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手中端着托盘,从门外走进来,停到了晏明远身边。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年龄不过十八九,模样生的十分貌美,如今哭的梨花带雨的,让人很难不怜惜,但若细看下去,便会发现,这人正是王府除夕家宴上领舞时,眼睛一直盯着齐南淮看的那人。

  灵泽将托盘送到了晏明远身边,上面是一张写满字的宣纸,“晏大人。”

  晏明远看着灵泽递来的东西,打眼一看,“辞呈”二字率先映入眼帘,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将东西推开,转脸去看齐南淮,质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上面写的,便是本王的意思。”齐南淮端坐主位,处变不惊的看着晏明远,“晏大人在太府卿这个位置上坐了太久,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晏明远:“小女无意之失,王爷竟如此得理不饶人?!”

  “无意之失?”齐南淮细细的品着这四个字,抬手招了下,立马便有人端着一壶酒走了上来。

  灵泽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壶酒,怕晏明远不知道那是何物,解释道:“这是先前被晏小姐下了东西的酒水,亦是晏家妄图谋害昭国皇室的罪证。

  晏大人应该明白,按照昭国律法,谋害皇室者,诛九族都不为过。”

  声音停顿了一下,灵泽回头看了眼齐南淮,而后继续说:“王爷宅心仁厚,念及晏大人兢兢业业为昭国多年,特准晏大人告老还乡,怎么到了大人嘴里,竟成了王爷得理不饶人了?”

  晏柔谨骤然抬头:“王爷?!”

  听见“诛九族”三个字,原本哭到抽噎的姑娘瞬间慌了神,挣扎着要往前爬,妄图以此来让齐南淮心软。

  不可能,她不相信王爷会如此狠心。

  多年前将她从匪人手中救下来的少年郎绝不可能会如此狠心。

  “王爷,王爷,我并不是要害王爷,王爷明鉴!”说话间,两行清泪滑落。

  晏柔谨刚刚爬了两步,又被人按着拉了回去。

  发觉齐南淮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后,转而去找晏明远哭:“爹,爹爹,我没有,我没有要谋害王爷的意思!爹爹,爹爹,你快同王爷说啊,我,我给王爷下的是——”

  “混账!”晏柔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晏明远打断。

  转头对上齐南淮似笑非笑的目光,晏明远咬牙,“纵然是老臣教女无方,但老臣毕竟是先帝任命,为昭国鞠躬尽瘁多年,如今陛下下落不明,若是单凭王爷一人,就要罢了老臣的官,怕是难以服众吧。”

  “那晏大人的意思是?”齐南淮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着。

  “老臣要等到陛下回来后,亲自向陛下请辞。”晏明远直直的看着齐南淮,“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想来应当不会不同意吧。”

  “等陛下回来?”齐南淮单手撑着侧脸,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本王手握监国之权,先帝临终前亲自指派,陛下不在时,本王可代理陛下执政。”

  “所以,”齐南淮凤眸微眯,“晏大人此举,究竟是在蔑视皇权,蔑视先帝,还是在蔑视本王?”

  裴云离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当个缩头乌龟,那他便索性敲碎了他那乌龟壳,让他再也爬不出来。

  晏明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本以为自己搬出陛下,能够镇住齐南淮,没想到最后不仅没能成功拖延时间,反而还被一顶蔑视皇权的帽子被扣到了头上,不由得紧张的冷汗津津。

  “何况,”齐南淮垂眸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晏柔谨,眼底掠过冷意,“晏大人如此家风,若是传出去,即便陛下回来,能救的了你,怕是大人府中的其余两位子女,也不免会被人在背后议论吧。”

  晏明远:“……”

  太府卿一职,主管的便是财物库藏,官市税收,放在何时都是一个肥差,也是一个重要的职位。

  无论放在何时,在那个位置上的,都只能是皇帝的亲信。

  也是因为如此,晏明远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让人抓住把柄,没想到最后竟是因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栽了跟头。

  齐南淮趁着裴云离不在,先是动了安阳县县丞,如今又抓住了晏明远的把柄,心思图谋昭然若揭,可晏明远的把柄被齐南淮攥在手里,陛下又失踪多日,没有半分翻盘的余地。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晏柔谨一眼,晏明远不情不愿的跪下对着齐南淮拜了一下,“是老臣教女无方,老臣,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另外,小女柔谨,对王爷做了此等不齿之事,是老臣的失职,如今老臣把她交给王爷,是死是活,任由王爷处置。”

  晏柔谨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侧的男人,“爹……?”

  在晏明远的话说完后,晏柔谨如坠冰窟,整个人瘫到了地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直到晏明远丢下她,在辞呈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离开王府,晏柔谨也不敢相信她的父亲,居然真的丢下了她。

  不可能,不可能……

  她是晏家的嫡长女,阿爹不可能这样丢下她。

  她如今应该是成为摄政王妃,而不是在这里跪地求饶。

  究竟是谁要害她……

  那天晚上她分明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分明……分明她都已经到了王爷的房间,等着王爷回来了,究竟是谁暗算她?

  她努力的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张脸在她脑海中闪现,晏柔谨状若疯癫般的,倏的站起来指向了灵泽的方向:“是你,是你要害我!”

  “那天晚上我明明已经到了王爷房间,是你,你把我打晕了,对,肯定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沦落成现在这般模样?!”

  灵泽静静的看着晏柔谨,一动未动。

  府中的侍卫将疯疯癫癫的晏柔谨拉了下去,齐南淮的目光在灵泽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关于晏柔谨刚刚说的那件事,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问。

  灵泽跟在齐南淮身边多年,甚至不用回头,都能知道齐南淮在想什么。

  转身将辞呈放到了齐南淮身侧的桌子上,灵泽解释道:“禀王爷,除夕那天晚上,属下担心府中会趁乱混入刺客,便在王爷回去前,先去王爷房间查探了一番。”

  后面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嗯。”齐南淮应了一声,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波动,“你先下去吧。”

  一个晏家不足为惧,只不过他不相信晏柔谨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子,能凭一己之力买通王府的人,混入王府,甚至还能避开灵泽的监视,往他酒里下东西……

  幕后之人图谋为何他不得而知,但相比较这件事,如今齐南淮最担心的还是顾箫尘。

  以顾箫尘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怕是又要遭不少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