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十月,天就迅速冷了下来,胤禛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打开明黄色的锦盒一看,里头竟然是一件玄青色的长袍,只是这长袍却与常见的绫罗绸缎不同,它厚实柔软,触手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意,这是一件羊毛衫。

  张起麟上前小心翼翼拿起了羊毛衫,半搭在手臂上给胤禛展示。

  双排扣如意结的样式,领子上还织了细细密密的云纹,张起麟有心说些讨巧的话,“皇上,这长衫还真暖和,奴才只往手上搭了一会儿,都要开始冒汗了,就跟盖了张羊绒毯似的。”

  胤禛抬手摸了摸,不理会他夸张的马屁,看向下首还候着的人,“跟朕说说这羊毛衫的来历。”

  这人是九福晋董鄂氏纺织厂里的管事,今天奉命来送礼的,能被皇上问话让他有些激动,他的声音微颤,条理却十分清晰。

  自从阿茹娜到了董鄂氏的纺织厂后,便召集了厂里的女工一同研究这编织手法,能到纺织厂工作的人,那都是有真本事的,心灵手巧不说,经验也十分丰富。

  虽未见过用羊毛织成衣物的先例,可这其中的规律却冥冥中自有感应,她们或许说不出来,却能用一双巧手复刻。

  众人集思广益之下,竟真的弄出来不少方法,从工具上的改良,到手法上的变通,以前阿茹娜需要两个多月才能做好的小马甲,现在只用个五六天就能成型了,这让她们格外兴奋,据说还请了科学院的巧匠,打算做一台专门用来织羊毛布料的机器。

  胤禛带着人进了休息的暖阁,一边听一边让张起麟伺候他把羊毛衫换上,对着全身镜看了半天,虽有些臃肿,垂坠感倒还不错,不会显得太难看,胤禛又试着在外套了件袍子,好家伙,热是真的热,感觉浑身暖融融的。

  “不错。”

  这东西来的正是时候,若是产量能跟上,这个冬天百姓就能用上了。

  就是这对襟的样式穿在里头有些别扭,如果能改一改就好了。

  “纺织厂里的羊毛线可够用?”胤禛问道。

  管事的收起了一开始的兴奋,“若是要供整个京城的百姓使用,怕是不够。”

  三十万两银子的羊毛听起来很多,可是除去一开始他们用来试验的、染坏的、清洗不够到位的,也废了不少。

  胤禛颔首没再说话,今年来不及,看来明年要多买些了,一旦机器做了出来,这羊毛的用量更是蹭蹭往上涨。

  棉花昂贵,一户人家一年到头也只舍得买个一斤两斤的,更多的是把旧棉花拿出来重新翻晒整理,一年又一年用着。

  而羊毛价低,织成衣物也费不了几个钱,大多数百姓都能用的起,有这样的过冬利器,不愁没人买。

  每一年寒冬的降临,大清都会有不少百姓冻死,草原上更是如此,有了这羊毛织的衣物,牧民们不仅能靠羊毛赚钱,还能得到反哺,如此一来大清和蒙古之间的联系必将更为紧密。

  小路子见胤禛还在里头试衣裳,探头探脑地冲他师傅使眼色,张起麟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蠢东西,不动声色招了招手,小路子这才进来,“皇上,沛国公求见。”

  胤禛听到沛国公三字有些头疼,他脱下外头的袍子和羊毛衫,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一层薄汗,“着人去叫果郡王来一趟,速度快些。”

  又对着那管事的道:“你也回吧,跟你主子说一声,叫她尽快把这一批毛线都做出来。”说着就大步往偏殿走去。

  沛国公一见他就行了个大礼,脸上还有些憔悴,“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爱卿急着见朕可是有事?”

  沛国公缓缓起身,他年纪大了,身形都有些摇摇晃晃的,胤禛随意一抬手,“赐座。”

  “谢皇上恩典。”

  沛国公落座后先是叹了口气,面上有些羞愧,“不瞒皇上,奴才今日前来,是为了奴才那不成器的女儿。”

  孟静娴自从果郡王带着心爱之人回京后,又被皇上亲下圣旨指婚,她便被触动了情肠,伤心欲绝,如今竟是抱病不起了。

  沛国公连上三道请安折子也没能打动皇上,只好厚颜求见。

  “若果郡王愿意,朕下道赐婚圣旨也无妨。”

  胤禛不愿意管他们的这些情爱之事,十七弟替他办差也用心,若给他指了一个怨偶,反倒伤了他们之间的情分。

  上赶着贴的能有什么好下场?胤禛不解,古往今来这么多例子摆在眼前,却仍有人甘愿飞蛾扑火。

  “皇上,果郡王他郎心似铁,奴才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亲眼瞧着小女病入膏肓,若十七爷不嫌弃,就算让小女做一侍妾侍奉王爷左右也使得。”

  沛国公也不愿意见女儿这般自轻自贱,可他有什么办法?女儿一副不能嫁给果郡王就要死的模样,他总不能眼睁睁让她真的去死吧?

  要他一个大老爷们跟皇上说这种话还真是为难他,女儿名声不好,家族里的其他女孩儿也受了影响,若是不能成功嫁给果郡王,族里未嫁女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他的身份摆在那儿,皇上必不可能让他女儿真去当个侍妾,至少也是个侧福晋之位才是。

  胤禛果然皱眉,国公之女为人侍妾像什么话?还嫌不够丢人吗?沛国公这话有卖惨的嫌疑,可他打着疼爱女儿的名号,胤禛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左右一个侧室的位置,对皇家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问题就在于,胤禛不是个会受人威胁的性子,哪怕是用卖惨的方式也不行。

  “不管是侍妾还是福晋,一切看果郡王的意思,姻亲之事是为缔结两姓之好,总要你情我愿才是,爱卿可明白?”

  沛国公见状不妙,讪讪点头。

  好不容易才等来果郡王,胤礼在路上就知道了沛国公所为何事,他有些烦躁,任谁被逼着娶不喜欢的人都不会太高兴,还真让皇兄给说中了,这孟家小姐结亲不成就开始寻死觅活。

  原本跟皇上说这些女儿恨嫁的话已经让沛国公很尴尬了,对着胤礼的那张脸更是开不了口,沛国公心中埋怨,这果郡王油盐不进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小王危难之际得张氏所救,此生便已认定只她一人,当不得国公爷如此抬爱。”

  张氏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定的女子,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非常合适,他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拒绝任何强塞过来的女人,也能用她的身份达到目的并且让皇上记他一份功劳。

  最重要的是,胤礼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久违的自在和舒心,他想,也许这样简单的女子才是最适合他的。

  胤礼直截了当拒绝了沛国公求亲的意思,让沛国公有些下不来台,可救命之恩在前,果郡王又放话只要张氏一人,他难道还能绑着他跟自己的女儿成亲?

  话传出去只会让人称赞果郡王的品行和那张氏的好运,他沛国公再强求就成了棒打鸳鸯的小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和他的女儿。

  沛国公深深叹了口气,为女儿的未来发愁,也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心,族里要是知道他没办成事,估计能把他给撕了,毕竟谁家没个女儿?如今被他女儿连累,以后能不能嫁个好人家都成问题。

  胤禛一边看着折子一边看他们唱大戏,果然还是别人的乐子才能让自己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