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朗月被召进皇宫时还有些恍惚。
他也不知道自家公子是怎么运作的, 自己竟然进了御膳房？
“赵师傅，你想要用什么食材只管说便是。只是陛下还等着呢，麻烦师傅快些。”宋石见他发愣出声提醒。
赵朗月快速回过神来。
“好。多谢公公了。”赵朗月仔仔细细地说出了自己需要哪些食材, 还有需要几个人帮忙，需要什么调料等等。
宋石亲自去安排，他倒不是害怕御膳房的御厨看低了赵朗月。
更多的是因为他猜出赵朗月是方大人的人。
既然是方大人的人，他自然要好好照顾。
烤炉是他从叶家带来的, 还有两个用惯了的伙计，但是食材和调料是不能从外面带的。
毕竟是皇上要入口的东西，再小心都不为过。
赵朗月需要的一切很快都被送了过来, 唯一跟赵朗月想要的不同的便是油。
叶家烧烤用的则是大豆榨出的油水，方大人手中有几个坊子便是经营油料营生。
不过具体的赵朗月就不知道了。
方大人手下的势力都是分散开的, 虽然有关联但不会太深，即便他很得方大人的信任也并不完全知晓。
宫中用的似乎是芝麻榨出的油水，闻起来倒是香得多。
宫中的羊肉质量好像也不错, 赵朗月这个临时厨子板着一张脸一副十分高深莫测的模样。
那些真正的大厨，看他进了宫见到那么多好东西都没有惊讶，都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当然他是装的。
他跟着方大人那么久, 在演技上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的！
赵朗月经历的事多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状态。
顾明、吕贺和孙三柳三人却没这份定力。
他们走路都是飘的。
他们竟然被召进宫了？
这可是皇宫啊！
就连平日最是活跃的吕贺都低眉敛目, 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
虽然如此, 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往常最沉稳的顾明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
呃……因为同手同脚有传染性，没走一会，他们三个关系好的人都开始同手同脚了。
不过周围跟他们一起入宫的人, 根本就不在意他们，因为他们也紧张啊！
钱英堂虽然是勋贵出身, 但是他身上没有爵位，虽然能够跟着祖父入宫参加宫宴, 但是这些年顺国公府一向安稳守礼，所以实际上钱英堂是第一次入宫。
而林雅行则是来过宫宴，却是因为没有入仕，只能远远的在一旁待着，同一些高官子弟寒暄几句，本朝的国子监设立在皇宫边上，所以林雅行就算是兵部尚书的幼子又在国子监读书，但他也连陛下什么模样都没看到过！
剩下的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吕贺他们当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们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入宫吧？
那样可是大不敬啊。
所以接到消息，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礼部官员带着先干净洗漱，然后又紧急学了些入宫的礼仪。
这些人都是有功之人，要是运气再好些成为进士，入仕之后的道路自然会走得容易些。
文会上也有些名气不小的寒门学子，他们是凭借学识得了沈峥的眼，算是沈峥打算替唐丞相拉拢的人。
别的不说能让沈峥看上，能力自然不差。
这一点上，方长鸣可以证明。
礼部的官吏自然想得齐全，不会让他们丢了脸面，衣裳都是他们从为国子监做衣裳的绣房拿的，现下他们瞧着倒是看不太出出身的区别。
至于叶家的伙计和在场的小厮，他们身上没有功名，自然不能穿宫中的衣裳，但是小吏也给他们准备了成衣。
礼部的官员还有一层自己的打算，他们想的是把事情办得漂亮些，等方大人开始推广良种能多分他们一些好处。
六部里面，刑部还帮着抄了安国公府和俞家呢，抄家这活是没有技术含量又不光彩，但确实能得好处啊，还能有功劳，算起来就他们礼部得到的好处最少！
亲自来迎人的礼部左侍郎夏经纬心中默默地想，不是他贪图钱财，实在是底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幽怨的很，弄得他和老尚书像是干了什么抛妻弃子的坏事似的。
留着美髯的夏经纬偷偷叹了口气，这年头当左侍郎不容易啊。尚书还在龙溪宫侧殿呢，也不能出来帮忙！
有的人紧张的时候会大脑一片空白，有的人则是会胡思乱想，不巧的是吕贺就是后者。
他想自己这一跤摔得实在是太值了。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是因为要去扶方学兄才会摔倒吧？
顾兄和孙兄好像也是这样。
要么是方学兄未卜先知，要么这是就是方学兄安排的！
吕贺觉得自己看破了真相！
他们都还没有成为进士呢，现在最多算是刚刚投靠方学兄，方学兄竟然反手就给了他们这么一份大礼。
吕贺觉得自己就算是以身相许都不能偿还啊。
什么都不知道的方长鸣突然打了喷嚏，有人想我？
方长鸣浑不在意地想，估计现在朝廷中大半的官员都在惦记他。
“这良种推广之事，方大人确实驾轻就熟，就是不知方大人是想要按照土豆推广一事办，还是有新的法子，陛下，不知臣等能否先行听听方大人的打算？”
唐丞相笑着说道。
他不舒服，自然也要让方长鸣和小皇帝不舒服。
方长鸣便是再有大才，再提前有所准备，让他立即拿出一套十全十美的策略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因为先前方长鸣将功劳分薄的举动，将众人的期待提得很高。
若是方长鸣不让众人满意，那就不美了。
唐丞相这话问的，还真是问到了众臣的心坎里。
尤其是赵汤，他心中清楚，徭役这种法子不能常用。
而且现在大部分需要修整的工事都干的七七八八了，法子倒是可以继续用，但是效果肯定要差上一些。
白明理没想到唐丞相会突然提这个。
他原本都做好去吃烤肉的准备了。
唉，果然这些个老狐狸就没个好糊弄的。
他忍不住也看向方长鸣。
“这个啊。”方长鸣拖长了语气，一副说起这个就说来话长的模样。
白明理：……
季连惠：……
其他众臣：……
又来了，又来了！
又来这一招！
白明理扫了眼齐齐看向方长鸣的众人，默默的想，每次都用这一招，每次他们都上当。
季连惠他心里跟有小猫在抓一样。
方长鸣悠悠然说：“这徭役的法子还可以用，工部还是有不少工程没有修整完，但是我想着还该多些法子弥补其中不足。比如说，可以让农户选是开两亩山地荒地，还是去服徭役。开两亩荒地可得一斤种子。服徭役最多可得两斤种子。”
“玉米和红薯都能在山地种植，若是在推广前能有足够的田地，应该是不错。”
大齐朝土地资源向来是足够的，不够的耕地资源。
虽然太/祖定下的大齐律中规定，无主的荒地或是山地，只要能够开垦出来二年内不收赋税。
但问题是百姓没有精力去开垦太多的荒地。
一来是肥田如果不精耕细作也是会荒废的，劳动力有限一定要集中管理肥田。
二来是没有那么多的种子和肥料，而同样的没有足够的种子和肥料，荒地出产就连赋税都交不上。
农人靠天吃饭是十分谨慎的，除非家中儿子太多了，没有办法才会去开垦那些没人要的荒地。
问题是大齐朝已经开始慢慢走向土地兼并的老路了。
他现在没有能力将这些人全部压下去，那就先把蛋糕做大！
开垦一两亩的土地，一般的农户还支撑的起。
根据他当县令这些年的经验，这已经是临界值了，再多农户根本受不住。
比起服徭役，开垦荒地起码累不死人，也累不伤人，如果时间线拉长还能慢慢干，当然服徭役还是最多能得两斤种子，开荒地的份额可以少一些。这样工部需要的人手也有了，将来能够种植的土地也有了。
而玉米和红薯育种也需要时间，如果操作的好，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事处理妥当。
老天爷便是不给面子，今年的水利工程修的不错，冬日下了雪，便是真有旱情，今年的田地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方长鸣看似是随口说了一个建议，实际上他早就将其中万千想了许多许多遍。
白明理看方长鸣的眼神中逐渐带上了欣赏。
他本来就很欣赏方长鸣。
如今是更加欣赏了。
每当白明理觉得方长鸣已经很聪明，他就会用行动告诉他，不，方长鸣还能更聪明。
还有……更有心。
方长鸣虽然没有把大齐当做家乡，但确实是将百姓放在心中的。
其实在空间中，方长鸣就透露了些他的想法。
不过在众人面前再听一遍，白明理还是觉得心中热血沸腾。
似乎有一条道路，在他面前慢慢打开。
方长鸣丢下这么一个法子，最激动反而是高成林，户部统计人口和田亩，先帝在时百姓遭了灾，没法活下去，只能卖儿卖女卖田卖地！
大户人家不知趁机卖了多少人和田。
方大人这提议明显是有所暗指啊！
而且田地多了，几年后税负自然要就高了，这是个长远买卖啊。
这点远见在座的人还是都能品出来的。
只不过这好处便要许久之后才能看到了。
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好处不多啊。
“美食节拍卖会和赎买的法子可以继续用。”方长鸣笑着说道，“等玉米和红薯开始推广成功，农人有余力，朝中有余钱，兵士有余力。臣以为朝中应当建立皇商商队，前往西域。商路断绝多年，大齐如今得天庇佑自然应当重开商路……”
先别说航运，先把陆运搞繁荣起来再说！
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
别说古人，便是现代人对海洋还有恐惧，但是对同样艰辛的陆路反而没那么排斥。
方长鸣现在在干什么？
他在给人画饼啊！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就应该做出白糖、琉璃等贵重物品，卖到外面换皮毛和马匹，不能拿着粮食霍霍，但是他就是说说，真等开商路起码得三四年后了，那时候他的地位再弄出那些奢侈品就比较安全了。
这到时候商路怎么谋划，其中由那些皇商和官员负责等等，其中不知能多出多少油水和功劳。
这简直就是聚宝盆了，更别说若是此事能够办成，便能名留青史了。
方长鸣只要他们能别给自己推广良种扯后腿，上下嘴皮一磕碰的事，他十分乐意干。
虽然是几年后的事，耽误不了他现在就给人画饼啊！！！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沉思。
白明理：……
白明理：“咳咳，方大人说的太远了些，各位爱卿今日劳累了，朕让人备下了酒菜。各位爱卿不如先同朕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