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皇上这么晚了还把您给留下来,可是有什么事?”阿晋亦步亦趋地跟在胤礼身后。

  胤礼不想多提,“不是什么大事,要带给额娘的东西可打点好了?”

  “王爷放心吧,已经打点好了。”

  “额娘为了我今生今世都不能出安栖观,可我又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苦终老呢。”

  胤礼的声音轻轻飘散在寒风里,皇上宽恕了那么多位兄弟,如今的他应当也是能得到一丝垂怜的吧。

  落雪堆满了山道,蜿蜒的石阶被埋在雪里,胤礼带着阿晋艰难走着,山上人烟稀少,自然不会有人来扫雪,一到冬天这里便与世隔绝。

  胤礼上前扣响了铜环,肩上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飘然落下,静等了片刻,积云才从里面打开了古朴沉重的朱漆大门。

  “王爷,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额娘,这里炭火可够用?若是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积云把胤礼和阿晋都迎了进去,“够用,王爷赶快进屋子里坐坐,外头雪大着呢。”

  舒太妃从炕床上下来,“胤礼,你来了。”

  胤礼一把扶住了舒太妃,“额娘过的可好?”

  “好好好,额娘一切都好。”舒太妃就着胤礼的力道又坐了下来,“外头大雪封路,你怎么还来?”

  胤礼也在她身边坐下,“儿子只想在年节里跟额娘团圆。”

  舒太妃笑眯了眼睛,“你有这份心意就很好,额娘会求三清多多保佑我儿。”

  “虽说是修行,可是额娘也别伤了身子,不然儿子可不放心。”

  “你呀,额娘这里没什么要你操心的,倒是你自己,身边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是真的叫额娘放心不下。”

  胤礼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轻声叹息,本能的在母亲面前吐露自己的迷茫,“儿子醉酒之际好似对一女子一见钟情,只是儿子分辨不清,不知是悸动还是觉得一时有趣。”

  舒太妃定定看着他,目露包容和慈爱,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你少年慕艾也是人之常情,若你摇摆不定,还是早早断了这份心思才是。”

  “额娘,若儿子择一位平民家的姑娘为妻,您说皇上会不会同意让儿子将您接回府中?”

  舒太妃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胤礼,“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额娘可不希望你为了我,却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这对你未来的妻子也是不公平的。”

  她会自请出宫修行,原本就是为了安皇帝母子的心,伏低做小展现自己的无害,好让胤礼不被清算。

  胤礼摇了摇头,稳了下心神,“自汗阿玛驾崩,您自请出宫修行已经五年,皇上大权在握,我们…”

  “住口!”舒太妃打断了胤礼的话。

  积云见状立刻把阿晋带去了偏房,只留他们母子叙话。

  舒太妃眼眶红红的,“这几年都捱过去了,现在你要放弃吗?”

  君心如雷雨,想要将谁打落泥底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她怎么敢去赌帝王的怜悯和善心?若她一辈子不出这安栖观能换来儿子富贵无忧一生,她就是心甘情愿的。

  “若是因为一时的宽容却让我们母子俩的退让前功尽弃,你要额娘怎么救你?”

  她的儿子可是被先帝议过储的人,且又得先帝喜爱,这在当今心里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胤礼也握住了舒太妃的手,“额娘,皇上连理亲王都放过了,更何况是儿子?如今大清再无外患,朝中皆是皇上的臂膀,儿子这只存在于阴影中的弟弟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舒太妃,胤礼眼中闪过笑意,“在世人眼中儿子就是个纨绔,再娶一无门无第的妻子,就更没了翻身的可能,如此儿子接额娘回府,想来…”

  “你不要说这些,额娘只问你,你可过的自在?”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不自在,哪能十全十美的?儿子只知道,若是不能让自己的额娘过上好日子,儿子这一生都不会自在。”

  舒太妃的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观中的生活虽有人伺候却也清苦,加之她心中常常挂念儿子,又与世隔绝不知外头的情况,最是多思,日子实在说不上有多好过。

  每逢月底便倚着山门望眼欲穿,等待她的儿子来见她一面。

  “你别急,答应额娘,慢慢来,别惹恼了皇上,至于你的妻子,额娘希望你能择一真心之人,便是不能把额娘接回去,你们夫妻俩常来看一看额娘,额娘也就知足了。”

  胤礼掏出怀里的手帕给舒太妃擦了擦眼泪,求娶流珠原只是他一时冲动,那日的荷花池边,一朵世外仙姝就这么直直地闯入了他的视线,叫他惦念许久难以忘怀。

  看着额娘那样滚烫又不断绝的眼泪,胤礼似乎也被灼伤了一般,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涩意。

  胤禛夹裹着外头的风雪进了杏花春馆,却叫屋里的热气一冲,头就有些晕,甄嬛还没来得及扬起一个笑,见他面色不对,马上叫人拿了薄荷油来。

  摆手挥退了佩儿想要上前给他擦拭太阳穴的动作,胤禛先问了甄嬛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可还听话?没有闹你吧?”

  甄嬛浅浅一笑,“没呢,孩子乖得很,就是臣妾畏寒,屋子里炭火烧的旺,章太医说臣妾有些上火,叫臣妾用些菊花茶。”

  胤禛点头,“你听太医的便是,眼下天冷,别冻着了自己。”

  “朕记得你身边有一个叫流珠的宫女?”

  甄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压下心底的疑惑,“是,流珠是臣妾从家里带来的,此刻正在东厢房里守着胧月呢,皇上问她做什么?”

  胤禛挥手将伺候的人赶了出去,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果郡王同朕求娶流珠,朕竟不知宫里还有一对有情人。”

  甄嬛大惊,立刻就要起身请罪,被胤禛按住了,“坐着说话便是。”

  “皇上明鉴,流珠一直在臣妾身边,并未和王爷有过什么私情。”她急急辩解道。

  “朕知道,朕也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多想。”

  胤禛在昨夜就让人查过了,只查到了最近那一次的食盒事件,没什么出格的举动,瞧着倒真像是胤礼说的那般,对流珠上了心。

  甄嬛这才缓了一口气,心想这果郡王真是害人不浅,嘴巴一张差点害了她和流珠。

  原本胤礼和流珠也才私下见过三次,前两次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还都是在园子里,园子这般大,哪能处处都有人盯着。

  “皇上…”

  甄嬛刚一开口,张起麟就飞快走了进来,“皇上,敬贵妃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