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肤色比之胤禛见过的其他女子要黑一些,是种健康的麦色。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右手置抚胸前,腰微微前躬对胤禛行了个礼,“见过皇上,小女名叫阿茹娜。”

  胤禛点头,“你可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说起这个阿茹娜就笑了,接到通传时那个叫小路子的太监就跟她说明了来意,她大大方方拿出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的也是一件小马甲,柔软洁白的前襟处还织了两朵浅蓝色的马兰花,比她父亲那件要精致多了。

  “这是小女特意挑选的小羊羔的绒毛织的,化用了羊毛毯的编织方法,要比梭织好看许多,就是有些费时,光是这件马甲就用了两个多月。”

  胤禛看着有些像竹筐的编织花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将柔软的毛线织成这样的。

  要说大清现在能让所有百姓用得起棉花那还是有些差距,可是羊毛不一样,羊毛低贱,价格便宜,一只羊只要不杀就能源源不断长毛,杀了也没事,他还能让人收购熏肉,只要让蒙古人看到了养羊的好处,又何须再担心他们养马?

  胤禛不打算再拉拢漠西蒙古的大部落,他要扶持小部落崛起,让他们互为犄角。

  胤禵来时就看见他的皇兄拿着一件女人的衣服摸来摸去,又看到一名穿着洁白纱裙的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

  “给皇兄请安。”

  胤禛见他来了,冲他招招手,胤禵老实走过来,胤禛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羊毛脖巾套在胤禵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又把达伍德的羊毛马甲给他穿上了。

  胤禵满头雾水随他摆弄,好家伙,冷面四哥亲自给我穿衣服?这是什么待遇?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就感觉浑身发热,脑门上都冒了一层汗出来,脖子和后背更是重灾区,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水里。

  他正值壮年,又是武将,本身就不怎么畏寒,九月里的天也不热,现在还是大白天,裹这么严实真是遭老罪了。

  “皇兄,这是什么特殊刑罚吗?”胤禵粗声粗气问道,果然白给的福利不是什么好东西。

  胤禛看他热成这样,对羊毛织物的保暖效果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知,示意宫女给他把衣服脱下来,又转头去看阿茹娜。

  “阿茹娜,你愿意随朕去京城吗?朕在京城有两家纺织厂,朕需要你研究出更为便捷的羊毛编织之术。”

  没等阿茹娜说话,达伍德立刻抬起了头,“皇上,小女愚钝,实在是不适合去京里啊。”

  什么研究羊毛编织,他也是男人他能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嘛!肯定是皇上看中他女儿的美色了,可他女儿这样单纯天真的性子哪里斗得过宫里的娘娘啊!

  而且他这一辈子就得了这一个女儿,现在皇上要把他女儿带走,叫他怎么活?

  胤禛用脚趾头都能看出来达伍德在想什么,有些无语,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人相信他真的不是色中恶鬼?

  “不,我要去!”阿茹娜掷地有声。

  她听来往的行商说过一嘴京城的皇家纺织厂,据说那里的机器纺纱织布又快又好,还有什么商会,里头有个副会长还是女人!

  阿茹娜从小就对编织感兴趣,羊毛纺织是他们南疆的特色,虽然总被人看不起,但是阿茹娜知道,羊毛这种便宜又实用的东西一定会有大市场。

  达伍德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什么你就要去?你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啊!

  胤禛失笑看着达伍德在他面前给自己的女儿使眼色,“纺织厂成立了一个纺织商会,宗室的九福晋是里头的副会长,她手里还有一个自己的小型纺织厂,到时候朕让你去她那儿做事。”

  阿茹娜一听果然和行商说的一样,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胤禛又去看满脸愁苦的达伍德,“朕也有事要你去办,朕要收你们部落的羊毛,用市场价的五倍。”

  达伍德张大了嘴,五、五倍?虽然这玩意他们也要用,但是从来没有冤大头、不是,从来没有人会花市场价的五倍去买啊!

  工具人胤禵用清水擦了把脸重新出来,就听到他的皇兄‘口出狂言’,差点没忍住喊出来:你有钱花不出去你给我啊!

  另一边的达伍德有些晕乎,“皇上,我们没有那么多羊毛……”

  南疆多是沙漠和高原,养的牛羊没有北疆那么多,更何况他们自己也要用,全卖出去他们用什么?

  “可以跟南疆的其余小部落收,朕把这件事全权委托于你,只是其中分寸你自己要懂得把握,别叫朕发现你给朕拖后腿。”

  达伍德去收别的部落的羊毛价格随他自己开,反正胤禛只用市价的五倍在他这里收购,若他心黑对其余部落压榨太过,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更别说他唯一的女儿还要跟着胤禛去京城,看达伍德的表现,不像是个不顾女儿死活的人。

  初步交代完事情胤禛就让他们父女俩走了,留下一个满腹怨念的胤禵,“皇兄,臣弟在外头玩的正高兴呢,您一个命令臣弟就屁颠屁颠来了,结果是拿臣弟当工具使?”

  “前些日子戴先生给朕传信,好像说是又弄了个什么手雷,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胤禛翻着折子自言自语。

  胤禵眼睛一亮,“让我试试!”

  “朕也不好一直拿你当工具使,还是等十七弟回来叫他试试看吧。”

  胤禵笑的灿烂,不是研磨就是捏肩,总之非常谄媚,满帐子乱窜,要给他的皇兄‘分忧’,不懈努力帮倒忙后,胤禛把他赶了出去。

  大清皇帝要用市价的五倍,收购南疆小部落的羊毛这件事像是一滴沸水溅入热油锅,众人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你们京里的羊毛要钱,我们塞外的羊毛白送人都嫌磕碜,还花大价钱买,是不是颅内有疾?

  可看着那个达伍德这几天到处游走商议,其余小部落首领皆是喜笑颜开,据说连定金都给了!他们又有点相信了。

  不是,你跟南疆的人收羊毛是不是有点问题?明明我们北疆的羊更多啊!

  对于许多人来说,卖羊毛等于无本的买卖,那是一本万利!反正留着也是要烧掉的,拿来做毡布都能铺满整片山头。

  有人心动,但也不乏有聪明人,一眼就看透了其中诡计,羊毛价高,牧民们为了赚钱都去养羊了,那谁来养马?有首领下了死命令,别管多少钱,反正不准去!

  可事情就是这样,别人能用废弃的东西赚钱,你一个部落首领却不许我们卖羊毛,那钱从哪里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草原遍地都是羊,那么大一笔天降横财在向他们招手,这是能说禁就禁的?

  私底下偷偷去问达伍德的人不少,是不是只要南疆的羊毛?北疆的要不要?是只做今年这一年的买卖,还是明年接着做?

  达伍德第一次感受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从前他只有一个女儿,被不少人嘲笑,甚至觉得他不应该再继续做部落的首领,毕竟他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如今他靠着女儿翻身,立马就有许多人来恭维,真是时也命也。

  面对找上门来的人,达伍德按照胤禛的指示,只说今年就买十万两银子的羊毛,优先收南疆小部落的,以后也会接着买,这是一笔长久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