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歪兵正传>第5章 年关难过(5)

新春的锣鼓响彻云霄,各营都拿出了吃奶的本事。

这时我才明白,什么叫“三年笛子五年萧,一把二胡拉断腰。唢呐声声天下绝,晋鼓一出见英豪”

整个全团的锣鼓比赛,其实就是一场斗鼓大战,各个营没有一个怂包。

那天,团里专门在操场上设立了一个主席台,然后团长和师首长们站在那里,看着各个营的表演。

率先出场的步兵一营方阵,一首将军令和男儿当自强出场,立刻威风八面,把气势和格调拉了上来。

老二营也不甘示弱,安塞腰鼓跳的威猛刚烈,营长和教导员带头儿在那撒欢。

道峰山营上来就是一通常山战鼓,那叫气势如虹、铿锵有力,把英雄营的气势烘托到了极致,谁都知道这个营是在朝鲜战场上打出来的名号。

炮营老兵则是表演的威风锣鼓,形容起来可以说是击奏多姿,让人振奋,感觉到胸中热血沸腾,好像就喊出来,就大炮就要炸了膛一样。

坦克营的是开封大鼓,气势宏大、鼓点激越,他们带着坦克帽,摆出的是坦克战斗队形,让人有了那种战车阵阵,狼烟滚滚的遐想。

团直属队比较水,上来就奏“得胜令”,整得好像演出要结束了,他们赢了似的。

等到了新兵一营,因为新战士无论是精神头和体魄都不如老兵,所以营里思来想去,决定来点欢快的,就表演了凤阳花鼓,虽然没有老兵们的杀气大,但多了十分喜气,也是别具一格。

反正好鼓乐都让人占了,排后面的还要演下去,总不能认输落后,那不是军人本色。

轮到我们新兵二营出来,最麻烦。

全场排最好,不是水货就是压轴。

可是好东西全被人演过了,自己咋整?当时排练的时候,全营都伤透了脑筋。

营长说“新兵咋地?新兵就是劈柴?这要是现在老兵打光了,新兵别说当兵两个月,当兵两天拿枪也得往上顶,穿了军装就是兵,管他有没有军衔。老兵营算个球!”

其实本来我们也想打威风锣鼓,但是出于炮兵老兵们要跟其他老营们拼,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反正新兵嘛,点子多。

经过集思广益,大家觉得把这鼓改一点,我们打出“战鼓”,以古代军阵和闻鼓进退为核心,表演出军人视死如归的豪气,以气势取胜。

鼓怎么打不重要,把自己的决心表达出来就好。

“我们是什么?”营长问

“我们是新兵”营长自己答

他两手插着腰在那晃悠着继续说“新兵是啥?”

“是希望!是种子!”

“前辈们说,有了种子能建军,说是啥理?老兵们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流血牺牲,他们的精神需要我们发扬,他们守护东西需要我们继承。我们就是他们的后人!生,不可贵;死,不可怕。丢土失家、丧权辱国,才是军人之耻,保家卫国,才是我们的天职,就这么练了”

于是,这个创意就这么定了。

只见当天,全营悄然列阵,鸦雀无声,停了三分钟,让所有观看的人都屏住呼吸,不知道这帮新兵蛋子整什么幺蛾子。

突然营长在大冬天光着膀子赤膊上阵,亲自登高执鼓,“咚.......咚......”两声骤然响起。

他一点也不觉得冷,脸色微红(后来我才知道,他上去前闷了一大口烧刀子,然后下来的时候嚼了一个小时泡泡糖,就怕团长闻出来)

接着教导员大旗一挥,老马拿着大喇叭,扯着脖子来了几嗓子西北刺耳的秦腔:

戈矛在手,甲胄在身;

军旗烈烈,战鼓催人。

行阵万里,黄沙埋身;

敬拜天地,慰我爷孙!

生当报国,死做军魂;

保家守土,浩气永存”

那秦腔吼的撕心裂肺,就像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余生的感觉,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种残刀断甲、大旗余晖的景象,让人的心灵为之一震。

我当时听着的阵阵鼓声,看着各个方阵的那种豪迈气概,就在想“自己也是一个带把的汉子,也是个男人,不想当兵的这个想法是不是错了?天天变着法的想往回跑,是不是不对呀,军人是什么呢?”

我看了看自己这身国防绿,忽然感觉很无力,对比那些身带肩章、脖带领花、头带军徽的老兵们,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很虚弱。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算是我一直的观点,尤其是和平年代,当兵=浪费光阴,有限的时间内,做点能赚钱的买卖,他不香吗?

可是现在我又有些矛盾,我不否认人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追求自我价值和实际意义上的现实幸福感。

而这个幸福感和价值又是什么呢?

看着眼前这帮人,和身边一起朝夕相处的战友,他们绝大多数没有人抱怨为什么来到这里,相反,都在积极的面对现在的一切,想让自己在各项训练中合格。

新兵营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我们不断地学习、成长和进步,对部队有了不少的认识,我们时刻接受严格的训练和挑战,看似残酷,或者说老兵们奸诈无比,但是事实上我们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在不数的提升。

我现在就能从最初的十几个俯卧撑,做到单手一百,我觉得这个牛逼可以回去吹几年。

之前,我认为在地方无论是做啥,都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但是现在我觉得如果战争真的明天打响,眼前的这些人就应该为国家去牺牲吗?

那么我呢?就应该理所当然、堂而皇之的为了苟且而苟且吗?

不,我也是有血性的,男儿一怒,血溅三尺。

我忽然觉得,如果真的自己当时的计划成功了,被部队退了兵,是不是就成了人人唾弃的逃兵?

我有点郁闷,以至于会演结束后也是闷闷不乐。

我们全排组织去集体洗了一次澡,那个破澡堂子一如既往的破,没有一点因为新年而修缮。

水还是那么一会凉一会热,所以的人还是喜欢在那光着腚拿着脸盆互泼,感觉对方好像是姑娘一样。

那天回来和老马有过一次交心,他就给我讲了许多他自己的故事,说一个西北人,那里贫穷、落后,他之前的向往都是想到了这里好好干,然后提干,或者退伍了,有能力到南方去打拼,多挣些钱拔了他们家的穷根。

可是一晃几年过去,经历了一些事,他才知道,这身兵装和这个“兵字”更是一种荣誉和责任。

而至于那个想法,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觉得家穷不算穷、乡穷也不算穷,但是如果这里的人志气穷,都逃离了,没有人再去管这里的兴衰荣辱,那才是真的会穷,而且不会是穷死,是死穷!

老马说,啥是军人?军人是国家安全的守护者,他们肩负着保卫国家和人民安全的重任。在部队,我们需要遵守纪律、服从指挥、勇于担当,需要时刻准备着为国家和人民奉献自己的一切。

这不仅是作为一个中国青年的义务,更是对家庭和社会的一种承诺。

他站在那里,让我看着眼前147高地,然后又说:我们的前面是个啥?是风餐雪饮、危险和危机。我们的身后又是个啥?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妻儿老小的欢乐和期盼。

我们退一步,他们怎么办?我们把枪放下了?把这个阵地空出来,让敌人过去,那后面的家人们呢?

他指着我说“陆朝天,你想想,你回到地方,你盼着自己的幸福让别人来守?终有一天,当别人都牺牲了,队伍打光了,敌人走到你的面前,你是起来为了家人而守卫家园?还是依然要逃到其他地方,继续看着别人来守呢?”

你要是战死,那你是好汉!你要是逃跑,那你是亏了先人!

我瞅着老马,然后果断的回答说“班长,我会跟他们干,活着干,死了算!”

老马笑了,他好像特别高兴,然后说“这就对咧,咱当兵地,用不着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祖国,对得起家就行咧”

这时,远处传来了战士们在操场上解散后玩闹的鼓声,虽然是乱敲,时而高昂,时而急促。

他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根烟,望着远方,对着我说“班长给你唱首歌,你自己体会体会,就知道了,男子汉啥是个洒脱”

说完,他哼起了一首调子,我以为又是信天游,结果不是,这是典型的河北一带的曲调。

这曲子听起来不像是军歌,他用手拍着大腿,做了节拍。

那首歌词是这么唱的:

点燃了一柱香啊,一碗酒摔在地。背上大刀出了村,老子要抗日去。

头顶着一块天那,脚下是中国的地。小鬼子要敢来抢夺,就跟他干到底。

怀里没有粮呀,山梁上杀声急呀。没有枪来没有炮,老子们拿命抵。

阵地上铁在烧哇,任忠魂家乡聚呀。兄弟们一起手拉手,给老娘磕头去。

劝爹娘莫悲伤,劝妻儿别哭泣,十八年后再回来,还是好样滴!”

这歌唱的很沙哑,有点像是现代烟嗓,但是比较悲凉,唱出了视死如归的乐观主义精神,更唱出了一群男人血气方刚的汉子,背着大刀,告别妻儿,转身而去的景象。

我问老马这是什么歌?

老马操着一嘴的西北口音说: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这是咱们团一个连创始的时候,一首从家乡带出来的小调。当年有一群年轻人,在长城抗战的时候,就是背上了大刀出了村,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呢?我问

后来?他又点了一根烟,然后吸了一下,继续说:等到新中国建立的时候,有面旗帜送回到村里,这时村里的人才知道,他们都已经牺牲了,能留下的,只有这面旗帜,还有一个英雄连的番号。

我有些激动,觉得生逢此时,能遇到这样的连队很光荣,然后带着崇敬目光问“哪个连?”

老马一字一字的说“大刀三连”

我顿时想到了刀疤,立刻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