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

  在基本算法加上新编的二元一次方程加持下, 谢老赢得毫无悬念。

  文元彦差点被气哭,他做错了不少题,一度怀疑自己的算术能力。

  二元一次方程在较难的逻辑推理题中占据优势, 照理来说, 就算赢不过几十年的老先生可差距也不会太大。

  魏游拿过他的草稿纸一看, 了然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

  跳起来够草稿纸却被举得更高了, 文元彦抓了个空,顿时恼羞成怒,差点忘记身份地位小拳头一拳揍上去,最后关头还是满满的求生欲占据了上风。

  魏游没解释,江盛被勾得好奇心满满, 撑着魏游的手臂踮起脚尖, 视线恰好与高举的草稿纸持平,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一道除法算错。

  一道数字看错写错。

  一道写草稿纸上没腾上去……

  细节决定成败, 谢老越写越快给予他心里上的刺激,无形中给他以心灵上的压迫以致心性不稳,十岁出头的孩子未发育完全,心智和专注力远远比不过成人,所以造成题目全会答案错了不少的局面。

  文元彦得知自己输在哪后愤愤:“这次不算, 我会做就是马虎了点!”

  谢老呵呵一笑:“当初你老师我没得状元,让那姓江的侥幸赢了一题,也是这么说的。”

  “老师别以为我不知道,国子监祭酒比丞相差远了,说明您不只文采上不如……”

  书房内一老一少吵得不可开交, 为这点小事不至于真生气, 就是戳心窝的话听着怪郁闷。输赢对当事人来说重要,对魏游来说, 输了也不痛不痒,毕竟目的达到了。

  他不怕谢老赢,就怕对方不感兴趣。

  风吹书页,拉回魏游落在书架蓝色册子的目光,他拿起手边的另一张草稿纸塞进文元彦怀里,带着江盛快速远离是非之地,当他们踏出书房门时,身后传来了一声道高昂的童音——

  “老师你作弊!!!”

  看来拉拢谢老指日可待。

  ……

  福幼院,晚膳。

  江少卿放下碗,告诉魏游元宵后皇上将下江南的消息。

  魏游将食物吞下肚,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本王身为皇子尚且不知具体日子,江大人不愧是受父皇信赖之人。”

  “王爷说笑,京城内外大臣均知此事,”江少卿笑道,“陛下下江南,已定由国舅爷与丞相共同处理朝政,至于各位皇子,此行一并跟从。”

  “你无需试探我,”魏游仔细咀嚼江盛替他夹的章鱼小丸子,心情好了点,“本王不怕被查,对那位子也不感兴趣。”

  也给江盛夹了一个。

  轻微的咳嗽在饭桌上异常突兀,江盛鼓着腮帮子抬头见江少卿无事,又低下头继续干饭,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在章鱼小丸子和碗里来回移动的视线。

  江少卿抿着嘴,淡淡道:“王爷勤政爱民,得百姓爱戴。”

  “是啊,”魏游一脸理所当然,并不否认,“反倒是江大人,怎的离了京不受丞相督促便懈怠了不少,明州知府游山玩水半月不上任,这说不过去吧?”

  不是魏游咄咄逼人,江少卿在,他们这对热恋夫夫俩的好事经常被打断,魏游已经忍耐许久了。

  虽然托他的服,晚上爆炒小鱼时能欣赏别样的景致,但喜欢归喜欢,一贯忍着不出声也不是个事,他自己手臂上坑坑洼洼已经被咬了不少个牙印了,简直惨不忍睹。

  “那倒是不巧了,”江少卿淡笑一声,眼底却不见多少笑意,“文书上允许在下元宵后到任,反倒是王爷,不知这赈灾一事处理完没有。”

  头顶的空气擦出了火。

  江盛一脸茫然。

  两个人吃饭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他想了想,给魏游又夹了一个章鱼小丸子,稍作迟疑,换上公筷给江少卿也夹了一个。

  期待地看着他们。

  魏游笑了笑,吃了。

  又看江少卿:“哥,你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没有。”

  说是这么说,江少卿盯着碗里的丸子看了半天,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可皱起的眉头能夹死只苍蝇。

  吃完也不见松开。

  江盛郁闷了,应该没有这么难吃吧,怎么这幅表情。

  “吃点水果润润口,”魏游在他嘴里塞了一个剥好的荸荠,又拿起一个,“冬天还是干了点,嘴上起皮了。”

  “也不光是天气原因。”江盛含糊道。

  他没有立刻开吃,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心里负担,荸荠这种水果在他们家是用来祭祖的,一般情况下很少把它当做日常水果。

  荸荠的甜味在味蕾中蔓延,江盛咬了一口,水分不少。

  反正吃也吃了,好吃就行。

  等江盛吃完,指着门外道:“福幼院后山的闲田开垦完了,那帮小家伙一个个打了兴奋剂似的热情高涨,说就等着你和他们一起种试验田……唔。”

  拇指擦过唇角,带着一丝残留的温热。

  魏游接过下人递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手,虚虚点着自己与之对称的唇角:“下回小丸子做小一点,嘴里都塞不下跑到外面来了,留了残渣。”

  没等江盛开口,江少卿先不悦地出了声:“王爷,我还活着。”

  “我知道,死人吃不了章鱼小丸子。”魏游说着扫了一眼那个公筷,让人撤下去。

  余光瞥见自家懵懂的弟弟,江少卿就来气:“王爷不觉得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

  江少卿沉下脸。

  魏游摸了摸江盛的脑袋,冷嘲:“大舅子未免管的太宽,不若先为阿盛添个嫂子再议。”

  旁听半天云里雾里的话,江盛总算逮着能够插进去的话题,二话不说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也改成家了。”

  江少卿一噎。

  远离的京城还以为远离了魔抓,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逃不开被催婚的命运。这杀伤力,连带着吃弟弟对魏游更亲近的醋都被压下去不少。

  饭桌上一时安静。

  门外哒哒哒踩在青石路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几人朝门口看去,一名穿着王府护卫服的下属撞进他们的视线,魏游右眼皮跳了一下,隐隐不安。

  “王爷,平州来信!”

  平州?

  饶州在东岭的西北角,而平州在东岭的西南角,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呈递文书上印有平州官府官印,在显眼处还附加一个熟悉的印章,魏游和护卫长一眼认出来,这是下派去赈灾的驻军私印。

  魏游拿过信,一目十行。

  “出什么事了?”江盛投去担忧的目光。

  魏游摇摇头示意他别担心,把文书给了身侧的柴正峰,严肃道:“叫上覃洐,让他抽两千兵过来。”

  “王爷要随军?”柴正峰洞悉他的言外之意,并不赞同,“信是五天前送出的,如今平州和岩州两地情况不明朗,还请王爷顾及自身安危,非必要时刻勿要以身犯险。”

  “平州和岩州反了?”江少卿抓住关键词,打断了柴正峰的话。

  魏游嗯了声:“赈灾一事本就是本王负责,此次饶州岩州两地动乱乃赈灾不当引发,本王自当过去一趟。”

  再者,岭北三州他都派人查探过,此地高温多雨、湿热同季,土质大多为酸性土壤,水稻喜酸,照理来说产量不该这么低,但因山陡而树多,无多少开垦的耕地,岭北最大的水稻种植地——建州沿海小面积的滨海平原,因受台风影响损失惨重。

  所以他想找个气候适宜土质肥沃的州,专门种植水稻以供解决东岭八省粮食问题,无论如何,都要走平州和岩州一趟。

  “王爷——”

  柴正峰还想再劝两句,可魏游抬了一下带着扳指的手,止了声。

  晚上,今夜两人早早洗漱完。

  江盛拖鞋上床后躺下,大手穿过他的腰际从背后抱紧,他放松身体贴在温热的胸膛上,听着身后强烈跳动的心跳。

  魏游闭上眼,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抱歉,原本打算后天一起过元宵。”

  柔顺的乌发擦过鼻尖,无需睁眼就能猜到摇头的动作,魏游挑起一缕发丝缠在食指上,凑到嘴边亲了口。

  又觉得怀里的人自晚膳后一直安静得过分,他半支起身,借着微弱的灯光去寻他的脸:“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江盛轻轻地抬起脑袋,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

  “没有。”

  身下的声音闷闷的,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语气中的言不由衷,魏游松开固定住腰身的手,掰过他的身体面对面,江盛却避开视线不看他。

  魏游深想一下就明白了,却还故意逗他:“真生气了?等回来在院子里给你亲手布置一个元宵晚会怎么样?”

  江盛用一个吻堵住了魏游的话,笨拙又生气,磕磕绊绊把自己的唇角给亲破了,还赌气似的在唇上咬了魏游一口,又轻轻舔舐道歉。

  闷闷不乐:“我不要。柴正峰不是说你不去也行吗?”

  魏游笑了下:“怕我死在……”

  “不许说。”

  凶巴巴却软绵绵的模样着实招人稀罕,魏游舔了一下嘴唇,拉起江盛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不怕,忘记剿匪的事了?你家男人厉害着呢。”

  “臭不要脸,”隔着一层薄薄里衣,魏游的心脏在江盛掌心下一下下有力地颤动,莫名让人心安,江盛把头抵在他的胸腔上,“上回你是参谋又没直接上前线,可你这次……”

  魏游的额头触及眉间的孕痣,平视对方:“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可你这回不打算带我去。”

  原来在担心这个,魏游是没打算带江盛过去,不过危险是其次,主要是……魏游的视线不经意间瞥向对方的腹部。

  胡天乱地这些天,他不确定里面装了小鱼仔没有。

  也就是这一份迟疑,江盛知道他猜中了,魏游居然真的没打算带他一起去。江盛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下一秒,放置在肩膀处的双手用力一按,整个人翻身而上。

  “来吧。”他居高临下道。

  魏游好笑:“来什么?”

  江盛轻轻捶了他一拳:“你这人怎么明知故问。”

  柔和的灯光下,江盛脸上泛着一层浅薄的红晕,像是染了淡淡的红胭脂,妖媚却不艳俗。

  魏游双手固定他的腰身,防止他坐不稳掉下来:“怎么,夫郎翻身做主人,想在上面了?”

  江盛龇牙,对他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极其不满,不满的后果就是恶狠狠撕开他的衣领,露出衣物遮挡下的好身材,然后轻挑地俯下身,做了一个魏游无法抵抗的动作。

  舔了一下凸起的喉结。

  “行啊,今夜让你尝尝在下面的滋味。”

  魏游眯着眼,听完他危险的言论,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床帏的阴影下更加深不见底,江盛有片刻的退缩,但被魏游的一声轻笑激起了斗志。

  他自我壮胆:“销魂夜,谁怕谁是狗。”然后弯腰亲了下来。

  柔软的唇紧紧相贴,魏游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胆子大了,真是……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