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名诔【完结】>第113章 河水汤汤(二)

  “宁之,你饿不饿?”

  “宁之,我闻到了花香。”

  “宁之,如今天气乍暖,但你莫要贪凉,衣服还是要穿严实了。”

  “宁之……”

  “宁之。”

  “宁之,醒醒。”

  崔灵仪被癸娘唤醒,睁开眼来,正对上和煦的春阳……还是有些刺眼的。她眨了眨眼,目光微移,便见癸娘坐在她身边,轻轻地给她扇着风。

  这才是梦吧?崔灵仪有些出神,又浅浅地笑了。如果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她便此生无憾了。

  自那夜土地庙前的长谈后,两人再度形影不离。虽然目前关系尚不明确,但崔灵仪想,她们二人之间,如今已无需纠结于虚名,只要能彼此相伴,便足够了。她们不再是糊里糊涂地搭伙赶路,而是认真地选择了对方,在苍茫天地间,做最为亲近的同行人。

  虽然,两人也不一定向同一个终点而去。但是,她们总会想办法彼此为伴的。就如癸娘所说,一人如秋水,一人如落叶。总有一人,会无条件地追随着另一人而去。

  离开荥阳后,两人在一个小村子里休整了一段时间,才继续上路。毕竟那时正值严冬,而在曹染一事中,两人都伤了元气:癸娘耗费了太多灵力,崔灵仪在中了傀儡符后也有些虚弱。虽然荥阳距离孟津不远,但因担心贸然上路,再遇到事情会难以应对,两人只好停下脚步,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度过了最后几日冬天。

  那小村子人丁不多,又地处偏僻,竟是难得的安宁。她们在一位独身的老妪家借宿,这老妪以卖草鞋为生,很是热情,每日里经常一边编草鞋一边找她们说话。

  “姑娘们,多大了?”

  “姑娘们,从哪来呀?”

  “诶,你们不是姐妹吧,我看长得不像呀?”

  “不是姐妹,”崔灵仪有些不好意思,但表面上依旧平淡,“是……”

  她一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是生死之交,”癸娘替她补充了,“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也不知那老妪听没听明白,只见她点点头,口中叹着:“都好、都好……”然后,她便继续编着手里的草鞋。

  “老娘子,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闲聊时,崔灵仪也曾问起过,“这人是我的表妹,如今二十出头,姓姜,也可能自称姓杨。她应当是扬州口音,左手手腕上有个红色胎记。大约三四年前,她曾在荥阳、孟津附近出现过,不知你可曾见过她?”

  老妪听了,想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没见过,”她说着,又问,“三四年前在这里吗?”

  “是。”崔灵仪连连点头。

  老妪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姑娘,这村里人少,外地人也少,每一个路过的人,我都见过的,独独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位姑娘,”老妪说,“不过若是三四年前,那你便有得找了。”

  “为何?”崔灵仪忙问。

  “三四年前,这一带很不太平,”老妪说,“那些年,又是匪患,又是水患,还打了好几场仗……若是那时流落至此,还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介弱女子。”

  崔灵仪听着,心下一沉。虽然打听不到消息是常有的事,可每每听到类似的话时,她都难免黯然一回。

  的确,她连姜惜容是否还在人世都不知道。

  因此,待到两人稍稍恢复了些,她们便又急匆匆地上路了。再上路时,正值冰泮发蛰,天气乍暖,路边已有些鲜嫩的花在带着寒气的春风里轻轻摇动。这一次,她们的目的地很明确:孟津。

  孟津、孟津……崔灵仪想,这是最后的线索了。若是在孟津还找不到,她便真不知该向何处去了。

  “宁之,你睡着了,”癸娘开口说话,唤回了她已飘远的思绪,“木杖说,前面有很多人。”她说着,手向前方指了一指。

  “好,我看看。”崔灵仪闻言,坐起身来。她方才犯了春困,竟在这骡车上打了个盹。她循着癸娘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时竟什么都没看到。

  “宁之,如何?”癸娘问。如今,她得了许可,这一声“宁之”她便唤得更勤了些。

  崔灵仪也喜欢听她如此唤她。

  “我看不到人,”崔灵仪说着,摸到了手边的剑,又蹙了蹙眉,环视四周,“这荒郊野岭的,明明有人却看不到,当真古怪。”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骡车。双双听了,应声停下。

  “我们换条路走吧?”崔灵仪低声问着癸娘。如今兵荒马乱的,若是躲在前面的是寻常落难百姓也就罢了,但也有可能是土匪或乱兵。保险起见,还是莫要莽撞。

  “好,”癸娘说,“听你的。”

  崔灵仪听了,便抓住了骡车的缰绳,轻轻一拽,双双便懂事地放轻了脚步。骡车调转了方向,沿着来时的路走了一段,又转向另一条小路走去。

  可在这条小路上走了没多久,崔灵仪便又皱了皱眉头。“这地方不对,”她看着不远处被躺倒弯折的草,很显然被人列队踩过,她又探出身子望了望地上的痕迹,“不久前,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

  她说着,仔细瞧了瞧,又望向了脚步离开的方向。“一群人小路潜行,又有一群人埋伏在大道旁,”她说着,回望向方才的那条路,“怕是不好。”说着,她又下了车,穿过林子扒开野草走到那附近。他们竟然还有马车?崔灵仪俯身抚上那车辙——这辙印还挺深。

  “那我们如今走哪条路?”癸娘问。

  “这条路不能走了,”崔灵仪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再换一条路吧。”

  这般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今天下不太平,可万万不能走错路。于是,她们每走一步都分外小心。这是她们这一路走来还算平安的原因之一,也是她们走得不算快的原因之一。

  崔灵仪让癸娘安稳地坐在车上,自己则牵上缰绳,牵着双双转了方向。她打算先撤回官道,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刚拖着缰绳拽着双双踏上官道,便隐隐听见一阵兵戈铿锵之声,混杂着一片惨叫。

  车上的癸娘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呼出。“离我们不算太远。”她说。

  话音落下,崔灵仪便瞧见官道尽头拐角处,有人一身血污一脸恐慌地跑了出来。“有逃兵。”崔灵仪想着,忙又要拽着双双退回林子去。

  虽说她并不惧怕这些逃兵,但若这逃兵越来越多,她怕是保不住这骡车。

  可她刚要退回去,忽觉脚下大地微微颤动。她顿知不好,只听癸娘无奈叹道:“想来其中一方有援兵正杀过来,我们的后面,也有很多人在迅速逼近。好像,有五百人。”

  崔灵仪闻言,心疼地看了一眼骡子身后的车。“没办法了,”她说,“我们只能快点走。”

  她说着,当即拔剑斩断了拖着车的绳子,又连忙将癸娘搀扶着下了车,扶着她上了骡,然后才收了剑、背好行囊、翻身上骡,坐在了癸娘的身后。她双手环过癸娘的腰握住了缰绳,再次发号施令:“双双,我们走!”她说着,一夹骡肚,双双便向前狂奔而去,横跨官道,穿进了另一片密林。

  身后,混乱战场的喊杀声离她们越来越远。生了嫩芽的枝叶划过她们肩头,癸娘不及躲闪,崔灵仪便抬起了一只手,沉默而小心地护着她。骡背颠簸,癸娘还要握着木杖,实在有些坐不稳,常常失去重心向后跌去……幸而她的身后还有崔灵仪。

  “多谢。”癸娘说着,微微调整姿势,努力坐直坐稳。可她如今到底行动不便,刚刚坐直,便又跌进了崔灵仪怀里。

  “没事。”崔灵仪应了一声。她紧紧握着缰绳,本该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却没忍住偷偷看了几眼癸娘的侧颜。可不过片刻,她自己倒先有些不自在,忙挪开了目光,装作无事发生,任由呜呜风声在耳边掠过。

  双双是个很优秀的马骡,耐力很好,跑得也快。它驮着她们在密林中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那些喊杀声彻底消失不见,它才停了下来。当双双停下来时,崔灵仪还有些恍惚,她缓了片刻才翻身下来。

  “可惜了那车,”她说着,伸手扶癸娘下来,“我们又丢了一辆车。”

  “但我们还有双双,”癸娘说着,又问,“而且,我们离孟津也没有那么远了。”

  “也是,”崔灵仪笑了,她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了一片荒郊野岭,渺无人烟,不免有些懊恼,“这里什么都没有,不知是何处。”

  离孟津就剩这么一段路了,偏偏又遇上了打仗。如今想要绕路过去,也不知能走哪条路。想着,崔灵仪不禁有些头痛。

  “别急,”癸娘握着木杖,想了一想,又问崔灵仪,“或许我们可以先向北走,到河边上,然后再向西而去?”

  崔灵仪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我们可以沿着黄河走。”她说着,调整了下背上的包裹,又轻轻拍了拍正在低头吃草的双双,轻声道:“好双双,多吃些,坚持走好最后这一段路,我们马上就到孟津了。”

  她说着,心里没来由地发慌。快到孟津了,很快就要到孟津了,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的任何事都让她无比紧张。若是在孟津还找不到线索,她又该向何处去呢?

  让双双吃足了草,两人便又上了骡,一路向北行去。黄昏之前,她们便到了黄河边上。夕阳下,两人驻马立在岸边,崔灵仪望着浩浩河水奔腾而去,一时沉默无言。

  癸娘听着河水奔腾的声音,不觉笑了。“这河水声,几千年了,从未改变。”她说。

  崔灵仪见她笑了,也不觉面带微笑。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一位好友……不过也的确如此。几千年间,与她相伴的,便是这亘古不变的天地万物。

  崔灵仪想着,略有些出神:“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她应当也不会十分难过。日月星辰、天地山川,都可以陪伴她。她若是孤独难忍,可去土地祠倾诉衷肠;若是觉得耳畔寂寥,亦有林间清风为她奏响天籁之音。相比于这自然天地,我的确是世间最渺小不过的凡人而已。”

  “但是她会记得我,”崔灵仪忽然有些满足,她笃定地想着,又不自禁地无声微笑,“她说,她会记得我。”

  正想着,癸娘面容上的笑意却骤然消失了。“宁之,”她严肃起来,“我们可能还是要离河边远一点。”

  “嗯?”崔灵仪回了神。平日里,癸娘很少如此严肃。

  癸娘指了指天:“今日,天欲雨,河必涨。”

  “好。”崔灵仪应了一声,便又驱使着双双向岸上走了走。这一路当真是不顺,明明荥阳和孟津相去不远,她们却走得如此艰难。

  崔灵仪心中登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是上天在昭示着什么?

  她想着,却并未将这想法说出口来。只是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惴惴不安,沉默地一路前行。

  夕阳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暗淡,只有滔滔河水声一次又一次地向耳畔冲袭而来。当天彻底黑下去时,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开,崔灵仪还没反应过来,大雨便倾盆而下,瞬间将两人淋了个透彻,她们根本没来得及躲。

  崔灵仪生怕这早春的大雨淋坏了两人的身体,连忙催着双双跑快些,好寻个避雨之处。骡背颠簸,大雨瓢泼,又重又密的雨点狠狠打落在两人的面颊上,崔灵仪不由得暗暗骂着这多变的天气,可癸娘却忽然轻轻笑了。

  “你在笑什么?”风雨中,崔灵仪开口问着,灌了一嘴的雨水。

  “我们……竟在雨里骑得这样快!”癸娘回答着。

  崔灵仪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眼盲,平日里不便骑马骑骡,又能有几次雨中狂奔?这体验于她这般活了千百年的人而言,也是新奇的。

  “还想更快么?”崔灵仪问。

  癸娘点了点头,崔灵仪便拍了一下骡子。双双被催促着,步子迈得更快了些。蹄声越来越急,雨声也越来越急,黑云和那一线隐约的月光低低地压在两人身上,不远处的大河正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腾不息……那一瞬间,崔灵仪甚至有种感觉,再这样跑下去,她们很快便会跑到大河尽头。那里,应当没什么人吧?

  “多谢。”正胡思乱想着,她忽听癸娘说了这一句。

  “谢什么?”崔灵仪迎着雨,问。

  癸娘没有回答她。崔灵仪也没再多问,正巧不远处有一小庙,像是个土地庙。她眼尖,隔得很远便瞧见了。“癸娘,我们有避雨的地方了!”她十分兴奋,驱使着双双便向那小庙而去。

  很快,她们便到了那小庙跟前,庙门紧闭。两人下了骡子,崔灵仪拔剑出来一剑斩断了门上的锁,便牵着双双进了小庙。她们早已浑身湿透,衣服都能挤出水来。崔灵仪看着她们这落汤鸡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幸而这庙里竟有几根竹竿,她便捡了来,搭了个架子,又将供桌拖来,几下拆开,拿了火折子,点了火。

  她关了门,帮着癸娘脱了外衣,将两人的湿衣服放在架子上烤着。好容易忙活了这些,她又连忙去检查行李。傀儡曹描所画的画像还在行李里,别打湿了才好。

  想着,她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裹,这包裹看着倒是没湿。打开一瞧,里面的画像也完好无损。还好她在又上路前特意做了些准备,不然这么大的雨,这画定然是撑不住了。

  “宁之,你也快过来烤火吧,别又着了风寒。”正瞧着画,她便听见癸娘在唤她。

  “好。”崔灵仪连忙把画塞进油纸包裹里,又顺手拿着包裹和行李坐到了癸娘身侧。

  两人无言坐着,癸娘闭上了眼睛,似在养神。崔灵仪悄悄望着癸娘,却又没忍住出了神。面前温暖的火焰一跳又一跳,送来的热气稍稍烘干了崔灵仪贴在身上的衣物,也烘干了癸娘身上的衣物。

  小庙里很安静,崔灵仪心中却更加莫名地不安。她低了头,两只手交叠着,无意识地挠划着手背。很快,她两只手的手背上便尽是划痕。

  正在她的动作不自觉地越来越狠之时,一旁的癸娘忽然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别再这样了,”癸娘十分认真,“再继续下去,你的手便要伤了。”

  崔灵仪愣了愣,又低下头来,她没想到癸娘会发现自己这小小的举动。“我心里,有些……”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惶恐?”

  “我明白,”癸娘轻声说,“很快便到孟津了。越近,便越是慌。”

  “可若是还找不到呢?”崔灵仪抬起头,问她。

  癸娘微微一笑:“那我们便继续去找。只要她曾来过这世上,便一定有人见过她。”

  “嗯。”崔灵仪轻轻应了一声,又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癸娘。”沉思良久,她忽然又开了口。

  “怎么啦?”癸娘问。

  “还好你在我身边。”她小声说。

  癸娘笑了:“你也在我身边呀。”她说着,又继续安慰道:“你呀,有时候不必害怕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崔灵仪点了点头,再抬起眼来时,却见癸娘皱紧了眉头。“怎么了?”崔灵仪忙问。

  “这庙里供奉的是谁?”癸娘问。

  “不是个土地庙么?”崔灵仪问着,抬眼看向那神像。可惜神像的面容被笼罩在阴影里,她根本看不清。

  “有人朝这边来,很多人,”癸娘蹙眉道,“可为何连我也看不出这庙里供奉的神灵是谁?”

  崔灵仪听见有人朝这边来,不由得精神了几分,连忙扯下了架子上还未烤干的衣服,帮癸娘穿上了。“你以前可曾有过这种情况么?”她问着,又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有过,”癸娘说,“淫祀之风从未断绝,我常常能见到不知名的神鬼被凡人供奉……可这一次尤为奇怪。”

  “如何奇怪?”崔灵仪问着,背上了剑,走到门边,悄悄向外张望着。果然,有很多人正撑着竹杖、披蓑戴笠地冒雨前来,看起来都是平头百姓。

  “供奉此神之人,似乎也不知这神灵真名为何,”癸娘说,“不知姓名,只空有神像庙宇,所供奉之祭品、所祈求之心愿,也都难以上达。可他们……还是十分诚心地供奉着这尊神。”

  癸娘话音落下,门外也传来可交谈声:“这锁怎么掉了?里面怎么有人?”

  崔灵仪叹了口气,开了门,正对上门外乌泱泱那群人。这群人里男男女女都有,但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门外的人颇为惊讶,他们先开了口,问。

  “躲雨。”崔灵仪说。

  这群人有些疑惑,但并未轻举妄动。直到他们看到神像前少了张供桌,又看到了庙里升着的火……一瞬间,群情激愤。

  “竟敢拆了供桌烤火!”为首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质问着,脸色很不好看。

  崔灵仪见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自己又的确擅自拆了供桌,因此不欲争辩,只想赶紧平息事端,熬过这场大雨。“对不住,”她巧妙地向后一撤,绕过火堆,回到癸娘身边,“我再做一张供桌赔你们可好?”

  “赔得起么?你亵渎神仙,这才是罪过!”那中年男子更加生气了,带着身后的人便涌进了门,将两人堵在了门内。

  崔灵仪有些无奈,但她实在也不想大动干戈,只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解释道:“那赔钱呢?”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中年男子更愤怒了,见她收拾行李似乎想逃,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绕过火堆举起竹杖便向她手上打去。

  崔灵仪正收拾行李,见竹杖打来,她本能一躲,又将癸娘护在身后,可手里的行李却都掉在了地上,连带着那油纸包裹也散了,姜惜容的画像也从包裹里掉落出来。崔灵仪见他动手,实在是有些生气,便冷了脸:“赔钱都不行么?你们供奉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神,如今却在意起一张供桌,当真是好笑。”

  她说着,又连忙俯身去拾那画像,生怕火星子溅上来。可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带着愠怒的女子声音,嚷嚷着:“大哥,我看这姑娘心术不正!你看,她那幅画上不正是神灵之尊容么?谁知道她大半夜来这庙里,是为了什么!”

  崔灵仪正装着画像,忽然间动作一顿。神灵之尊容?

  她怔在原地,而这伙人早已开始七嘴八舌地质问着她……可这些质问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反应过来后,她迅速揣好了画像,又连忙回身拾起火堆里的一根木头,一把推开了要拦她的人,径直走到了神像前。

  她高高举起火把,依旧看不清神像面容。但有一处,她看清了:这神像的左手手腕之上,分明有一块红色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