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丞对自己的这番安排特别满意, 觉得自己不去做月老简直可惜了。

  若怕再出什么岔子,只需要在饭局当天找个借口提前走人就好,反正不需要跟他们有过多纠葛。

  余征祥自从出院以后,这段时间里每天早早就睡了。

  可余丞脑子里装着事, 一闭上眼, 眼前就全是那大片黑, 以及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 质问褚寒峰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下自己。

  每想一遍, 便愈发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陌生。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就像是一个走进死胡同的人,哪怕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偏执地渐渐着了魔。

  他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前些年猝不及防看见褚寒峰出现在大银幕里, 随着对方毫无悬念地爆火,所有与“褚寒峰”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都变得随处可见,连他自己都觉得, 哪怕时隔多年,他应该还是喜欢这个人的。

  所以对方参演的电影, 每次首映礼他没有落下过一次。

  所以试图以那个人为榜样,想在娱乐圈里也闯出一番事业来。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从没有想过, 要将那轮明月独占。

  明月就应该高高在上发着光, 被所有人瞩目。

  而不单单属于一个人。

  他很清醒的知道, 只属于一个人不是月亮,而是相依为命的爱人。

  他没想过要做褚寒峰的爱人。

  余丞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是没有办法真正睡着, 待到最后吵醒了余征祥,睡眼朦胧地哑着嗓子问他是不是尿急。

  余丞:“……”

  余丞翻身下床, 索性去套间书房拿了罐汽水,走到窗台边冷静冷静。

  瞬息,在口中翻涌的气泡带着甜津津的口感充斥在喉间,余丞捏着铝罐非但没觉得冷静,反而越来越烦躁。

  确实,连他都觉得梦里的那个自己,跟他一点也不像。

  又何况是旁人。

  他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应该离褚寒峰远一点。

  可偏偏越是这样,那人就越是阴魂不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距离产生美。

  只有远远看着的褚寒峰,才是最帅的褚寒峰。

  凛如霜雪,出尘脱俗。

  余丞望着窗外如是想。

  某一瞬间他甚至自己怀疑喝得不是简单的汽水,而是什么掺了酒精的饮料,不然为什么他会看见褚寒峰站在路灯下惹眼的高挑身影?

  像是烙在他的心上,隔着二楼的距离将人瞧得清清楚楚一般,甚至无声的夜色的衬托下,竟染上了几分孤寂的影子。

  就更烦了。

  简直是见鬼。

  为了确认是自己看错了,余丞盯着那个人影观察了很久,眨也不眨地一直没挪眼。

  直到对方在无人的寒风中站了良久,忽而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余丞一愣,觉得更像了。

  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

  不是褚寒峰,还能是谁?

  刹那间后背似窜上了一簇火苗,沿着他的背脊一直往上烧,最后烧到了脸上,余丞瞪大眼,条件反射就想躲。

  但转念一想,他屋里又没开灯,躲什么躲?

  有什么好躲的?

  余丞索性正大光明看过去,可对方微仰着下颔,某一瞬间,余丞竟有一种与人对视了一眼的错觉。

  就好像,哪怕是在无垠黑暗里,这个人也能一眼就看见他的存在。

  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

  甚至……

  如果他们之间是很亲密的关系,应该会觉得浪漫。

  哪怕四周再暗,哪怕眼前无光,我也能感受到你,看见你的灵魂,诸如此类的意义。

  但余丞深知,恋爱脑犯了,就得去吃垃圾、挖野菜。

  所以余丞漫不经心朝楼底做了个鬼脸,优哉游哉又灌了口汽水,强压下喉咙里上涌的嗝。

  褚寒峰来这里做什么?

  余丞心想,总不能是来找他的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震天的默认铃音惊得他心脏都是颤的,唯恐余征祥被吵醒,余丞的指尖哆嗦了一下,陡然就把接听给滑开了。

  楼下的人将手机靠在耳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声音就轻飘飘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褚寒峰说:“我在你楼下。”

  余丞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没接上话:“啊?”

  褚寒峰的嗓音很淡:“来找你的。”

  余丞默了半秒,轻轻一哼:“做什么?”

  对方站在那儿,示意了番手上的纸袋子:“给你送东西。”

  余丞突然森*晚*整*理有些怀疑,这人的夜视能力超群,怕是早就发现他了。

  余丞纳闷:“你看见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二楼哪个窗户?”

  闻言,那人忽地一笑,似乎是心情骤然不错,连言语间都带着几分不可多得的笑意:“对,发现了。”

  余丞:“啊?”

  褚寒峰:“感动吗?”

  余丞:“……”

  动哪门子的动。

  当然不敢动。

  “送什么东西?”余丞问。

  褚寒峰回:“你的衣服。”

  套间是复式的两层,除去二楼的休息区域,一楼便是招待区和活动区,以及套间自带的汗蒸房和露天温泉。

  “我爸在楼上睡觉,你声音小点。”余丞下楼开门,开口的时候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滋味,好像他跟褚寒峰之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见褚寒峰没有把东西给自己的意思,余丞莫名其妙:“衣服呢?”

  “看了我那么久,不可怜我一下吗?”褚寒峰说。

  余丞蹙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什么?“

  褚寒峰:“连进去坐坐、喝杯茶的待遇都没有?”

  余丞没好气回:“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褚寒峰没搭腔。

  余丞说:“又不是我让你送来的,都说了到时候给让谢星河……”

  一句话未毕,褚寒峰截过余丞的话:“外面很冷,从度假村回程的车已经停运了。”

  余丞:“???”

  余丞:“你自己没开车吗?”

  褚寒峰:“不太舒服,司机送我来的。”

  余丞:“你司机呢?”

  褚寒峰:“去其它地方办事了。”

  余丞站在门口稍微挪了下脚,但还是没轻易让人进来:“那你晚上住哪?”

  褚寒峰看着他没说话。

  余丞与褚寒峰四目相对,顿时感觉有些不太妙,匪夷所思接着道:“总不会要住我这里吧?”

  结果褚寒峰又不说话。

  余丞惊了:“你自己不能去开间房?”

  褚寒峰说得煞有介事:“我没带身份证。”

  余丞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能把没带身份证来酒店这种事情,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他整个人都有点懵,犹豫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接话:“看起来你好像还很骄傲?”

  说着,余丞又忍不住吐槽:“没带身份证你来个毛线。”

  褚寒峰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想笑,但最终只略微抬了下眉梢,轻声道:“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

  余丞:“嗯?”

  褚寒峰的目光略微朝下一瞥,顺着余丞的眉眼和鼻尖往下看,然后轻轻扫过对方的唇,才再次对上余丞的眼。

  “来找你的。”褚寒峰幽幽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