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海压竹枝>第129章

  昨晚傅宴存等着玉回睡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是玉回昨晚等着傅宴存走后又醒过一次,然后便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快到四更才又模模糊糊地睡了。

  睡前约好了今日午时三刻傅宴存来接他去找月喜,因而一早玉回便醒了,叫阿连来替他洗漱时还把阿连吓了一跳。

  “殿下今日这样早就起来了?”阿连净了手,将手帕拧干了递给玉回。

  玉回擦脸的动作顿住,瞥了阿连一眼,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平日起得很晚吗?”

  岂料阿连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殿下前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嗜睡,早上睡到巳时一刻才起,用了午膳又要睡,一觉醒来就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听阿连这么说起玉回不由得面红,往日他也没得自己睡得这么久,他将手帕递给阿连,小声说道:“有这样夸张吗?你有没有记错啊。”

  闻言阿连立刻摇头,举起手来发誓,恳切地说道:“起初我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膳食里做了手脚,还让太医来检查过,可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结果就是殿下贪睡。”

  玉回面上的红渐渐退了些,别过头去认真道:“这些日子这么累,我多睡会儿也不妨事的。”

  知道玉回是不好意思了,阿连嗯嗯啊啊地应付了,转身时突然盯着玉回的嘴角大喊了一声,“殿下!”

  玉回被他吓得趔趄一步,蹙眉不解,无语地看着他。

  阿连还没说话便先红了脸,他指着玉回的嘴角磕磕绊绊道:“殿下你…你…真的跟那个…男的……”

  听着像胡言乱语,玉回刚想说他是不是太无聊了拿自己寻乐,结果看到他手指的方向顿时脸颊发烫,耳尖红得不像话。

  玉回转过身去,连忙打发阿连出去,“你出去传膳来,快去快去。”

  见状阿连喏喏应下,忙不迭地退下了。

  听见屋内没了声音,玉回赶忙跑到桌前,凑近铜镜仔细地看,下唇有一道浅浅的痕迹,结痂了颜色比唇色深了许多。

  玉回伸手捂住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又觉得像掩耳盗铃,磨蹭着又把手放了下来,耳尖却比方才更红了。

  等到阿连带着伺候膳食的人来时,玉回已经不那么害臊了,正襟危坐地看着他们动作,可阿连倒是不敢抬头了,把头埋得低低地不敢看玉回一眼。

  玉回也不好说话,怕二人又再尴尬,正用着早膳却有侍从来报玉贤来了。

  见状玉回收拾不及,只好让玉贤先坐下,忙问道:“皇兄可用过早膳了吗?”

  玉贤绷着嘴角点了点头,他脸色严肃,看着不像是只过来打声招呼的模样。

  “你们先下去吧。”玉回吩咐阿连带着人下去了,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皇兄,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玉贤神色严肃地看着他,须臾颔首道:“已过去五六日了,我还是没收到父皇的回信,连庞大人同样也没有收到一丝讯息。”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双眼紧紧地盯着玉回,“你和那个监卫司的人有来往吗?可有收到父皇的回信?”

  听见玉贤提起监卫司的人玉回下意识以为是傅宴存,吓得攥紧了勺子,指尖捏得发白。细想之下才辩出他说的是池楼,悄悄松了口气,道:“没有,监卫司负责调查此事,我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与他有联系。”

  其实眼下根本就不是池楼负责此事,只是玉贤不知道他便也撒谎骗一与眼梧骗了,他与傅宴存的事情尚且不能被鄢朝的人知道。

  玉贤打量了玉回片刻,来定朝这些日子他倒是更看不透这个弟弟了。在鄢朝是谨小慎微,若非父皇主动提及他,从也不出头冒尖,原以为他只等获封亲王后远离帝都安稳余生了,偏偏他又争了这一回,来到定朝后便是什么都变了。

  “当真?”玉贤的眼神清明,他并不傻,并不会全然相信玉回的话。

  玉回放下了勺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静下心来,朗声道:“我没有骗皇兄的必要,如今我们都被困在弘光阁不说,就算是我真的同他有联系也知道了父皇的打算,那我为何不告诉你们,难道凭我与他就能成事吗?”

  “若依照你所说,那人在定朝树大根深,没什么做不到的。”玉贤语气强硬,只因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到现在都没收到一封信,唯有的原因便是池楼截住了所有的回信。

  听了这话玉回才算是明白了,玉贤今日前来是为质问他的,他怀疑自己同池楼私自联系,暗中勾结,是另有所图。

  “池楼此人动摇与否且先不论,这弘光阁守卫重重我要如何与他取得联系?皇兄当也知道,除了定朝的守卫尽是胡将军的手下,我如何能劳动他们行我方便?”玉回慢条斯理地说,语气并未有一丝急促,“一封信在路上不知道要经多少人的手,兄长不妨让心腹跑一趟来得更快。”

  玉贤垂眸,像是在认真思索玉回的话。玉回飘零在外多年,于军营朝廷皆无助力,况且他抢了玉翰的机会,胡景行定然是不会帮他。再说池楼的此人立场目前存疑,如此想来,他应当是没有机会与父皇再有联系。

  “不是我疑你,眼下我们孤立无援,我也只是着急。”玉贤有些气馁,他还从未陷入过这样的困顿中。

  玉回静静打量着他并未出言安慰,只是见他再不提自己与池楼的事便猜他应当是信了几分,想了想又说道:“池楼的事情我再想想,若有了办法会立刻告知皇兄的。”

  玉贤也想不出办法,闻言再不肯也只能点头了,临走了他又道:“派人回朝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这几日你就多留心监卫司的动向。”

  “嗯。”玉回送玉贤走到了门口,“皇兄慢走。”

  阿连见玉贤走远了便凑上前来,看着桌上的膳食问玉回,“殿下还用早膳吗?”

  “让人收了吧。”

  玉回被这么一搅和也没了胃口,他靠着窗边坐下琢磨起回信的事情,眼下他也疑惑为何到现在鄢朝音信全无,回信没有连送信的人也不知所踪,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差错?

  “能出什么错呢……”

  玉回想着,脑海里飘过无数的可能,突然想起了胡景行说过的话,心脏骤然暂停,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猛地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可刚迈出殿门便又退了回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并无其他佐证,这样贸然去找玉回只会害得胡景行与他们离心,那他们的处境便更艰难了。

  玉回冷静下来后又慢慢退回了屋内,他摸索着椅子坐下来,看着屋外的太阳逐步攀升,洒下的日光漫进屋内,从他的鞋尖延伸到手心。

  将近午时,他开始变得不自在了。

  两年的时光过去,月喜如今已经十七岁了,正是漂亮又纯粹的年纪。玉回突然想起来,重逢的话,自己应该给月喜送些东西。

  “阿连!”玉回撩了袖子连忙往书桌走去,“过来帮我研墨。”

  闻言阿连忙不迭地跑了进来,他看着玉回这样大动干戈的模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屏气凝神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是要画画。

  在鄢朝倒是很少见玉回画画,唯有的几次还是四公主缠着他画绣花样子。

  阿连见玉回神情专注,绷直了嘴唇,尤为的认真,像是对自己要画的人颇为了解,运笔流畅,线条并未有一丝停滞,很快阿连就看出他画的是一个女子。

  玉回其实在画五官时有片刻的犹豫,久不画画了他犹怕自己画得不像,可画出来又觉得这就月喜的模样。

  圆圆的脸颊,五官小巧可爱,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笑起来特别讨喜。

  玉回放了笔凝眉看了片刻,转头问阿连道:“好看吗?”

  阿连点头,悄声问玉回,“殿下这画的是谁?”

  玉回没回答他,提笔又在画上补了两只耳坠,是他送给月喜的那一对,画完他拿起来又细细观赏了许久,这才抽空回了阿连的话。

  “嗯…”他转头看着阿连,说得有些迟疑,“妹妹?”

  阿连一怔,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陛下还有…还有公主流浪在外?还是她已经——”

  只是他还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完就被玉回打断了,“不是,你别乱想。”

  玉回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拿绳子系好了,转头对阿连道:“等会儿我有事要做,午膳就不用了,你别让人进来,你也不许。”

  阿连也不敢多问玉回要做什么,只闷声点头。

  玉回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让阿连出去,自己又跑去首饰盒子里抓了一把装起来,然后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傅宴存来。

  没等一会儿就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响动,玉回立刻起身往窗户跑去,见到傅宴存时他刚刚翻进来。

  傅宴存甫一站定便看见玉回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今日穿得格外素,湖蓝的衣袍并未过多装饰,腰间连玉佩也没系,束发的精致玉冠也换作了平常的发冠。

  往日冷静淡然的眉眼如今要压不住兴奋,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眼眸流转,望着傅宴存是无声地期盼。

  傅宴存嘴角带笑看着玉回,耀眼的日光下玉回的目光像是落在水面的蝴蝶,余波传过他的四肢百骸,拨动他心弦的颤抖。

  傅宴存害怕他听见自己逐渐失调的心跳,伸手扶住他的后颈偏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昨晚要温柔许多,他不再急促地想要追求玉回的回应,轻柔地摩挲,缠绵地舔舐,他极有耐心地等着,等到玉回的心跳与他同频,再将他揽进怀里亲密地缠绕。

  “好…好了…”

  玉回别过头去,抵着傅宴存的胸口轻微地喘息。

  傅宴存抬起他的下颚,用腹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水痕,轻声问:“是不是等了很久?”

  玉回摇摇头,将手里画展开,紧张地看着傅宴存,“像月喜吗?”

  “像。”

  一丝迟疑也没有,傅宴存说罢帮玉回将画收好,又将他手里的袋子拿过来。

  不计较傅宴存话中有多少敷衍的意思,玉回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我有些紧张……”

  傅宴存牵过他的手扶着他翻过了窗户,紧了紧他的手,“害怕她不认识你了?”

  玉回没说话,暗自叹了口气,毕竟在月喜看来程琉青已经死了,他这样突兀的出现说不定会吓她一大跳。

  “那待会我先进去?”傅宴存俯身问他,声音很轻,“你看我反应再进来。”

  玉回用力拽停傅宴存,蹙眉认真思考这傅宴存的提议,最后郑重地点了头,“好,就这么办。”

  看着他的模样傅宴存忍不住笑了,在玉回反应过来前又揽着他往前走,怕他生气又小声安慰他,“别担心,她一定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