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的婚事一结束,胤禛又包袱款款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圆明园。

  这大热的天,除非是去碧桐书院上课,否则她们一步也不想出去。

  甄嬛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武陵春色,弘晄也有两岁大了,他的哥哥姐姐们总爱逗他玩,不是拿香甜的小点心馋他,就是硬逼着他被魔音贯耳,美其名曰上课。

  最可气的是姐姐在前头上课,哥哥在旁边吃小点心,终于,弘晄被撩拨的有些受不住了,扁着嘴巴就想哭,弘晗眼疾手快掰了一小块枣泥酥饼塞到他嘴里。

  甜甜的味道漫上舌尖,弘晄一时忘了要哭,咂巴了两下小嘴,把酥饼咽了下去,冲着弘晗乖巧笑道,“哥哥,吃~”

  弘晗于是又喂了他一口,胧月有些不高兴地拍了拍桌子,“上课怎么能吃东西呢?你们两个一点都不认真。”

  男孩子真讨厌!一点儿都不乖。

  他们这边吵吵闹闹的,甄嬛几人也不管,一人捧了一杯冰冰凉凉的果子露喝着。

  “我瞧着皇后娘娘的身子像是不大好了,竟是连请安都免了。”沈眉庄小声说着。

  甄嬛也道:“三贝勒娶妻,娘娘心里怕是不痛快。”

  这生死之仇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自己命不久矣,却还要看着仇人的儿子娇妻美妾在怀。

  “之前三贝勒开府那一出,我还以为……”

  沈眉庄语气有些唏嘘。

  安陵容也觉得物是人非,皇后是那样高高在上,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忍着,把怨气憋在心里,“这种事哪里说得清楚。”

  反正换作是她,也不可能就此两清的。

  “有了孩子就像是有了软肋,做什么事之前总会下意识多为孩子们想一想,”甄嬛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她的两个孩子,至少皇后对六阿哥是真的没话说。

  沈眉庄摇了摇手里的玉兰牡丹图团扇,面上浮现一丝担忧,“说起孩子,皇上还说要在七月下旬把孩子们带去收麦子呢,这样热的天,也不怕孩子中了暑气。”

  圆明园里本就有两亩麦地,还是当年先帝爷将圆子赐给四子胤禛时自带的,胤禛躲避夺嫡旋涡的那段日子,天天住在圆明园里种田,对外展示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可当时他年纪多大,现在孩子们多大?物尽其用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叫孩子去也就算了,怎么连女儿都不放过?

  甄嬛噗嗤一笑,“叫他们吃一吃干农活的苦才好呢,省得一个二个的不爱读书。”

  像是想起了什么,安陵容也跟着笑开了,“两位姐姐是不知道,弘晗回来跟我说这事的时候,还以为皇上是要带他们出去玩呢。”

  “你还真别说,我那傻女儿也是这样认为的。”沈眉庄没好气地看了静瑶一眼。

  皇上可是说了,要带他们在多稼如云住上十天,可见是留足了时间让他们去干活的,傻孩子还真以为是去捡点麦穗游园呐?

  想得倒美!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太阳晒得地上起黄烟,远处地平线上是湛蓝的天,万里无云。

  六月中旬,女子学院正式开始考试招生。

  和宫里认为的生源惨淡不同,民间来报考的人可不少,老百姓又不傻,能读书为什么不读?谁不知道读书好啊?你跟他扯什么男女大防、女子不可抛头露面,人家能啐你一脸,穷人家哪个女的不出来抛头露面能活?

  再说了,家里的女孩儿有文化说出去也有面子,就是上门求亲的人都多一些,我家女儿读过书,是皇后娘娘的门生,可不就比你家女儿高贵一些?

  老百姓们有自己生存的智慧,没见那西学学院让多少人富贵了起来,名利双收?现在他们的女儿有机会带着全家发达,没道理不去。

  胤禛原本以为每所学院能招来两百多人就不错了,谁知道最后统计出来有好几千人。

  有那家里富贵的外乡人,提前一个月就收拾好东西送女儿进了京,炎炎夏日也无法阻挡她们的热情。

  七月中旬,考试成绩公布。

  放榜那一日,衙门口站满了人,不过多是各自家中的管家、小厮之类的,也有那衣着朴素的小女孩们,神情怯怯,却仍挤在人群后头,艰难往前移动着,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榜单上看。

  这次考试,每所学院只招三百人,竞争不可谓不大,家里有钱的还好说,请个西席到家中教一教也就是了。

  难的是那些从未接触过书本的穷人家的女孩们,她们学习只能靠自己想办法,靠着卖报的活儿一点点学着认上头的字,每天蹲在茶楼门口听说书人读报,就这么死记硬背,不愿错过一字一句。

  二十取一的概率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太低,但仍有许多落榜的小姑娘,站在榜单下直接哭了出来,被一个二流子瞧见了,嘴里嘲笑着,“哟,这是没考中吧?我就说你们女的读书不行,穷还瞎折腾,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得了。”

  说着还上下打量了几个小姑娘一番。

  “皇帝老爷真是钱多没地方花,给这群娘儿们读什么书?都送给我们这些有把子力气的大老爷们不好吗?”那二流子越说越来劲了,还抬起一只胳膊拍了拍那连二两肉都没有的上臂。

  还有人附和,对着榜单指指点点,“这些丫头的闺名就这么写在上头,真是不知羞。”

  在这个时代,女人被外人知道了闺名也是一种羞耻,她们从来只被人叫做某某家的和某氏。

  那哭红了眼睛的小姑娘对他们怒目而视,“你能耐怎么不见你去西学学院考试?下个月他们也要招生了,你倒是上个榜让我们开开眼。”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也对说酸话的人撸了撸袖子,“我看谁敢嘴里不干不净的喊我们家小姐的名字!都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吗!”

  话音落下,又有好几个壮汉围在了他身边。

  刚刚提名字的那个立刻推开人群跑了,他就是来看个热闹的,可不想挨一顿揍,这人衣着体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他可惹不起。

  剩下那个二流子还站在原地,原本想附和他的人,也纷纷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二流子强撑着鼠胆哼笑,不敢惹那几个汉子,把矛头对准了小姑娘,“女娃子就是小气,两句玩笑话都说不得。”

  然后也灰溜溜跑了。

  把那小姑娘气红了脸,心里也发了狠,这些下三滥的臭虫,她一定要更努力读书才是,争取明年再考一次,狠狠打这群臭男人的脸!

  围观的人嘘声一片,笑嘻嘻的骂他怂包软蛋,他们可不在乎谁考没考上,反正他们就是来看乐子的。

  也有那考上的,兴奋到脸都红了,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张扬,一溜烟跑回了家里跟爹娘报喜,憧憬着上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