自从天福皇帝移驾皇家园林山庄后, 繁都虽然热闹依旧,但总是少了那么一点点,加上太皇太后和太后轻易不出宫, 上层圈子都冷了几分, 今天倒是个例外。

  因为是赵侯的期颐寿辰,传言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要来,这在繁都的勋贵和士族也就坐不住了, 能来的都来了,而且相比以往参加宴席还来得早了一些, 就怕错过迎接太皇太后和太后銮驾。

  赵环和文昱到赵侯府的时候, 刚好临近开席, 接受众人一番礼节后, 又赏赐了贺礼后, 两人才在赵侯府特意为她们留出的正中间主案桌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居中,太后居左, 赵侯居右。

  左手边是勋贵士族,右手边是勋贵本家整个主桌除了她们婆媳就只有赵侯府一家四口和文侯夫妇, 比起其他桌十人来说, 显得有些寥寥。

  文昱已经不是第一次陪赵环到赵侯府贺寿, 一应流程早已熟记于心,贺礼也已经赏赐下去,且特意比赵环准备的少一点、次一点, 也是惯例, 毕竟母后是主,她是次,不能喧宾夺主。

  赵侯身为太皇太后的哥哥居然都还是侯爵, 由此可以看出武宗对太皇太后的尊重和喜爱。因为按照华朝的惯例外戚最多福泽三代,历来都是皇后的母亲或者父亲获封侯爵的降爵,且以姓氏为侯,以示特别厚待。

  太皇太后和太后銮驾的到来,让整个晚宴安静不少,再无之前大声喧哗嘈杂之声,就算其他的人有话说也会俯首耳语,位于左手靠前的忠王石爽心情仿佛很好,笑意一直显在脸上。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是礼亲王石延和她的伴侣亲王妃,无论是爵位之高还是年龄之大,她都当之无愧,要不是女儿石思河跟随圣驾去了皇家园林山庄,她是不会参加这类宴席的,赵侯府得知她要出席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自从她辞退宗人令之后,就杜绝了各种宴席,除了宫中宴席,其他宴席她一律都是派石思河代替她出席,可这次石思河不在,太皇太后和太后又都会来,她这才不得不带着伴侣挪了步子过来。

  右手边第一案桌坐的是赵程凡和他的伴侣,第二的位置则坐的是文侯及其伴侣,然后才是赵焕英,其余勋贵士族和着急小宗也都按地位尊贵或亲疏按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个前院从大堂到院子里都摆满了案桌,热闹非凡。

  木兰雨身为外禁军统领,身兼保护繁都和两宫太后的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早已将赵侯府前后保护起来,就连侯府内也安排得有自己的人,对忠王石爽尤其重点关注,虽然两人的位置隔得有点远,但不妨碍她让别人监视。

  卫启能和另一个原本想当土皇帝的前都督也都来了,一个带了伴侣一个带了孩子,自从两人一同被调入繁都任了闲职后,就成了难兄难弟,经常互相走动,到现在关系已经十分紧密,两人挨得比较近,这会正在小声说着话。

  文昱很想和双亲说说话,可位置隔得太远,又在这样的场合,不太适合,但眼神却时不时会飘向双亲那边,要是她大姐没有去渡河,十有八九出席的事也就不用劳烦双亲,哎,她也有点想忞儿了。

  在场众人,除了少部分人心里打着小九九以外,大部分人都沉侵在赵侯府的喜悦和繁华中,不愧是太皇太后本家,就是不一样啊。

  压轴的主角都已经落座,身为此次寿宴主角的赵侯这才持酒杯大声说了些场面话,请示太皇太后和太后后才宣布宴席开始,原本安静的宴席瞬间又热闹起来。

  虽然赵侯已经百岁,但精神抖擞,说话也中气十足,笑意盈盈的时候更像一个出尘道人,仿佛不是俗世中人。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赵侯府早就准备的歌舞表演方才开始,瞬间将宴会气氛推向沸点,有的人已经有了醉意,有的人已经吃饱,石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招来随从低声吩咐道:“开始吧”,随从立即领命离开,脸色凝重。

  被木兰雨派来盯着忠王的人乔装成了下人,隔得有点远听不见石爽他们说了什么,在那个随从离开的时候,他想一探究竟就跟了上去。

  坐在对面后方的那个想当土皇帝的前都督看到忠王和随从低语后也小声跟自己的儿子说了一句,儿子便借口如厕离开了宴席。

  随时关注着宴席的木兰雨只看到了石爽和随从交谈,见自己的人已经跟上去任然不太放心,也叫来随从让她传话下去,务必盯紧赵侯府各个出入口。

  赵侯府不是一般的官员也不是那些一般的勋贵,就算木兰雨有心把外禁军都调过来,也不敢明目张胆,因为她出手就代表皇帝的命令,而陛下又并无此意,所以此次被她安排过来的外禁军都是乔装过的。

  守在外面的都是平民打扮,在赵侯府内的都是通过临时招工混进来的,也都是干一些粗活杂活,当初接到陛下那封密信的时候,她就有预感赵侯寿辰这天是个“好日子”,后来陛下又来了密信,和她猜想不谋而合,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但乔装人数有限,不过百来人,只能挡一时,真正的后手还是要靠外禁军和内禁军,除了被陛下带走的一千内禁军和两千外禁军,她手上可用兵力还有两万。

  看了一会歌舞,赵环和文昱便准备回宫了,日落时分就到的赵侯府,现在都已夜幕降临,她们想回去了,何况有她们在,大家也放不开。

  “太皇太后、太后起驾回宫”

  “恭送太皇太后、太后”

  赵侯看着妹妹銮驾离开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眼,虽然内心很舍不得,但他也没有办法开口留下,因为妹妹也有自己的家和家人。

  就在众人恭送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时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她们身上,石爽离开了,比起来时的高调,走的时候低调的不成样子。

  太皇太后和太后前脚一走,木兰雨后脚就跟了出去。

  随着两宫太后的离开,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辞离开,第一位就是礼亲王石延,“再次恭贺赵侯期颐寿辰之喜,然府中有事,本王不得不先走一步,告辞”。

  “谢殿下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老朽的寿宴,既然您府中有事,那老朽也就不留了,殿下慢走”他本来想自己送的,但正好看到赵焕英,“焕英送殿下出去一下”,就把这个任务给了他。

  礼亲王和伴侣对晚辈都很和善,看到赵焕英有些紧张便开口问道:“在地方任职肯定很辛苦吧,想不想回来?”,赵焕英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中,石延知道他反应有点慢有一点直便加了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出你之口入我们之耳,再无他人知道”。

  石延说话声音不大,刚好够他们三人听到,落后几步跟在后面的随从完全听不清楚,不过身为随从他们也很自觉,被说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也最好装作没听见。

  赵焕英经过战场和地方任职的洗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气慢半拍的毛头小子,知道自己反应慢,他特意养成了说话前想一想的习惯,就是怕傻里傻气的什么都说了,为此,当初和邢博恩他们一起西征的时候可没少挨骂。

  再加上父亲和爹的耳提面命,他也明白了,话不要说得太直白,不然很容易得罪人,而且还不自知,不过他很喜欢身边这个和蔼可亲一点也没有亲王架子的长辈,但他还是不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想了一下才回道:“只是偶尔会想祖父他们,繁都的话还好,我虽然只是在一个小县城,但繁都有的,县城大部分也都有,吃穿也都不缺,就是有时候挺想陛下的,也想邢博恩他们”,说到这里赵焕英脸上多了几丝愁容。

  “孩子,想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是很正常,你们早晚会相聚的,不要太难过”亲王妃出言安慰道。

  “是啊,如果本王没预算错的话,陛下大婚之时,说不定就是你们相聚之日,左右不过大半年,高兴点”石延也是这样过来的,比起想念好友,更让她难过的是为好友哀悼,有得盼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三人之间的谈话就是长辈和晚辈的谈话,有长辈的晚辈的关怀和宽慰,也有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和爱戴,快要到门口时,都还有很多话想说却已经来不及说。

  “孩子,就送到这里吧,难得回来一趟,好好陪陪你祖父和父亲他们”走到门口后石延停下转过身说道,被拉着手的王妃也同步转了过来,王府马车随从已经得到支会提前等候在门口。

  能跟随主子前往参加宴席的一般都是贴身伺候的,人数一般两至四人,所以大部分都是留守在府外。

  华国虽然也很保守,轻易不露肉,包括夏天,但牵手却是可以的,而且只限关系很亲密的人,比如伴侣,比如双亲和孩子,长辈对晚辈拍肩拍手等也可,至于其余的,无论是同性之间还是异性之间若非必要,则轻易不得有肢体接触,叫隐私大防。

  “在下省的,恭送殿下、亲王妃”赵焕英刚说完话行完礼就有一大批全副武装的人从黑暗中冲过来将赵侯府门口团团围住。

  赵侯府门口虽然早就上了灯笼,也一直亮着,就是电灯泡也不能照射很远,何况连电灯泡二分之一都比不上的灯笼,照明情况更是堪忧,以至于这些人冲出来他们才发现。

  看他们的甲胄不像内禁军也不像外禁军,就更不用说像甲胄都没有的衙役了,原本以为是巡城外禁军的赵侯府侍卫和王府侍卫看清他们并非禁军和衙役后,瞬间拔刀退至门口形成防御姿势。

  被众侍卫和下人们护在后面的礼亲王石延见状皱起了眉头,立马将伴侣护在自己身后,气势不若半分的大声呵斥道:“尔等何人?天子脚下竟敢私着甲胄在身,不怕被灭九族吗?”。

  赵焕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人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要是怕死就不会行此之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陛下当政后,先是与民休养生息,后又大力除旧革新,就连他所在县的百姓都歌颂陛下仁德,这些勋贵士族却憎恶陛下于此吗?

  为什么是勋贵士族?因为只有勋贵士族才会有钱养得起这样大规模的私兵,而且全部都是甲胄在身,武器精良!

  他真的不明白,但不明白这个不要紧,他只要明白自己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得逞就行了,哪怕为此献出生命,他也不会退缩,当即叫过自己随从安排他去叫人来,并安排人去后门查探。

  歌舞表演还在继续的前院并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任然载歌载舞,吃吃喝喝,有些酒量差的已经醉了,随行家属不得不告辞准备离开。

  而已经先一步离开的赵环和文昱在内禁军和宫侍们的簇拥下缓慢的向皇宫前进,木兰雨带着百来号乔装的外禁军隐藏在夜色中不远不近的跟着,陛下在密信中再三交代务必保证两宫太后的安全,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眼看就快要到大承门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批和赵侯府外身着一样甲胄且全副武装部分手举火把的士兵瞬间将两宫太后銮驾团团围住。

  銮驾突然停下吓了文昱一跳,连忙叫来宫侍询问发生了何事,就听到宫侍说他们被一批不知名的私兵围住了去路和退路。

  看到太后想出去,在车内伺候的典总管连忙出言阻止道:“启禀太后,此时此刻出去太过凶险,还请太后以自身安危为重”。

  听了宫侍的话文昱瞬间停了出去的心思,但她又放心不下前面的太皇太后,“来人,去看一下太皇太后如何?”,“是,太后”刚刚汇报的宫侍领命离开。

  就在宫侍离开的时候,围堵的士兵和内禁军已经打了起来,影在暗处的木兰雨发射了类似烟花的信号后,又派了人去查看四门和赵侯府情况,然后才带着人加入了战局。

  外面喊打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传到了文昱的耳中,“传本宫令,让副统领安排人突围通知外禁军来援,内禁军务必竭尽全力保护好太皇太后,下去传令吧”文昱沉重的说完,仿佛被压了千斤在身上,自从石忞移驾皇家园林山庄后,她所管理的就不仅仅是后宫,外面的事多少也得管着点。

  出来参加一个宴席竟被围追堵截,这是她没想到的,如果她能早点想到,就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已经发生,她也只能竭尽全力能保一个是一个。

  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典总管看到太后凝重的表情终是没开口,行了一礼就下马车去传令了,外面已经打成一团,火把和灯笼都有不少掉在了地上,宫侍们被吓得全围在了銮驾周围,手上拿灯笼的,灯光都是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