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门火炮居然还不是最高等级的,胤禛默然,他原先以为自己与海外可能会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已经这么大了。

  难怪会被冲进京城烧杀,这样的巨兽从远洋而来,他们能用什么抵抗?要知道大清现在的主力战船是赶缯船与双篷艍船,规格比起胤礽说的英吉利战舰小的不止一点,只够在浅海近岸航行,如何能担当起海防重任?

  一开始胤禛还苦于不知该如何改变现状,改变天下大势,如今出海一趟却让他窥到了一丝机缘。

  “朕也要办一个皇家科学院,专门教授西学,独立于六部之外。”胤禛突然开口,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胤礽觉得他在说胡话,“天下读书人和朝堂上的文官们将孔孟儒学视作正统,你要开设学堂专门教授西学岂不是挖他们的根?”

  胤禛不说话,他开公主学堂教女子圣贤之道时就已经在偷偷挖他们的根了。

  “西学一直是文人心里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道,他们恐怕不会同意。”胤祥抿了抿唇,不由劝道,这一举措在他看来还是有些激进了。

  胤禔是天生的武夫,对这些儒学经典一向看不上,他冷哼一声,“要他们同意做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西学可以让大清变得更强。”

  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因为西学触犯了这群人的利益罢了,自身利益受损,管你这西学有没有用,一律打成祸国殃民的歪理邪说。

  “所以朕让科学院独立于六部之外,并未废除科举,读书人的上进之路依然存在,朕只是给那些于科举一途没什么本事的人一个机会罢了,文官的利益依旧稳固。”

  说大道理谁不会?胤禛一脸正气,丝毫看不出他一肚子坏水。

  别人看不出来,胤礽却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胤禛,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要开民智?”

  于科举一途没什么本事的还能是什么人?自然是那些普通人,西学又多与造物有关,在大清对标的便是那些底层的工匠。

  殿内众人都去看胤禛脸上的神色,胤禛却不急不缓,“只是让更多的人为大清的建设添砖加瓦而已。”

  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愚民政策能让朝廷更好的管理百姓,可前提是这个朝廷还存在,若真有一天满人被重新赶到关外,那也是天意使然,比不上别人就会被别人打倒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看你是疯了。”胤礽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胤禟神色复杂地看向胤禛,心里恨恨想到,大清迟早要毁在胤禛手里,可随后又有一种深深的怅然,说不清也道不明。

  在座的人都知道开民智意味着什么,满人这么少,就算把全部的八旗子弟都放在京城,也只堪堪占满内城,外边却有千千万万的汉人。

  八旗子弟依旧善战,却已渐渐显现堕落和腐朽,汉人脑子聪明,倘若真的开放西学,他们的未来又该如何?

  几人在勤政殿几乎待了一整天,胤禛仔仔细细问过了他们在海外的历程,外边却因为那长长的车队议论了起来。

  胤禔等人将大船停靠在天津港,去时只有一艘船,回来时竟有三艘,也不知他们是从哪个船商手里买的。

  几百个船员将从海外带回来的物品装箱整理,又一一搬上马车,一百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从天津出发,一路声势浩大地进了京城。

  带回来的东西大多装在箱子里,又用毡布盖着,叫人无法窥见内里真容,见车队径直往内城而去,打头的几辆车调头去了圆明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竟是皇上的商队?

  第二日小朝会时,便有人明里暗里地向胤禛打听前一天的车队,皇上要是想搞什么大动作能不能先知会他们一声?

  胤禛没有理会众人的试探,挥了挥手让张起麟宣旨,只听他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因先帝长子胤禔、二子胤礽、九子胤禟出海有功,封胤禔为直亲王、胤礽为理亲王、胤禟为多罗贝勒。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什么出海?谁出海了?什么时候出海的?胤禔、胤礽、胤禟是他们所想的那几个人吗?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皇上,这、这是何意?”作为胤禛的铁杆,他一下放了三个政敌出来,张廷玉说什么也得问一问了。

  “朕于两年前就让两位王爷一同出海,为大清探查海外实情,如今收获颇丰,朕倍感欣慰。”

  张廷玉木着一张脸,他要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两位…王爷是先帝亲旨夺爵圈禁,皇上此举恐有不妥。”

  更何况这里边还有一个贝勒爷胤禟,皇上您忘记了他与罪人胤禩给您找的麻烦了吗?

  “想来先帝也是乐于见到朕与兄弟和睦相处的。”胤禛在外臣面前不苟言笑惯了,突然语气温和还带着一点笑意,感觉更加不对劲起来。

  前“八爷党”成员马齐也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显然更关注另一个人,“皇上,这九贝勒?”

  “九贝勒天赋异禀,此次出海为国库赚了五百万两白银。”简单来说,是个赚钱好手,现在归胤禛了。

  胤禛屡次提到出海两字,大臣也不是傻子,看来皇上这是要开海禁了,况且出去一圈就有五百万两,算是狠狠拨动了所有人的心。

  就在他们等着胤禛宣布要开海时,胤禛说起了另一件事,“朕打算办一份报,与邸报区分开来,张贴农事、水利、医药、杂记、海外等新说,尊圣人之道,行教化之事。”

  这是胤禛在看到自海外带来的报纸后出现的想法,既然文人爱论政,爱争一个正统,那就给他们一个平台,到时候能耍嘴皮子的可不止这些人。

  读书人总以为只有他们懂天下间的道理,可这天下却不只有读书人。

  过些时日儒学和西学之间必有一争,他得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