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胤禟上了折子也当天傍晚,胤祺就气势汹汹上门了,面色不善。

  此时坐在书房里,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胤祺是个敦厚谨慎的性子,也不免气的脸色涨红,“你接额娘出宫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

  “跟你说了又如何,你敢跟皇上说吗?你会支持我吗?你只会劝我小心谨慎。”胤禟语气里满是怨气。

  胤祺心中大怒,“合着让你谨慎还是让错了?若非皇上开恩,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跟我说话?”

  上面坐着的是兄弟,可不是亲爹,亲爹都能废了你,更何况是兄弟?难道每次都指望着开恩吗?

  胤禟偏过头不去看他,“反正额娘我接定了,额娘从前在宫里得罪的人不少,跟太后的关系也不如何,我担心额娘在宫里受委屈。”

  从前宜太妃受宠,性子也风风火火的,很得先帝喜爱,同样也碍了许多人的眼,后面上了些年纪,先帝又着魔似的宠着舒太妃,这才渐渐沉寂下来。

  “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额娘的长子!”胤祺最生气的就是这个,他作为长子,却叫弟弟把亲娘接到自己府里养了,这外头的人会怎么看他?

  胤禟也被胤祺的话激起了火气,他原本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耐着性子听他几句说教已是极限,“你是先太后养大的长子!”

  胤祺被这一声给砸懵了,当即就要起身给胤禟一拳,皇玛嬷是他的至亲,他怎能容许胤禟的不敬。

  身子不好的胤禟哪里能比得过从小按蒙古人习俗养大的胤祺,被狠狠打了几拳后才缓过神来跟他互殴。

  外头守门的下人听到动静,对视一眼就推门冲了进去,见两人滚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比那外边的泼皮无赖还不如,纷纷大惊失色。

  “爷,不能打,不能打呀!”

  “五爷行行好,九爷身子不好,轻点打吧哎哟。”

  胤祺压在胤禟腰腹上,揪着他的衣襟,又给了他一拳,“你还敢不敢再说这话了?”

  “我说错什么了?你不是先太后养大的?还是你没有和额娘不亲?”胤禟扯着剧痛的嘴脸冷笑。

  “还敢乱说!”胤祺恼怒,又是一拳下去,胤禟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

  胤禟的眼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恶劣地戳着胤祺的心窝子,“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你看额娘会不会恨你一辈子!”

  宜太妃失了长子,便对次子多有溺爱,从小宠到大,才让他在宫里到处惹祸,后来生了小儿子,才稍稍有些好转,只是命运弄人,小儿子早殇,宜太妃心中惧怕,便对身边唯一的一个儿子加倍宠溺。

  也就养成了胤禟这副混世魔王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在额娘心里的重要性,所以他对这个哥哥说起伤人的话来肆无忌惮。

  胤祺挥拳的手顿了顿,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再动手的时候,那一拳又突然打了下去,直冲胤禟的眼窝,把他打的龇牙咧嘴。

  “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自信。”

  随后松开了手,没有再留,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了贝勒府。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月光洒下柔和冷冽的光辉,照得一片皑皑白雪熠熠生辉。

  随从小心瞄了一眼自家爷的脸色,见方才的怒火全然消失,这才开口,“爷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等太妃进了贝勒府,岂不是要同爷生分了?”

  “生分也好过兄弟两个齐心,若是将恩赐当做理所应当,那离死也就不远了。”胤祺声音淡淡,说话时只有白色的雾气飘散。

  说他杞人忧天也好,说他多此一举也罢,反正他小心谨慎惯了,汗阿玛活着时就提防着他这个亲近蒙古的儿子,如今四哥登基,看那手段就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何必去触这个霉头。

  随从似懂非懂,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亦步亦趋跟着胤祺的脚步踏雪而行。

  贝勒府里,正院的厢房点着灯笼,婢女拿着篦子给一位妇人梳头,脸上带了点担忧,“福晋,听说五爷和咱们爷在前院打起来了,真的不去看看吗?”

  董鄂氏只对着那清晰的玻璃镜看了看自己的脸,无所谓道:“一会儿你替我送些伤药去就成了。”

  归家那一遭叫她憔悴了许多,鬓边竟生了几缕白发。

  原本以为从前九爷宠妾灭妻已是让她人生无望了,谁知后来发生了那样大的变故,等被皇上送归娘家后,才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磨难。

  族人的鄙夷和冷眼,为了讨好今上而对她的刻意刁难,原本董鄂氏以为自己会在无尽的折磨中死去,谁知峰回路转。

  如今和九贝勒搭伙过日子也不错,董鄂氏心想,从今往后胤禟爱宠谁就宠谁,只要他不犯罪。

  “福晋,三天后太妃就要进府了,到时候这府里做主的……”

  婢女是董鄂氏的陪嫁丫鬟,对她很是忠心,又陪她经历过低谷,仍不离不弃,两人关系十分要好,因此在董鄂氏面前,她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

  “太妃想管就让太妃管吧,我可不想再给他管那些莺莺燕燕了,没得累死我。”

  婢女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赞同地看着镜中的董鄂氏,“福晋!”

  董鄂氏一笑,两人视线交汇,“好了好了,不说这种晦气话,我是真没空管府里的事,皇上封爵的旨意传来,族里的那些人怕我以后报复,给我送了些私产,我得好好琢磨一番怎么多挣些银子。”

  婢女这才满意,重新动作起来,头皮上的经络仿佛被打开,董鄂氏舒服地眯起了眼,“明儿一早你就把民报给我拿来,我得好好看看那上头说的西洋胰子。”

  “这洋胰子难道真的比咱们的胰子好用?”

  “谁知道呢,要是有方子能给我看一眼,做出来才能比较。”

  “不得了,您还想要皇上的方子呢?”

  “去去,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别胡咧咧。”

  前院,胤禟抬着头,让婢女给他擦拭脸上的伤口,再柔软的帕子沾到痛处依旧让他龇牙咧嘴。

  “哎哟,笨丫头,不知道轻点呐?”胤禟还没说话,一旁伺候胤禟的老太监先叫了起来。

  吓得那婢女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老太监可是在胤禟小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后来胤禟犯了事,他也被关了起来还被折磨得不轻,如今胤禟翻身,又把他接到了府里,因此这老太监的地位很是崇高。

  “行了行了,赶紧的吧。”胤禟摆手,示意婢女动作快点。

  正擦脸呢,胤禟又想起什么,“前院闹这么大,福晋还没来?”

  老太监满脸心疼盯着胤禟的脸,心不在焉答道:“没呢,估计睡下了。”

  “爷被打成这样她也不来看看?”胤禟心里不爽。

  大起大落之下,胤禟现在只想好好和至亲过日子,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把老十给弄出来,这董鄂氏怎么回事?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正说着董鄂氏,外头的小太监敲了敲门,“爷,福晋身边的慧娘来送伤药了。”

  “哼,总算知道要关心自己爷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