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小声道:“你说什么呢。”

  言温竹看到他红到要冒烟的脸, 挑眉笑了,不多言。

  两人再上楼。

  说来也巧,拿到的房卡还是昨天那间。

  江澜入门, 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站在玄关处换上一次性拖鞋,他弯下背脊,一双腿纤长笔直,再往上……

  言温竹站在他身后, 口干舌燥, 道:“我们先洗澡?”

  江澜回他:“好。”

  只是江澜没想到言温竹口中的‘我们’不是一前一后, 而是两人一起。

  进房时两人便先打开热空调, 江澜把外套脱挂在衣架, 言温竹跟着他复制粘贴,等到一起来到那透明玻璃的浴室, 江澜停下脚步, 问跟来的男人:“你……”

  后边,言温竹身上也就剩下衬衫, 完全遮不住在衣物之下姣好的身材,恰当大小的胸肌,再往下,块状分明的人鱼线。

  江澜亲自解开过那碍人的, 视线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言温竹理所当然道:“一起洗, 效率比较高。”

  江澜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江澜准备脱裤子时,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两人来苏市是临时决定,都没带衣服, 好在言温竹车上备了能换洗的,又是秋冬天,问题倒不大。

  但,他早上穿言温竹的新内裤,大了一个号。

  还是……黑色,子弹头。

  江澜麻了,他恨不得穿回几分钟前,拒绝言温竹一起的提议,自己进来。

  最终,江澜抑制住羞耻,把它压在他的衣服下。

  明天找帮买,买衣服送来吧……

  另一边,言温竹动作则利索许多,甚至都打开了花洒,就在几米远,顿时,水蒸气腾起,让浴室的空间升温。

  江澜视线望去又移开,但一瞥到的那幕还是清晰浮现在脑中。

  言温竹问道:“要过来吗?”

  江澜舔了舔唇,开口:“……嗯。”

  行吧。

  言温竹看着江澜慢步过去,低沉轻笑,揽住他的腰。

  ……

  说起来,之前好像无法等待,到了这会儿,言温竹宽大的手却不紧不慢,极为耐心地,带动江澜肌肤上泛起酥/麻。

  他仿佛并不着急,压了一手沐浴露,在江澜身/上搓出白色的泡沫。

  就,很正经地洗浴。

  江澜想反身去看言温竹,被男人制止,可他已无法忍受那种,冲动像蚂蚁般,在他的肌肤上啃咬。

  明明只是……

  江澜小声喊他的名字。

  言温竹笑道:“我是谁?”

  江澜:“……”

  他又喊了好几声,男人提醒式地说不对,让他再想想,他的意识逐渐迷失在快/感中。

  许久后,欲/望就像是绷紧的弦,又像点燃而冲天的烟花,在江澜脑海中释放。

  脑中一白。

  ……

  不知夜有多长,更不知过去多久,欢愉像海浪一波接一波,又逐渐退潮。

  次日,江澜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他动了动,看到言温竹拿着手机,俊美的脸庞正皱眉。

  秋天总不易分清时段,但也没上班,倒无所谓了。

  江澜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先关心道:“你脚踝伤口还好吗?会不会感染?我们待会先去医院处理下,再开车回沪市?”

  言温竹没动,眉心仍锁着,回道:“没事,我体质好,或许都结痂了。”

  江澜这便放心。

  他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和言温竹在同一张床上睡醒。

  言温竹忽然放下手机,看向他,问道:“你这周末有空吗?正好,我带你见见人。”

  江澜疑惑。

  农家乐正好占用一周时间,原来他们今天都回到公司,该上班了,现在到周末还有几天。

  “有空,怎么?什么人?”

  “什么人?”言温竹轻捏了捏他脸,“忘记你昨天叫我什么?”

  江澜:“……”

  嗯,老什么。

  江澜脸红,不知是被他捏的,还是羞涩的,心想床上的事能当真吗?

  言温竹看他反应,解释道:“我们都在一起了,见朋友不是当然的。”

  江澜:“……”

  他们在一起了?

  江澜张了张口,他的昨夜的记忆在往前追溯,也许、大概是稀里糊涂地,互相喜欢了。

  言温竹顺势将当天晚上的事讲了,他原来准备告白,找了一个朋友帮忙,“没想到,他们来了一群,都看我笑话呢。喏,就想让他们好看,看看我的对象。”

  说罢,言温竹在江澜脸上小啄。

  江澜一愣,“他们都知道你被我爽约?”

  言温竹点头,道:“嗯,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看看你,省的总嘲笑我单身狗。”

  江澜:“……”

  所以,在言温竹那儿,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好似领了个证,就默认了关系从未婚跨越到已婚。

  可是他们都喜欢对方,又有什么扭捏的?

  江澜有点被绕进去了,但明白,言温竹就没把他当时说的命不久矣当一回事。

  他有些担忧……

  言温竹笑着看他,“嗯?”

  江澜看见他眼中盛满的开心,到底没再说什么。

  言温竹又在手机上戳,“嗯,周末,沪市第一素食斋,我们去这家,我订好了座。”

  江澜:“……”

  那些人哪里会不重要?

  不重要言温竹带他去见他们?还提前约定时间?

  只是江澜没找到机会开口,他也不知怎么讲,又是否要说。

  两人先回沪市,后来言父又给言温竹发了一个地址,言温竹提议先把一辆车停在那放着,剩下一辆车他们换着开。

  不多时再到言温竹家。

  隔天,还要再上班,两人习惯性在停车场内偷偷摸摸地,等进了公司大楼前后也离了一段,一路上遇到公司同事,相互寒暄。

  正在江澜松了口气时,二组的小周八卦问道:“江组跟言总最后几天又去别的地方旅游,来不及一起回公司了?”

  这猜测。

  江澜有些无奈地点头。

  就当两人是旅游搭子吧,小周又还想问,言温竹反问他之前农家乐怎么样,转移了话题。

  只是在所有人眼中,两人已经从之前一方拿另一方当成靶子,到了如今居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甚至有人缓过来,心中暗道,江澜藏得好深。

  人群之中剩下一个hr,拿着剧本却无法跟其他人八卦到一处去。

  一切似乎走回正轨。

  /

  距离周末还有三天。

  这几天,江澜几乎数着日子过,每天看日期的次数显著增多,此刻,他坐在电脑前办公,心中仍有一种悬空的不踏实感。

  言温竹喜欢他,两人还在一起了,等到周末,还要带她去见朋友,掺和进彼此的社交圈。

  这还不单是跟他介绍几句朋友是谁,有那些。

  起码,言温竹大大方方的,隐隐有跟他继续生活的意味。

  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所以更想介入彼此的生活,继续走下去,一直生活下去。

  江澜有种被这样的认知击中,感受到幸福。

  在以前,不认识言温竹时,江澜的生活很平淡。

  他生来就早熟,兼顾着学习和帮父母干活,除去做饭之外的家务他都能干,他习惯性去当一个好儿子,当一个好大哥。

  甚至于,江澜的童年没有喜好,或许别的孩子会玩玩具手枪、积木拼图等等,但他一样都没有。

  江澜并非没喜恶,而是,他潜意识里不敢有。

  倘若他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家里是肯定消费不起,钱需要花在刀刃上,所以直至成年,他月入几万,也没有任何高消费。

  因为他的消费观已经从小养成了。

  和言温竹相去甚远。

  江澜不明白他怎么会思索到这些,或许他也很想跟言温竹在一起,很久,不只是现在。

  可是他们的差距,那么大。

  方方面面,甚至朋友,或许言温竹的朋友完全与他不在同一个阶层。

  不,他与言温竹就不在一个阶层。

  江澜的朋友很少,因为与人交际需要钱和精力,他更倾向于认真生活和学习,以期获得更多的金钱收益,所以他的朋友只有贺一凌和少数几个大学室友。

  甚至,从小打大他过早认知到自己的性向,跟几个室友也保持着距离,潜藏着他喜欢男人的秘密,避讳遇到的每一个直男。

  等周末见言温竹的朋友,他会不会露怯,给人丢份?

  江澜胡思乱想,一心两用,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下。

  其实,从他遇到言温竹,他的生活就截然不同,染上了五彩斑斓的色彩,不再像个固定程序的机器人上班和生活,他的情绪也像弹簧一样,会紧张也会松懈。

  假设没有言温竹,江澜或许会继续这样,在父母那儿能搪塞多久是多久,他也没考虑过假如暴露,或者父母等得不耐烦会如何。

  都没有假设。

  江澜很清楚,就算他们互相喜欢,却没有将来。

  之前回老家时,江澜在他的狭小的房间书桌放了之前写好的绝笔信,分别交给父母两人,他性格一板一眼,实在无法开口和父母讲。

  他甚至没有过与父母的拥抱。

  虽然彼此关心牵挂,是带血缘的深刻羁绊,但他们的关系只到那。

  江澜想过,等到他发病身亡,父母总会整理他剩下的遗物,就能看到他想说的话。

  可现在,言温竹怎么办?

  江澜甚至有些犹豫,周末是否要去见言温竹的朋友,可是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再出尔反尔。

  本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变相放了言温竹朋友们的鸽子,实在不好。

  可是见完以后,言温竹才交往不到一年的男朋友死了。

  江澜站起身,他要不要告诉言温竹?

  组内的万姐见他,正好侧头问:“江组,我发过去的游戏数据你看了吗?”

  江澜还沉浸在情绪中,往外走。

  万姐:“?”

  就在方才江澜想到一个主意,如果时间是双数,他就告诉言温竹,如果是单数,就不说。

  不论说与不说,看起来都不像是好决定。

  如果不跟言温竹相识,他就没有这么烦恼了,可……江澜又舍不得。

  江澜来到厕所摸鱼,掏出手机。

  13:44。

  江澜深吸一口气,过了许久还再多次测试,14:11,14:22,14:26。

  主打一手很难下定决心。

  江澜还打算再看时,言温竹给他发了消息,“你不在工位?我还想让你来我办公室。”

  “……去办公室?”江澜疑惑。

  言温竹:“嗯,我们已经快六个小时没见了。”

  江澜有些想笑,提醒道:“认真工作。”

  言温竹:“好。”

  关掉手机,说着要认真工作的江澜去行政办公室挂了半天假期,跑去之前检查的三甲医院,打印了他的病例单和那些检查数据。

  江澜从未想过,他还会主动来这,四周的人忙忙碌碌,都是为了治病,可是他……

  下班时间。

  江澜回到公司,在三两个八卦目光下,进到言温竹办公室。

  天气偏冷,言温竹穿上大衣已经准备离开,还围了围巾,看到江澜有些惊讶,容光焕发地,笑道:“你也想我了?”

  江澜提着个包,包里就一些纸质,但沉甸甸的。

  言温竹没太注意,走上前单手揽住他,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走吧,晚上想吃什么?嗯,除了饭菜之外的。”

  江澜有些泄气,都不想说了。

  很纠结。

  言温竹这才注意到,他还多背了个之前没有的包,亲昵地顺势拿起,“什么东西?”

  江澜伸手拉住,一脸为难。

  言温竹疑惑:“怎么了?”

  江澜憋了一口气,最终咬牙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言温竹察觉到不对,带着他坐在办公室沙发,还倒了杯热水,认真望着他,“你说,别怕。”

  江澜只道:“我确诊胃癌好几个月了。”

  言温竹直接蒙了,“?”

  不由联想到之前,江澜多次不太舒服,也对那家有问题的店很介意,所以后来他查出有问题后,转手举报给了相关部门。

  那店早都关门了。

  事情解决,言温竹也就没打算告诉江澜。

  而这边江澜把手上的包递给言温竹,乌黑的眸子有些湿润,咽了咽口水,无助道:“言温竹,我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但……”

  说着,都有些哽咽。

  人在生命的考验下,终究还是很脆弱。

  尤其,江澜不敢想象,健健康康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多一分钟都是幸福的。

  言温竹手搓了几下,接过小包,打开,尽量冷静去看那些检查单。

  好多张,他反复确认了几遍。

  江澜说的是真的。

  言温竹仍不太相信,他想大概是误会了。

  另一边,江澜压抑了好久,有种溺水后来到地面却又进入下一重噩梦的感觉。

  言温竹冷静道:“没事,就算是确诊,我们也可以再看。”

  不,他并不冷静。

  江澜胡乱点头,嗯声,道:“我、医生当时说,剩下一个月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