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田信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拿出监控视频, 可不是为了在幼驯染面前邀功的。

  他见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立刻抛出了重点。

  “听我说,我已经让可信的人把所有证据都引到了清酒身上。

  之前在工厂的时候, 我也是趁着所有人都急着上大巴车,才暗中击晕了清酒,让他没办法上车, 这才造成了他趁乱去与警方汇合的假象。”

  见两人终于肯配合, 明田信这才切换了监控视频。

  手机屏幕上顿时出现了肩膀受伤的清酒一路躲躲藏藏地逃命的镜头。

  然而画面再转,赤井秀一架着狙击枪的画面出现在监控里。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 从方位上来说,赤井秀一分明已经从瞄准镜中发现了清酒的藏身之处,却并没有立刻开枪。

  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种明明已经发现了“卧底”的行踪, 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做法,本身就非常奇怪。

  降谷零不知为何,看到赤井秀一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厌恶。见状不由得嫌弃道:

  “这家伙在干嘛?难道还真以为守着这条大鱼,能钓上来接应的公安不成?”

  诸伏景光却敏锐地注意到, 赤井秀一虽然一直在用狙击枪瞄准, 可是子弹却根本就没有上膛。

  或许是同为狙击手的某种心照不宣,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惊讶道:

  “黑麦威士忌居然根本就没打算杀他?他难道是想违抗琴酒的命令吗?”

  明田信不打算卖关子, 直接给出答案:

  “因为他以为清酒真的是公安的人,所以在思考如何才能放他一马。”

  “什么?”两人倍感意外,又同时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

  “黑麦威士忌进入组织时候的名字是诸星大, 但这其实只是假名。他的真名是赤井秀一,是FBI派来调查黑衣组织的卧底。”

  明田信一说完, 果然就见到降谷零脸上的嫌弃更加明显了。他心里暗暗点头,果然是能和自己一样进入零组的小伙伴儿,两人就连对FBI的厌恶都一模一样。

  诸伏景光这个时候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所以,阿信你是早就发现了黑麦身份上的问题,却选择了隐瞒?那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明田信收起手机。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黑麦以为清酒真的是公安,所以想要暗中帮忙,让他能顺利逃脱组织的追杀。

  然而对于我们来说,虽然组织是敌人没错,可FBI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不是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在赤井秀一出手的同时,抓住他身份上的把柄,并要求FBI在对付组织这件事情上配合公安的行动?”

  降谷零不服气地嘟囔道:“倒不如直接把他们赶回自己的国家去,免得又要在别人的国家里胡作非为。”

  明田信屈指给了他一个爆栗:“胡闹!这可是白捡的劳动力啊,都送上门了为什么不用?”

  降谷零捂着脑门上被敲出来的红印子,一脸的委屈。诸伏景光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一点儿都没有帮忙的意思。

  明田信敲完之后才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刚才用来敲降谷零脑门儿的那根手指,突然觉得这样温馨的氛围,居然遥远的像是上辈子一样。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突然泛起的一丝不舍,异常冷静地对两人说道:

  “我本来打算亲自去收尾的,但现在既然你们在这里,当然是由你们出面去做会更合适。

  总之,现在时间紧迫。

  我建议你们两个在与FBI交涉的时候,记得千万不能让清酒活着回到组织的手里。否则我栽赃给他的嫌疑很有可能会被推翻。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有时间再慢慢谈。”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已经知道了时间的紧迫性。

  与大规模非法入境,还大摇大摆地在东京乱晃的FBI相比,明田信身上的这点儿疑点真的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两人痛快地放明田信下车,然后在他的目送下启动车子,头也不回地开走了,只留下一串尾气呛得明田信连连咳嗦。

  “咳咳,这两个家伙,明知道我的嗅觉比一般人要敏感,还要故意这么做。两个小气鬼!”

  明田信咳嗦着回到自己的大巴车上,想着这一次,自己所有的谋划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耐心地等结果就可以。

  “还真是不容易啊!好在,景光这一次总算是有惊无险。而且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个讨厌的FBI盟友。”

  明田信不紧不慢地再次启动了大巴车,心情终于轻松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果然如明田信所预料的那样。

  无论是琴酒还是朗姆,都查到更多有关于“清酒就是公安卧底”的证据,组织里这段时间彻查卧底的行动也终于算是有了收尾。

  紧接着,就传出卧底清酒已经被组织成员当场杀死,当时在场的除了琴酒手下的苏格兰和黑麦之外,还有波本这个被朗姆派过来专门恶心他的情报组成员。

  琴酒还在因此对着明田信好一顿迁怒,嫌弃明田信同样负责了一部分情报组,却连朗姆派过来的一个新人都比不过。

  明田信只能委婉地提醒琴酒:

  “可是大哥,今天毕竟还是工作日,我还得回警视厅上班啊。我一个有大好前途的警察,哪有那么多时间陪着行动组去抓卧底。”

  听到明田信如此朴实无华的辩解,琴酒难得地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像是恨铁不成钢地嘲讽了一句:

  “你现在那个班还有什么可上的?忙着在警视厅给别人做警服?”

  明田信也不甘示弱:“可是大哥,虽然测量警服的工作没什么情报可以收集,但是相应的职位高啊,而且还可以积累功劳,我觉得其实也挺好的。”

  琴酒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嫌弃地“啧”了一声,才不耐烦道:

  “BOSS那边已经通知了朗姆,让他手里那个安插在警视厅的卧底给你活动一下关系。你自己做好接受调任的准备吧,应该用不了几天了。”

  说完,琴酒就挂断电话。

  明田信意外地挑了挑眉,想不到琴酒居然会专程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不过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朗姆手里那个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警视厅卧底坂田隆一,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地在警察厅的审讯室里安家了。

  只要警察厅的同僚们觉得坂田隆一身上的情报还没有被榨干,那家伙就别想从审讯室里出来。

  至于为什么朗姆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手下已经被抓了,那是因为这条情报网已经被明田信彻底截获了过来,并且伪装成坂田隆一,一直在维持着与朗姆之间的联系。

  而BOSS原本还并不着急明田信在警视厅的升迁,现在却突然一反常态,开始用身份和权威来强行对朗姆施压。

  最为整个酒厂里最勤劳优秀的搅屎棍子,明田信敏锐地从中发现了可以离间BOSS和朗姆之间的契机,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只是这一次,他必须亲自上阵充当诱饵。

  然而明田信这一次却比以往要更加谨慎,这一次的风险实在太大,他必须确保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能全身而退,才能进一步执行这个计划。

  略一思考,明田信开启了和设拉子之间的链接。

  设拉子自从在上一次的离间中,成功当上了科研组的临时负责人,同时还拿到了整栋研究所的管理权之后,就开始偷偷整理过去布朗克斯所经手过的实验记录。

  好在当年的布朗克斯也足够自负,并没有事事都完全听从组织BOSS的安排,所以关于当年的一些特殊的实验记录,他并没有像BOSS以为的那样全部销毁,而是在研究所里留下了一份纸质记录。

  而那些连组织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实验记录,就存放在布朗克斯曾经使用了二十多年的专属实验室里。

  自从得到了研究所的完整权限以后,设拉子就已经拥有了查看这些资料的资格。然而直到现在,他也依然没有去看那部分资料。

  原因很简单,那些内容实在是太过残忍血腥。

  且不说曾经在明田信和设拉子还是胎儿的时候,布朗克斯就已经对他们两个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实验,并将他们视为“最完美的艺术品”这种事情有多变态。

  就说其他被布朗克斯所珍爱的“艺术品”曾经就挂在实验室的墙上。

  设拉子抬头看去,只见福尔马林里浸泡着成型的胎儿、人类的心脏、大脑的组织切片,每一件的背后都有无数个凄惨离世的生命。

  他的心情莫名沉重。

  明田信能体会到来自分身的哀痛和愤怒,只能安慰他:

  “过去的苦难我们无法救赎,但未来却是可以改变的。只要能让组织彻底覆灭,让那些痛苦不再重演,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有意义的。”

  然而设拉子却说:

  “我或许已经知道,关于我们的一部分秘密了。”

  明田信顿了一下。

  “我们的秘密?你指的是哪部分?”

  设拉子依然毫无情绪,冰冷无情得如同只会按照固定程

  序运转的机器。

  “你应该还记得,贝尔摩德曾经易容来研究所做身体检查。而在同一时间,你和我也被分别安排了同样的检查。”

  明田信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的身体情况和贝尔摩德有关?”

  设拉子却摇摇头道:

  “不是我们和她有关,而是她其实和我们一样,同样是布朗克斯当年的某件‘艺术品’。

  只不过她出现的时间更早,而我们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接近与实验最终的目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