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王君一个人把比他高几倍的石头运来, 连气都不带喘一下,除了差点惊掉他们摇摇欲坠的下巴外,王府每一个护卫都绷着一根弦。

  有一个天生神力的枕边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王爷可不得百依百顺, 要星星不给月亮地伺候着。

  指不定哪一天王君心里发闷, “咔嚓”一拧, 到时候掉的可就不止一个人的脑袋了。

  想到这,城墙之上的副官缩了缩冷嗖嗖的脖子,有心替王爷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现在嘛,压力给到了另一边。

  炸城门并未因为一次失败而停顿太久,一次不行, 那就两次……三次……

  但是巨大的石块像是戍守在风霜中的士兵, 任凭枪林弹雨依旧屹立不倒。

  风一吹,焦灰随风剥落, 同样剥去了杨山义志在必得的傲心。变故来的太快,杨山义脸色变换间,终于下令停了无用功。

  一时间两厢僵持。

  城墙上,原本守在巨石门后的护卫悄声对副官耳语,听完后他扬起笑脸直直指向杨山义, 后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没有抓住一丝头绪。

  “杨将军,继续炸啊,爷爷在这儿等着你呢,火药不够了吗?这点毛毛雨想炸开石门可还早着呢, 哈哈哈哈。”

  “畏畏缩缩的, 呸,臭着脸嚣张个什么劲, 有本事就往我脑袋上炸,爷在城墙上等着你们,怎么不敢了,没吃饭吗?啊?”

  寂静的战场唯有副官极具穿透力的骂声萦绕在耳边。

  杨山义还在迟疑那一瞬间的不对劲,身旁几个弓箭手实在忍不住,回呛过去。

  “不过是个小军头,脸皮比城墙还厚,这有你说话的份吗?跟个文官似的当缩头乌龟,有本事下来跟老子单挑!躲在上面囔囔个屁,孬种!”

  一场剑拔弩张的碰撞霎时成了小巷口的骂街战,连身下的战马仿佛都受到了侮辱,左摇右摆,愤怒地发颤。

  不对。

  隐隐的震颤自马背向下延伸到坑洼不平的泥地上,偶有石砾上下碰撞,每一下都击打在杨山义的神经上。他暗自勒紧手中的缰绳,可战马却不受控制反而更加暴躁,杨山义牵绳的右手用足十分力,那马前蹄在空中高高扬起,并发出一声嘶鸣。

  杨山义压下差点从马背上坠落的心惊,不待稳定马身,猛的回头远眺。

  下一秒,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哗惊呼。

  “注意身后!”

  “有埋伏!”

  破了音的嘶吼无人理会,纪律严明的军队乱成了一锅粥,沙砾在地面上震荡,身后马蹄声疾驰而来,每一步都踩在沉闷的鼓点上。

  又来军队了!

  黑漆漆的远山被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从山头一路飘到山下,竟是一个都没有被呼啸的寒风吹灭。

  明亮的火把簇拥着将领,反射出锃亮的盔甲,盔甲胸前安有金属圆护,打磨的极光滑。

  居然是……光明铠。

  杨山义克制不住惊讶,东岭唯一够资格穿光明铠的将军不就是……答案呼之欲出,不说是手下的士兵,就连他也不敢相信。

  怎么会?

  随着军队的靠近,火光照射下的光明铠反射出更为耀眼的光芒,金黑色包裹的身甲向上覆盖,所戴头盔左右护耳外沿伸展翻卷,露出一张标志性地络腮胡方脸。

  而杨山义此刻也彻底看清了打头的将领——

  真的是覃洐?!

  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的骏马都没办法段时间内抵达宁城,更何况带着一群持枪拿盾的步兵。

  难道他们中计了?

  时间不给杨山义反应的机会,他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便见覃洐已经策马奔袭至他跟前,挥动手中武器,他下意识格挡住来势汹汹的一刺,强烈的震麻感差点令他拿不稳手中的长.枪。

  战场上没有暂停这一说法,犹豫和迟疑就是败北的信号。

  就是这一秒愣神,覃洐的下一刺已经近在咫尺,尖锐的矛在他手中仿佛灵活的蛇,以刁钻的角度穿过严丝合缝的铠甲往前一刺,杨山义被逼得摔下马翻滚数圈,险险躲过受惊扬起的马蹄。

  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

  杨山义一方的人不动声色地包围两人,覃洐却早已察觉,一击未得手便收起带血的长.枪,干脆利落地后撤,从人群中突围出去。

  等勒马停下,他拿枪指着灰头土脸的杨山义,怒道:“杨山义,以下犯上、勾结匪寇谋害皇亲国戚,你竟敢造反?!”

  杨山义捂着受伤的手臂起身,一点都没有处于劣势的慌张:“造反的帽子扣在卑职头上有些过了吧,就算是本朝堂堂的云麾将军,污蔑朝廷命官也是要杖责的。”

  “本将竟不知杨大人也这般巧舌如簧,杨大人驻守的可不是岩州,擅自离守你敢不敢认?”

  “要说擅自离守,卑职记得覃将军此刻该守护建州百姓才是,又怎会在岩州?”

  “此乃瑞安王封地,若需剿匪平乱,我等自当听命于王爷,反倒是杨大人,人赃俱获,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本官昔日听闻覃将军铁骨铮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今一见属实夸大其词,不过半年便沦为瑞安王的马前卒,也不怕他日马前失蹄,令人贻笑大方。”

  “这话,不如原封不动送给杨大人。”

  魏游没死,再多的辩驳也是徒劳无功,杨山义深吸了一口气,一直想不通:“从平州到宁城起码三天日程,你是如何做到两日如此迅速回防的?不,你们早已料到会有人偷袭后营,便未去攻打平州。”

  江少卿挑眉看向覃洐,后者嗤笑:“少在那挑拨离间,我们可不是你,罔顾黎明百姓安危,反倒是你勾结国舅爷外戚杨勉,以一城百姓为要挟刺杀瑞安王,安的是什么心。”

  “平州失了?”

  能说出“杨勉”二字,杨山义才明白覃洐并非试探而已,平州是真的被他们收入囊中。

  捅破了遮羞布,他终于不再掩饰:“怎么可能?”

  覃洐不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答案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黑暗放大了每个人的情绪,被护在人群中的杨山义体会更深,他扫过每一张垂头丧气的脸,撤回倾注在覃洐身上的目光,反而转身远远注视着城墙之上的人。

  闭了闭眼。

  原是想叫瑞安王来了有来无回,却不想,如今陷入绝境的反倒是自己。

  他杨山义领兵数十年,虽酷爱剑走偏锋,但因从未尝过败绩深受士卒的信任和拥护。

  主子曾婉言提醒过他需戒骄戒躁,可偏偏他心中留了份偏执,未曾听劝。

  不过是一个魏游,区区一个千人骂万人嫌的魏游!

  再次睁眼时,杨山义眼底纷乱的杂念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孤注一掷的决心。

  他翻身上马,不去想覃洐、江少卿和魏游的配合,不去想黑夜过后的胜败,他高举着红缨长.枪,朝着黑夜毅然决然地怒吼。

  “杀!!!”

  黎明的曙光揭去了冷夜的轻纱,战争落下帷幕。

  宁城主道旁临时搭建的简易医馆里,人影进进出出,有些是抬着担架进去的,有些被搀着一瘸一拐走,伤的重的尚且看不清,但伤的轻的清一色坐在地上,围着一人。

  “谁能想到那巨石竟在贼子被擒前几刻碎裂,哈哈哈哈哈,你们瞧见他的脸色没,当真是比死了爹还难看。”

  “对对对,我当时在城墙上亲眼见着,杨山义那反贼见石头一碰就碎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使劲调侃,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被杨山义一眼就吓得屁滚尿流。不过可算是被老天眷顾了一回,若杨山义再炸一回门,岂不是……”

  “呸呸呸,长了张嘴尽说些屁话,怎的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天到晚想着去送死,要去你去老子不奉陪。”

  “瞧我这张嘴,诶,不说这些了,王爷论功行赏,老三你捉了几个人?先前我见头儿找你去密谈,得了什么赏?让兄弟几个也沾沾光。”

  那名叫老三的汉子笔画了个“三”,贼兮兮道:“本是抓到四个人,可惜啊,哎。”

  深知他老毛病犯了又在卖关子,但奈何一群大老汉心里痒痒的紧,实在是好奇:“哎呀,别可惜可惜了,快说,还怕哥几个抢你功劳不成?”

  “哪能呐,这第四个人啊,你们猜猜是谁?嘿,我预料到他溃败之时选择东南方躲避,早早候在那呢,可惜后头有人趁我不备时偷袭,最终只得在那人身上留下了一道刺伤,否则哪里轮得到刘非那小子捡漏!”

  “嘶——”

  齐齐的一声倒吸。

  听到刘非的名,一个个瞪得眼红发酸,旁人不知他李汉三是谁,但谁人不知这刘非是谁。

  瞧那刘非胆小如鼠、畏头畏尾的怂样,上战场跟上茅房是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同乡的几个人私底下谁不嘲笑这小子窝囊。

  谁知硬是在关键时刻走了狗屎运,逮着一个人,一飞冲天,现已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直升为统管百人的百夫长了,不说权势单说月俸,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顶他一个的,搁谁不眼红。

  众人再看李汉三,也不羡慕了,表面上替他“可惜”,背地里却想着可惜自己怎么不是刘非。

  适逢屋外铁骑进城,几人闻声止住声,架上瘸着一条腿的老三前去围观。

  浩荡的队伍从残破的城门进入一路向衙门前进,沿边的住户纷纷打开门窗,胆小点的扒在门缝间露出小半张脸,头顶上甚至还趴了好几个。

  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留有伤口和血污,但细细看去却觉得这些人比先前王爷带来的兵少了几分精神气,像是没吃饱饭是的。

  兴许是赶路和生死拼搏还未缓过神。众人没有深究,目光已经被一个玄铁打造的囚车吸引。

  “看清他颈侧的那条伤疤没?看见没?就是我当时留下的!”

  架着李汉三的人赶忙顺着他手指的方位看去,偏巧撞上杨山义投射过来犀利的眼神,顿时冷气上头僵在原地。

  杨山义似是不经意一瞥,很快就低下头去,可李汉三等人却半分不敢动弹,等到囚车行远,周围人若有似无的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才吐出一口气。

  “老子信了你的邪,什么伤疤,就那指甲盖长、头发丝深的划伤,要不是老子眼睛亮,再晚会儿它就愈合了……”

  噗呲——

  身后隐隐传来的暴躁声令副官忍俊不禁,他像是察觉不到身旁囚车零下八百度的寒气,直接笑出声。

  周遭的温度更低了。

  副官敛起笑,到不是怕了囚车里披枷带锁的人。

  衙门到了。

  正大光明匾额正下方,魏游高座大堂,闭着眼睛斜靠在胡桃色官椅上,单手支着脑袋,右手食指时不时因为柴正峰的话轻点桌面。

  宁城衙门一贫如洗,由四面墙皮围成的大堂内,仅有柴正峰一人的声音在回荡。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在人踏进大堂之前,柴正峰止了话音。

  “幸不辱命。”

  覃洐抱拳施礼,衣摆带动的风放佛裹挟着战场未尽的硝烟,嗓音略带奔波疲惫的沙哑,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来不及净面的血渍凝块。

  浴血奋战数个时辰,大家都很疲惫。

  魏游的视线从他脸上掠过朝后看去,尽量长话短说:“杨山义呢?”

  “臣已将其关入宁城大牢,派人轮流值守,只等王爷提审发落。”

  魏游颔首,后背离开靠椅,坐直:“此次多亏了覃将军救援及时。”

  “不敢居功,若非王爷命暗中行进的军队提前在岩州境内接应,臣无法及时赶到。”

  原本担忧王爷初出茅庐,缺乏对敌的经验和魄力,一路上时刻担心,结果和上回在建州剿匪时一样,王爷不仅能沉着应对,还不比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将领差,甚至更甚一筹。

  “平州伤亡如何?可有查清何人所为?”魏游问。

  覃洐如实禀明,又道:“那平州反贼头目名为杨勉,是乃当今国舅连襟之子。”

  他叹道:“这颗棋子埋得够深。”

  “不见得,要真是国舅的手段,杨山义又作何解释?”副官偷偷摸摸把手心的望远镜往袖口藏,自以为无人看见。

  “不过,此次能脱险倒是多亏了王君相助。”

  “王君?”覃洐不解。

  亲眼目睹江盛搬石头的副官当场为覃洐演绎一番,手舞足蹈:“就是这样……再这样……最后把石头嵌在了城门前!”

  副官情绪激昂,没瞧见覃洐色彩纷呈的表情变化,魏游端茶的手一顿,总觉得覃洐看他的眼神中饱含着道不清的情绪。

  得,又多了一个胡思乱想的。

  等他极力表演完,魏游好笑:“行了,想要望远镜?”

  “没……”副官下意识拒认,可话音在嘴里滚了个圈,又见魏游不像生气的模样,总算实诚道,“王爷英明。”

  “城墙之上程大黄临危不惧、有勇有谋,成功拖住杨山义为覃将军救援赢得时间,功不可没,除论功行赏外,另赏一副望远镜。”

  “谢王爷!”

  一开始程大黄也就是副官,在魏游点他名字时略有几分不自在,听说是要赏他望远镜,那是差点蹦起来抱住覃洐,幸好最终克制住了自己。

  回想起当初的一幕,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杨山义最后炸的一下,大石头背后出现明显的裂痕,别看他在得知消息后大着胆子叫板,一个把握出错,面对的可是杨山义炸城的怒火。

  衣衫背后的冷汗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如今尘埃落定,又是一番谈资,程大黄美滋滋的想,随后反应过来这事还没完:“虽说不以亲属论立场,但这位国舅的大外甥属下倒是认识,昔日在皇城时便以国舅马首是瞻,是国舅爷跟前名副其实的马前卒,当初被王爷咳……”

  他抬头看了魏游一眼,睁眼说瞎话道:“冲撞了王爷被贬后不知去向,原是到了平州继续作威作福。”

  魏游可算是想明白了,也佩服原身惹祸的能力,合着东岭这块地上有名有姓的外来人全是因为得罪原身被贬的。

  想不通老皇帝为什么贬来东岭,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传闻皇帝最爱皇六子看来要带双引号。

  覃洐道:“依程副官所言,此次陷阱出自国舅爷之手?”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除了他还能是谁?至多不是杨勉个人所为。”副官肯定。

  覃洐又问:“事有蹊跷,若真是那人所为,杨山义又该如何解释?”

  大皇子党背后掌权者是为权倾朝野的国舅爷,既然杨勉是国舅爷的人,那么他一定也是大皇子的人,这一点,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

  魏游又不瞎,当时杨山义提及杨勉时,除了惊讶外更多的是不屑,再加之刚才柴正峰递来的消息,坐实两人同姓不同行。

  杨山义……大概是三皇子的人。

  至于水火不相容的两杨为何合作,魏游心下有些许猜测。

  “此事本王有些眉目,此番传你们来是有事想拜托各位。”

  ……

  梨木色的窗开着一条缝,细密的雨水顺着倾斜的窗檐凝聚成水珠,挂在檐角摇摇欲坠。

  房间的木门发出细微的声响,惊扰了雨珠,雨珠断裂下坠,滴在窗边人的食指上,留下一道水痕。

  “吵醒你了?”

  江盛从臂弯里抬起头,眼中散落着刚醒的迷茫,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睡着了。

  他轻揉眼睛,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看得魏游心里有点痒。

  “下回去床上睡,脸颊都冰了。”魏游语气责备,边说边连人带披肩抱起。

  怀里的人只在他抱起的瞬间紧了紧他胸口的衣领,随后便放松地动动屁股摸索最舒服的姿势,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怎么不打伞,衣服、头发都湿了。”

  “细雨罢了,几步路走走就到了。”

  在江盛看不见的地方,魏游皱起眉。

  近日来,夫郎乏力的时间日益增多,得寻个大夫来看看。

  许是睡久了,江盛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他翻了个身侧躺着,视线随着魏游移动而移动。

  关上窗,魏游脱下泛潮的衣服挂在木架上,微鼓的胸肌贴着纯白的里衣,随着悬挂的动作若隐若现,看得江盛口干舌燥,忍不住轻舔唇缝:“事情处理完了?”

  “嗯,差不多。”

  “那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呢。”

  “能有什么事。”

  说话间,魏游稳步至江盛跟前,单手撑在枕边,慢慢俯下身。

  江盛慌慌张张闭眼,龙凤呈祥的床单被藏在被褥里的指尖攥住,起了丝紧张的褶皱,复又松开,悄悄迎合着仰起头。

  额头忽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触感。

  再睁眼,宽大炽热的手掌早已收回,剩下一张眼角弯弯的笑脸,看着挺欠扁。

  对方还一本正经说:“嗯,没发骚。”

  江盛气得发抖,一脚踹过去:“好你个魏……唔。”

  腿被大掌抓住后挂在腰间,起先还稍作挣扎,渐渐的丢盔卸甲失了力道,只能依靠大掌的力量支撑。

  魏游吻得很重,急躁的暴雨落下来,像是在确认什么,江盛在烟雨迷雾中主动沉沦。在床边睡一觉该是冷的,可魏游分明觉得所碰之处皆滚烫。

  滚烫的手掌穿过腰际堪堪停在岌岌可危的腰带上,魏游偏过头,耳边是细密的喘息。

  江盛额间眉眼湿漉一片,似是不明白魏游为什么不继续。

  魏游把头埋在江盛的颈间,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嵌在被褥中的人衣着凌乱,昭示着魏游刚才的失控,他替江盛拂开黏在眼角的一根黑丝,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半晌,怀里有人戳他的胸口,觉得魏游今天有点反常:“累了?要睡一会儿吗?”

  “嗯。”

  应是应了,不过没有要放手睡觉的打算。

  江盛任由他抱着,耳边是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有什么可担心的,有惊无险,我们不都没事吗?你就是想太多了。”

  魏游紧了紧怀里的人,半晌才承认:“这次计划还是过于惊险了。”

  说来也奇怪,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魏游,这次是真的有点后怕。大概,人在世界上有了后顾之忧,对性命就会看得更重些。

  “喂喂,别说你在想后悔带我来岩州了。”江盛双手抵住魏游的胸膛,少许拉开些距离,一眨不眨盯着人。

  灼灼的目光莫名难以直视,魏游错开视线,没说话。

  还真是这么想的。

  江盛轻哼:“全军上下无人不夸王君力大无穷,这回要不是我搬来大石头,你还不知道怎么守呢。”

  魏游跟着笑了:“嗯,多亏了王君相助,王君乃神兵天降,厉害着呢。”

  “知道就好,”江盛又躺回温暖的怀里,捧着魏游的手指玩,“所以呀,你根本不必想这么多。我虽然不聪明,但这一环扣一环,若不是你在背后谋划,覃将军、我哥他们怎可能出现在宁城,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非要和自己较劲干嘛?”

  魏游不觉得是在和自己较劲:“可万一……”

  “停停停,”江盛放弃魏游的手指,捧着他的脸,认真道,“魏游,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你。朝堂之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今天诚开布公的说一说。”

  魏游揽着他的腰,等他开口。

  江盛极其严肃地说:“若是有朝一日走投无路,我就带你私奔。”

  魏游:“……”

  “你这什么表情,别不信啊!”大不了去海上生活呗,保准大荆没一个人能够找得到他们。

  “信信信,”魏游轻咳,绷不住表情,配合着他说,“到时候我的身家性命全依仗小神仙了。”

  两人世界啊,江盛越想越向往,要不现在就走吧?

  漂亮的杏眼亮的发光,脸颊更是红彤彤的诱人采摘,魏游定了定神,不再提丧气话:“想去看海吗?”

  江盛躺在魏游的怀里仰头看他,骤然睁大的眼眶无声胜有声。

  魏游分出两指,轻捏他鼓起的脸颊:“父皇的船舶已经到江南,留给你我游玩的时日不多。此间事了,不如放松一二,鲤州离岩州不远,又临海,游玩一圈我们再回森*晚*整*理建州,你意下如何?”

  “真的呀,那我要去海里抓鱼!”

  抓鱼还是欺负鱼?

  魏游假装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