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一行人选择上山的时机不巧。

  雪山其实甚少会出现这么恶劣的天气,除了一些特殊的区域,大部分时候还是会维持着干冷的晴天,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竟降了大雪。

  鹿野院平藏走到魈身后,将他背上的鹿野院无月身上的斗篷拉得更严实了些。

  虽然理论上来说雪女不畏严寒,可白术既然给出了她是人类的可能,行事当然需要更加保险些。

  做完这个,他又看向了魈:“还可以吗?要是背不动了的话,可以把阿月交给我。”

  “无碍。”魈摇摇头。

  因为出发前和他争抢过由谁来背鹿野院无月的问题,鹿野院平藏已经领教过他这个人到底有多倔了,闻言只能无奈地摆手。

  虽说是仙人,但再怎么说也会累吧?

  怀着这样的担忧,他冲着身后的金发少年喊道:“空,这么大的雪恐怕不适合再继续走下去了,这附近有什么可以避避的地方吗?”

  因为担心自己被风雪吹走,早就放弃了用飞转而被空抱在怀里的派蒙立刻附合:“对呀对呀,现在的雪也太大了!”

  空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回忆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附近确实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洞窟。”

  他走到前面带路。

  几人跟在他身后,又走了大约一刻钟才终于看见了那个洞窟。

  雪山定期会有冒险家过来探索,因此设了不少的落脚点,那处洞窟也是,四周燃着火把,温度相较于外面高上了不少。

  魈终于将身上的鹿野院无月放下,让她妥帖地靠在墙上。

  银白的长发已经漫过脚踝了,此刻散乱地铺在地上。

  正如白术说的那样,她的身体正以一种不断加快的速度生长,仅仅是一晚上就从腰间长到了现在的长度,所幸除了头发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白术推测这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在鹿野院无月有意识的时候可以抑制这样的生长,一旦她陷入昏迷就失去了控制。

  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

  魈将她的头发从地上捡起,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土,静静地看着,像是在出神,耳畔的声音渐渐远去。

  不过这样的静谧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就听到了一阵东西倒塌的声音和派蒙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哇哦!这是什么?”

  见他走过来,鹿野院平藏同他解释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起初只是派蒙的肚子又饿了,旅行者决定去附近猎杀一只雪猪,只是没想到在捕捉的过程中发生了失误,雪猪直直地冲了进来,正好撞上了旁边的石壁。

  石壁直接塌了,露出了后面的门。

  鹿野院平藏往旁边让了让,让他能够看清那扇造型奇特的圆形拱门。

  空和派蒙也正打量着。

  “这种看起来就会有宝藏的好地方,怎么会被封起来?”派蒙试图动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得到一个答案,只可惜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原因。

  鹿野院平藏捡起一块被撞碎的墙块,仔细观察上面的痕迹:“……这地方看起来已经至少被封了十多年了。”

  他起身绕着走了一圈,像是想要找出一个能将这个门打开的办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他就注意到旁边隐秘的角落里有三个方正的形状。

  “可惜了,需要钥匙才可以。”

  “要不要找找看?”空提议道。

  虽然已经定下了来雪山的行程,但现有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找到能帮助鹿野院无月醒过来的办法。

  原定的计划是前往雪山的最高层,那里是古国的遗迹,是空提的建议,认为了或许那里会有线索。

  不过眼下他们被大雪困在了这里,这里有恰好出现了可疑的门,或许可以考虑先从这里下手。

  其他人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同理,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出去漫天雪地地找钥匙,鹿野院平藏只能把眼神投向了空,毕竟他是唯一来过这里的人。

  “我记得旅行者你很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倒也不必说的那么含蓄啦。”空一头黑线。

  他确实喜欢看见什么都收进背包里,偶尔也会被人调侃是在捡垃圾,不过谁知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鹿野院平藏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问他的,万一他的背包里正好就有需要的钥匙呢?

  空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几人开始分拣和那个凹陷处类似的东西。

  不过——

  “薄荷?甜甜花?禽肉?你就天天背着这些东西到处跑吗?”鹿野院平藏的表情一言难尽。

  空义正言辞:“甜甜花和禽肉可是做甜甜花酿鸡必须的材料,这可是派蒙最喜欢吃的!我这都是为了派蒙!”

  “喂!明明是你自己看见什么都想摸进包里,怎么好意思把责任推给我的呀!”派蒙气愤地跺脚。

  天知道,甜甜花酿鸡她都快吃吐了好嘛!

  几人互相拌嘴,直到一直保持着安静的魈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匣子一样的:“是这个吗?”

  鹿野院平藏从他手上接过来,尝试着把匣子按进凹陷处,在试到第三个的时候终于成功安了进去。

  严丝合缝。

  “我记得这东西叫记事者之匣来着,好像确实还有两个这样子的东西——”空一边回忆着,一边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又摸出了两个匣子,“找到了,就是这两个!”

  祭司之匣和公主之匣被一并安在了合适的位置。

  门后发出机关运作的沉闷轰声,而后缓缓打开。

  派蒙一眼就看见了密室最中间的宝箱,兴奋地拉着空去开宝箱。

  相比那个华丽宝箱,鹿野院平藏反倒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四周墙壁上的壁画:“这画的……是雪山古国的事情?”

  龙脊雪山上曾经有一个辉煌的国度这件事,几乎是对这地方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恰好,因为鹿野院无月的信,他在稻妻的时候就好好调查过这地方了。

  而除了他之外,空也对雪山古国了解不少。

  他端详着画上的东西,下了定论:“是的,这画的应该就是沙尔·芬德尼尔的故事,我在另一个洞窟里看见过类似的壁画,上面的人物是一样的。”

  祭司、记事者,还有公主……

  空一一扫过壁画上的人物。

  只是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壁画比起来,这几幅的色调似乎更加阴暗,不像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不只是色调,画的内容也是一样。

  空曾经见过的壁画讲述的是曾经四季如春的古国因为天上降下的寒天之钉被冰雪覆盖,王国的执掌者祭司试图登上雪山的顶峰向天上的使者求情,却一去不复返,只剩下公主一个人苦苦庇护剩下的国民。

  蒙德的史学家一直试图找到剩下的壁画,拼凑出雪山古国真正的结局,没想到那些壁画居然在这里吗……

  只是为什么壁画上的故事会是这么阴暗?

  鹿野院平藏并不是专业的,但作画人似乎可以将壁画画得更简单了一些,哪怕是他也能隐隐看出壁画上的故事。

  他正在心中完善更多的细节,却突然听见一惯安静的魈开口道:“那里,你们看,这像不像无月?”

  他走向最前面那一副,指着画面上的“公主”身后露出的一小个身影。

  一个,有着同样一头白发的身影。

  只是壁画这种东西本就是取其特征简化细节,单凭一个发色并不能确定他的想法是对的。

  “我记得雪女一族都是这样的长相吧?也许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雪女?毕竟无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几千年前的古国壁画上。”空如是解释道。

  “不。”鹿野院平藏最先反驳道,“八重宫司说雪女一族是在寒天之钉降下,龙脊雪山真正形成之后才搬来这里的,在此之前雪山古国一直是四季如春的状态,就像这幅壁画上的一样,那时候不可能出现雪女。”

  他们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找到雪山和鹿野院无月之间的联系,眼下壁画上又突然出现了和无月相似的人很难不让人去猜测其中的关联。

  空也认可这个道理,立刻打起精神跟着魈和鹿野院平藏一起观摩这些壁画。

  千年前发生的故事就此在他们面前展开——

  “无月殿下,您在听吗?祭司大人还在等着您的回复。”

  见她一直不说话,侍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

  鹿野院无月只能答道:“抱歉,请替我回复父亲,时间毕竟还没到不是吗?等到时间真的到了,我自然会给他一个答案。”

  侍女应了声,并未纠缠,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听到她渐远的脚步声,鹿野院无月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如果换到几天前她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看似最好说话,最“宠爱”她的祭司而感到苦恼,可事实恰恰如此。

  三天前,她刚刚遇刺的那个晚上,祭司法鲁西再次召见了她。

  她本以为法鲁西是听说了自己的事,决定宽慰一下自己,却没想到他好像只是单纯地因为她遇刺升起了警惕。

  只是这份警惕是因为担心她死了以后,她知道的东西会彻底失传,因此软硬皆施地希望她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写在纸上呈上来,以免日后她发生了意外。

  鹿野院无月知道寒天之钉的降下是因为古国知识崩坏,世界外的存在污染了源自地脉的银白之树,天理才会降下刑罚之钉,现在细想在这个幻境里恐怕导致寒天之钉落下的罪魁祸首会变成她自己。

  所以她并不打算交出去,而是拒绝了法鲁西的要求。

  哪曾想法鲁西却道:“我的女儿,虽然我是如此的宠爱你,但是你要知道自然界的法则就是优胜劣汰,强者淘汰弱者。如果你无法提供应有的利益,我也无法在其他人面前保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