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羹尧次子年富平定卓子山叛乱,胤禛午膳便去了翊坤宫用,谁知翊坤宫竟像是准备好了一般。

  鲍鱼烩珍珠、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鲜蘑菜心,全是胤禛素日里爱吃的,这些菜都是最费工夫的,必得后半夜就起来准备才行。

  胤禛目光微闪,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也提不起食欲。

  “吃顿饭都要你这么费心,朕真是舍不得。”胤禛温声道。

  年妃敛眉,是少有的温柔似水,“为皇上尽心尽力,臣妾甘之如饴。”

  颂芝先盛了一碗汤放在胤禛面前,胤禛喝了两口,年妃觑着他的脸色,说出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话头,“皇上今儿胃口不错,可是有喜事啊?”

  胤禛头也不抬,只用白瓷汤勺搅着那碗鸡汁羹,“你猜猜。”

  年妃略作思索,“可是年富那孩子不负圣恩,平定卓子山叛乱之事?”

  “你的耳报神倒灵通,这么快便知道了。”

  比他这个皇上知道的还早。

  年妃用帕子捂嘴浅笑,“一大早便有捷报传进来,臣妾也为年富高兴。”

  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赏赐上面,胤禛状似不太在意,说赏些银子和文房四宝也就可以了,谁知年妃张口就要胤禛赏个爵位。

  要知道年羹尧的长子年斌已经封了爵,如今次子还想要一个爵位,这胃口可真是不小。

  见胤禛不说话,年妃就满脸委屈看着他,嘴上都能挂个油壶了,神情娇娇怯怯,一双眸子仿佛会说话。

  年妃毫无异议是美的,可是这种美丽还不值得让胤禛为她妥协,胤禛只抬了抬眼皮看她一眼,“先吃饭。”

  胤禛说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年妃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可是胤禛方才看她那一眼令她有些心惊胆颤,叫她不敢再胡搅蛮缠。

  直到用完午膳,胤禛回了养心殿,年妃都未再提起。

  张起麟端着一碗热茶进来,胤禛翻看着桌上这本新折子神色莫名,“年羹尧的这道折子,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约摸是午膳的时刻吧。”张起麟不明所以,如实回道。

  胤禛一手拿着折子轻轻敲击着掌心,“午膳的时候年妃才请求朕封赏年富,年羹尧这道请求朕,嘉赏平定卓子山有功将士的折子就上来了。”

  张起麟直觉大事不好,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胤禛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张起麟回神,下意识应声,“奴才在”

  “你这个都太监的人头还要不要?”胤禛重重将手里的折子拍在桌上。

  吓得张起麟立刻就跪下了,“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边说还边叩头求饶,“但奴才愚昧,请皇上明言,让奴才死个明白。”

  “你的眼睛不够亮堂!这宫里头有人跟外头互通消息,你竟然懵然不知!”

  闻言张起麟又是一阵叩头,“请皇上饶奴才一命,奴才日后定当加强防范。”

  “要不是留着你的脑袋将功折罪,朕还斥责你做什么,起来吧。”胤禛不再看他,随手又拿了另一本折子看起来。

  张起麟谢恩后,起身试探着把刚才端进来的茶往胤禛跟前推,“皇上,喝点茶,消消火。”

  谁知这一本折子也是不让人顺心的,工部通政史赵之垣竟然弹劾甄远道不敬功臣,违背圣意,他所谓的不敬功臣,不过是甄远道没有如旁人一般跪迎年大将军。

  官员跪迎之礼,上可对皇上,下可对亲王,断无跪迎人臣之理,旁人以为他看中年羹尧,因此对年羹尧极尽谄媚,但这不是年羹尧攻讦不对他谄媚之人的理由。

  赵之垣,小人而已。胤禛并不理会他的废话,反而在第二日的朝会上单独将他提了出来,直言赵之垣“妄参”,让他得了好大一个没脸。

  对年富的赏赐也如年羹尧期望的那般,赏加年羹尧一等男世职,由次子年富承袭。

  赵之垣是年羹尧的人这件事,不说人人都心知肚明,但也算是心照不宣了,皇上罚了赵之垣又赏了年羹尧,怎么看都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如此又过了几天,等到开春了,天儿也暖和了起来,花草抽条,一派盎然。

  河南的秀才闹事罢考,胤禛不得不去河南出巡看看,后宫的事全权由皇后主持。

  皇上不在宫里,后宫办事的人看年妃家里又要多出一位男爵,加之年妃出手大方,又纷纷巴结上了。

  “内务府做事还算尽心,这套护甲做得也算是大气华贵。”年妃摆弄着双手,欣赏着自己新得的这套护甲。

  颂芝也跟着看了几眼,“为娘娘做事,哪能不尽心尽力呀。”

  “知道为本宫做事,便是顾忌本宫,名分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皇上的心在哪儿,皇后人老珠黄,娘家也没几个出息的人,本宫瞧着还真是可怜呐。”

  年妃又伸出了自己的手,就着日光去看,银镀金珠石累丝的指甲套熠熠生辉,就像她年家一般,在皇上心里永远都那么闪耀夺目。

  “是呢,在王府的时候,皇上就对皇后淡淡的。”颂芝永远都不会让年妃冷场,只要娘娘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唐德海此时进来,“娘娘,江太医为您把平安脉来了。”

  江慎例行给年妃检查脉象,得出的还是那一套结论,“娘娘,凤体无恙,一切安好。”

  年妃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她跟着章弥调养身子将近两年,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要喝一次苦药汁子,苦得她是肝胆俱颤,为了不冲的药性,她连从前喜爱的熏香都不再用了,平日里的饮食更是再三注意,她觉得自己跟那庙里的尼姑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就是如此小心谨慎,处处调养,胎气那是一点没有。

  江慎也无法,“娘娘自四年前小产后就有些伤身,经院判仔细调理后才渐渐复原,要等佳音,也是指日可待,期间娘娘还要好生保养身子才好。”

  这话江慎确实没有糊弄年妃,将一个成型的胎儿生生从母体里打下来,可想而知对母体的伤害有多大,加之年妃吸入麝香也有两年之久,想要完全调理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好在皇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再给年妃娘娘用那麝香了,如今他也不必再做这两头讨好的中间人,既然皇上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自然是识趣的,必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