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正清跟着杰哥去后屋储藏室把酒基本认全,等到快到九点时,又来了两人,也是服务生。

  彼此间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忙去了。

  随着夜色渐浓,酒吧热闹起来,夜生活开始了。

  这一晚一直忙到凌晨三点,等把客人剩下的残余清理完,几人准备离开时章锋把他们叫住了。

  “我定了夜宵,都过来吃点。”

  “谢谢锋哥!”两个服务生兴奋的喊道,老板请客哪有不吃的道理。

  闫正清也从善如流的跟着道了声谢。

  几人拿着串围在吧台那吃起来,吃着吃着就聊开了。

  两个服务生一个叫夏东,一个叫王海,都是高中辍学的混子,二十六七了也没啥大志向,就在章锋这酒吧糊口饭吃。

  “小闫,你不是本地人吧。”夏冬说话的语气很肯定。

  “嗯。”闫正清点点头,也没多说。

  夏冬眉毛一挑,嘚瑟的说,“嘿,我就知道!”

  “我跟你说,小闫啊,你东哥别的不行,但在这小镇,就没你东哥不认识的人,有事找东哥,妥妥的!”

  这话里虽然吹牛成分多,但也有几分真,夏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以前当混子的时候满镇跑,认识的人确实不少。

  他刚一见到闫正清就知道这肯定不是镇里的人,不说别的,就那长相,要是镇里的,早传出名声了。

  “别听东子吹牛,真要有事可别找他,准能坑死你。”王海嗦口鸡爪,调笑着说。

  “滚滚滚!”夏冬一脚踹过去,“自家兄弟哪能坑。”

  闫正清看着两人打闹,微笑着没搭腔。

  旁边递过来根肉串,是章锋,“再吃点。”

  “谢锋哥。”闫正清伸手接过。

  杰子喝了口酒,随口问,“小闫,你以前哪的,咋来这了?”

  听到杰子的话,夏东和王海也都好奇的看着闫正清,章锋又拿出根烟,开始抽起来。

  这镇子经济不发达,上面想扶持,一直没扶起来,早年间青壮年还会往市里跑,想着大城市赚钱机会多,去了后发现机会是多,可竞争也更激烈,有些大学生都去搬砖了,他们这些没文化的也还是只能干些脏活累活。

  而且大城市管得严,条条框框的,摄像头也多,那些能避开监控的灰色地带又都有大佬坐镇,地盘早就划分好了,他们去了也只能在人家手下最底层混,实在不舒坦,还不如在镇里称王称霸。

  所以镇里真正有出息的都是那些考上大学的,其余留下的青壮年大多都是混混。

  闫正清的气质太分明,跟他们这些没文化的完全不同,要是因为穷没钱上学也说得过去,可怎么着也不会跑这落后小镇混饭吃啊。

  要夏东说,就冲这脸,搁市里那夜总会一站,少不得有富婆要包,到时候还会缺钱?

  不过这话他也就心里想想,看锋哥那态度估计是把人护着了。

  别看夏东嘴上爱扯皮,实际心思转的快着呢。

  要不王海也不会说那句话了,被夏东坑过的人可不少。

  今晚不少客人冲着闫正清那张脸点名让他送酒,锋哥为此特意叫夏东过去帮忙周旋着,他就懂了。

  再加上现在这顿夜宵,啧啧,以前锋哥可没请他们吃过夜宵啊。

  这妥妥的就是把这小子当兄弟了!

  “我是从菜子村出来的,这镇子离的最近,就过来了。”

  闫正清这么一说他们就懂了,镇子靠山,那山里好多小村子,确实时不时会有年轻人下山,途径他们镇子就赚点路费,然后再去市里。

  “你们家咋养的,把你养这么白净。”夏东看着闫正清白皙的皮肤,忍不住感叹。

  说真的,这皮肤看起来可真不像村里人。

  “天生的,从小就这样。”闫正清自然看得出他们不信,也不慌,交易所安排的身份绝对查不出纰漏。

  一顿饭吃下来,天都有点泛蓝了,闫正清的身份也在聊天中被扒个干净。

  这让他心里有点疑惑,虽然几人遮掩的很好,看起来就像寻常兄弟交流,但他还是感觉到他们重点在套他身份。

  这样的警惕让他有点不解,这个镇的人这么排外吗?

  闫正清眉头一皱,他的身份到没什么值得遮掩的,他们想知道就告诉他们。

  关键是林茵茵,她从出生就在这个镇,会不会受到风气影响,也排外?

  那他的工作做起来就很麻烦了。

  不接触委托对象,怎么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她幸福快乐?

  闫正清一路思考着走回家,再过一个小时就六点了,也不用去网吧了。

  坐在硬床板上想了好久,从昨天初步接触来看,林茵茵是个自卑,自尊心很强的人。

  唯一的亲人去世,伤心悲痛是正常的,可到想要自杀的地步就不太对了。

  看来她现在是非常不幸福不快乐了。

  闫正清规划着之后的工作计划,注意到外面天光大盛,起身出门,去外面早点摊买了两份早餐。

  然后敲响了林茵茵家的门。

  这次敲了两三下,门就开了。

  林茵茵探出头,“谁……是你啊。”

  她又往门后缩了缩,“有事吗?”

  闫正清嘴角微弯,拎着早餐的手往前一递,“请你吃早餐。”

  林茵茵表情古怪,没接早餐,“为什么?”

  太奇怪了不是吗?

  就见过一面,为什么突然请她吃早餐。

  她要是个美女,还可以理解为搭讪,可她长这样……

  难道又是学校那些人叫来整她的吗?

  早餐里是不是撒过土,还是吐过口水……

  面前的人好像也没想好理由,凝眉思考了一会。

  林茵茵心里泛冷,果然!

  这人之前说的什么新搬来的,估计也都是谎言。

  也怪她昨天正是沉浸在悲伤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还真以为是新搬来的好心人。

  分明就是来看她笑话的,估计她自杀未成的消息也在学校传开了吧。

  林茵茵咬紧牙齿,拳头紧攥。

  “好吧,说实话,我是想来看看你处理伤口了没。”

  闫正清本来就没打算找借口,刚刚思考也只是做个样子。

  关心就要表达出来,只要注意把握尺度,态度真诚,既不会让对方尴尬,又能展示自己善良热心。

  先留下个好印象,让对方不会排斥他,以后才好找机会熟络。

  闫正清觉得自己表现得应该没问题。

  林茵茵听着这话却一点没感动,只觉得气愤。

  有些事一旦有点想法,就会占据整个主观意识。

  在她听来,闫正清说的全是谎话。

  但等她气愤的抬头准备拆穿他谎言的时候,却撞进一双饱含担忧的眼睛里。

  “你……”

  聚集的怒气像漏了洞的气球,瞬间泄气。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嘲笑、讥讽、鄙夷,只有温和的善意和担忧,毫不避闪,直白而真诚。

  林茵茵慌乱的低下头,“不用了,我不要。”说完,将门关上。

  闫正清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手里的早餐,叹了口气,转身回自己家了。

  果然不好接近啊。

  进了屋的闫正清不知道,紧闭的门开了个小缝,林茵茵正透过那个缝窥视他,看到他是真的进了那个屋,才彻底相信他刚刚的话。

  毕竟就算学校的人要整她,也不会花那么大本钱租个房。

  闫正清将早餐放在桌上,吃了一份,另一份留着当中午饭。

  上午他去集市淘了件被褥,下午开始四处转转看哪里还招工,运气还不错,有个发廊要招个洗头工。

  不过人家有要求,要把头发做成跟他们一个风格的。

  闫正清看着眼前三个人五种颜色的头发,又问了下薪资待遇。

  小镇工作机会少,错过这个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个。

  闫正清想了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夜晚,月色酒吧。

  又到了狂欢的夜生活时间,章锋擦着酒杯,身体却是正对着门口,眼角余光时不时往外撇。

  注意到有人影进来,赶紧收回目光,盯着酒杯仔细擦拭,看起来特别专注。

  旁边的杰子翻了个白眼。

  一个酒杯擦二十分钟,是够专注的!

  懒得去戳穿对方装模作样,杰子看向进来的人,笑着打招呼。

  “来了,小——额……你谁?”

  笑容僵在脸上,杰子眼睛瞪大,显得更凶了,然而目光里全是惊吓。

  章锋听到杰子的话,疑惑的抬头,难道不是小闫来了吗?

  额…………

  “小闫……?”章锋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是迟疑。

  直到面前一头红发,飘逸的遮住一只眼的斜刘海被挑染成两撮紫,整个发型一言难尽的人递出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章锋才确定,这确实是闫正清。

  “小闫,你,呃,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换发型了?”章锋移开眼。

  初见是不敢直视,再见是不忍直视。

  闫正清伸手拨了下斜刘海,他还不太习惯被挡住一只眼。

  “我找了个发廊的工作,这是工作要求。”

  章锋和杰子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大概知道是哪个发廊了。

  【炫彩洗剪吹】——镇子里最受杀马特欢迎的发廊。

  等到夏东和王海来了后,也被闫正清的新发型惊吓到,两人还笑着说,他们以前上学那会儿也喜欢这种发型。

  后来出去打架,发现太显眼,总是被逮住群殴,就换了发型。

  闫正清:……

  一夜狂欢过去,又到了凌晨。

  原本觉得这发型糟蹋了闫正清那张脸的章锋发现了这发型的好处,斜刘海一档半边脸,夸张的色彩,冲击眼球的爆炸冲天发,完美掩盖了那张美颜。

  时刻注意着闫正清情况的章锋发现今晚点名让他送酒的少了很多,这么一看,这发型还是不错的。

  从闫正清昨天开始工作,章锋就要时不时注意着他,就怕一个没看住出乱子。

  酒一喝多,容易上头,一上头就开始随心所欲了。

  闫正清那张脸太容易惹事,就怕哪个客人仗着酒劲乱来。

  少年气性大,要是没忍住打起来,章锋担心他吃亏。

  结果担心的事没发生,到是发现这小孩干起事来还真是认真。

  有些客人调笑,还没等东子过去帮他解围,他自己就解决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客人也没生气,反而乐呵呵的又点了一扎酒。

  最后收拾酒瓶和桌椅,也弄得干干净净的,一点不马虎。

  那认真劲,看的章锋忍不住一看再看,后来视线就移不开了。

  临走时,章锋叫住闫正清。

  “你很缺钱?”

  闫正清想了想,让一个人幸福快乐就要满足她的愿望,他现在这经济状况,自己都满足不了,怎么满足别人?

  富贵不一定能快乐,但贫穷一定不快乐。

  “嗯,很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