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罔医的那些年。

  “就我对他的了解,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谢济泽笃定道:“他对于感情这件事比较执拗,虽然离得不到就要毁掉还有些距离,但是也只剩下一两步而已。”

  而后他认真的看向林鹿深:“除非……”

  “除非?”

  “除非他连自己的境遇都无法掌控, 比如死亡。”

  林鹿深猝然抬头,眼底的惊讶全然落在了谢济泽眼底。

  他耸耸肩无所谓的摊手:“很奇怪么?我父亲并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如果真的有一天谪笙真的为了谁拼死反抗或者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我想这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林鹿深看他的目光瞬间谨慎了起来, 仿佛在看什么反/社/会组织。

  他不不疾不徐道:“先声明我是个正经人,谢氏集团的产业目前都是合法化的, 但我父亲他们起家的时候……怎么说呢?你懂得。”

  林鹿深沉默了许久, 站在月色下像是个美丽的石像。

  谢济泽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话了,他站起身告辞:“我先回去了, 小家伙估计都睡了, 我怕他锁门。”

  提到祡应星, 林鹿深回了神:“谢大少爷——”

  谢济泽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是我和谪笙不一样, 我不会搏命, 也不会打没有去准备的仗,如果真的有迫不得已的那天, 我会用生命保证他的万无一失。”

  林鹿深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冷着脸道:“不, 我想说的应星明年年初才20岁,禽兽要有个限度。”

  谢济泽一脸空白。

  林鹿深说完也不看他, 啪的关门送客, 将自己摔在床上, 用手背挡住刺眼的灯光, 深深的吐出了心里的闷气。

  然后就听见屋外传来谢济泽拍门的声音:“应星!开门!”

  祡应星的声音模模糊糊,但理直气壮:“十点,门禁!这个点都别想回宿舍!扣学分!”

  谢济泽似乎被这理由给干沉默了,于是选择了最直接了当的方式:“五百。”

  祡应星出离的愤怒:“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谢济泽:“一千!”

  祡应星:“你今晚睡橘子去吧!”

  谢济泽心平气和道:“你知道你自己像什么?”

  祡应星果然上套了,警惕的问:“像什么?”

  “青楼里守着头牌姑娘漫天要价的老鸨。”

  啪的一声门就开了,祡应星的嗓门拔到了历史最高:“你才老鸨!你骂谁呢!”

  谢济泽趁机挤了进去将人抱在怀里关门一气呵成,压低了声音道:“我错了,我是老鸨。”

  祡应星怒气消了些,哼道:“这还差不多。”

  谢济泽道:“你是我的花魁姑娘。”

  祡应星:???!

  “你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以吻封唇,青涩的技术瞬间城池失守,空气变得粘稠暧昧。

  祡应星双眼发蒙,脑袋宕机前想,他怎么这么会?

  谢济泽尝够了久违的滋味,才捧住小迷糊的脸,抵着额头道:“小家伙,你真的不记得了我么?”

  祡应星被亲的七荤八素,双眼都转成了蚊香:“啊,你说什么?”

  ——

  根据兄弟运气守恒定律,谢济泽爱情运势一片坦途,那谢谪笙多半就不顺,甚至可以称之为飞来横祸了。

  他开车回到了位于半山腰的那个别墅,把自己关在三楼的放映厅,将那些影碟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自己的毫无形象的摊在地毯上,有些烦躁的发呆。

  这是他没有遇到顾遇前常用的精神舒缓方式,林鹿深不同的语气在那段时间成为了帮助他睡眠的白噪音,但是这次却意外的没了效果。

  大概是食髓知味,接触到了真正的月亮,水中月便只能饮鸩止渴。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对他来说就是特别的,但他却要把自己推的那么远?

  身体里的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想办法将人留在自己身边,什么都可以知道。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行。

  眼看两个声音都要具象化打起来的时候,谢谪笙的手机叮叮响了两声,他原本烦躁的不想管,但瞥了眼发现是谢济泽发过来的消息,耐着性子去解锁了屏幕。

  这个是谢济泽的私人社交软件,头像是NASA最新发布的高清木星图。

  谢济泽现在看见秀恩爱的就想拉黑,但是在看到他哥发的消息内容是顿住了。

  谢济泽:“我觉得林鹿深有点奇怪,建议你有空去探个监。”

  谢谪笙:“沈鸮?”

  谢济泽这个点竟然秒回:“对。”

  谢谪笙:“你想说什么?”

  谢济泽:“没什么,我在云生观捐了个财神殿,你有空可以去找观主单独聊聊。”

  这前后两句话简直牛头不对马嘴,谢谪笙皱眉看着屏幕,他知道谢济泽从来都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

  谢济泽又发了条消息头像就暗了下去:“明天上午9点,花市戒毒所。”

  ——

  因为下期就是节目组的收官之作,也是星辰有约最重要的决赛环节,因此节目组紧锣密鼓的筹备各种相关事宜,为了保持几位嘉宾的最好状态给了他们三天的休息时间,谢谪笙当天刚亮就驱车前往了花市戒毒所。

  再见到沈鸮的时候,谢谪笙差点没认出来。

  沈鸮引以为傲的精致面庞此刻灰败沧桑,头发被剃成了寸板,原本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不见踪迹,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三十多岁的大叔。

  唯独那双眼睛——非常特别。

  那双眼睛在看到谢谪笙出现的时候放出了诡异的精光,像是烧人精魄的鬼火。

  沈鸮激动的握住栏杆,露出森森白牙:“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你一定回来找我的。呵呵呵呵呵。”

  谢谪笙厌恶的看着他如今这个模样,施施然的坐下:“看起来你在这里过的不错。”

  沈鸮却不管他这些,直奔主题:“他知道了对不对?然后看都不愿意再看你一眼了,对不对?”

  谢谪笙心下了然,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前辈的话,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谢谪笙不动声色的套他的话:“我和前辈的关系现在很好,最后一期的节目可能会官宣,希望你能在电视机前给我们送上祝福。”

  他好整以暇的翘起二郎腿:“不好意思,忘记了你现在应该看不了电视,连手机使用都受限制吧。”

  沈鸮看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毒狠厉:“都是你!你这个混蛋!”

  “对了,前辈顺便让我给你送个问候,希望你在里边好好表现。”谢谪笙感慨道:“你看,前辈虽然看起来很冷,但人还是很善良的。”

  提到林鹿深,沈鸮变得落寞而颓废:“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我的,我们应该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你——”

  “都怪你!是你的出现才让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害死了他!”沈鸮几乎咆哮的撕心裂肺。

  谢谪笙敏锐的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信息,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沈鸮:“前辈还活着,我也还活着,没有人会给你陪葬。”

  “哈哈哈哈哈,不,你们都死了!我才是活着的那个,鹿深的墓地都还是我买的,他长眠在我的选的地方。是我赢了!”沈鸮此刻的精神状态变的十分不正常,双眸通红,歇斯底里:“他一定记得那些事情,他一定记得!”

  谢谪笙并没有想到自己那句话对沈鸮的刺激会这么大,甚至他坚信林鹿深已经死的的疯狂模样更像是都某种执念变态的追求。

  这让谢谪笙非常不舒服。

  “你再诅咒前辈一句,我就让你长眠地底,连块碑都不会有。”谢谪笙威胁道。

  沈鸮听到这句话发出神经质般咯咯咯咯的笑声。

  谢谪笙能辨认出来他并不是真正的疯魔,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当人真正执念成魔是个什么模样,于是他靠近沈鸮:“你知道沈家为什么对你不闻不问么?”

  疯癫的沈鸮动作立刻顿住,他眼底那一抹算计和狐疑被谢谪笙尽收眼底。

  “因为你父亲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的消息。沈夫人,也就是你的继母将所有的消息都瞒了下来。”谢谪笙勾起唇角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你爸现在还以为你在国外哪个地方花天酒地呢。”

  这次沈鸮是一点都不装了,他撕开了那层伪装的模样,彻底被激怒了:“你说谎!我爸不可能被那个贱人蒙蔽!”

  谢谪笙耸耸肩,很有经验道:“人年纪大了,耳朵就不会很灵光,只会听自己想听的话,你说呢?”

  沈鸮双目通红,干瘦的胸膛剧烈起伏:“你放屁!”

  谢谪笙没有理会他,只坐会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

  足足过了几分钟沈鸮才安静了下来,他明白了谢谪笙的意思。

  “你想干什么?”沈鸮捏紧了拳头,眼底清明正常,丝毫没有之前装疯卖傻的模样。

  谢谪笙优哉游哉道:“怎么说我我也是谢氏集团的小少爷,在沈老面前说句话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鸮并不信任他:“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谢谪笙一摊手:“你当然可以不信任我,我可以现在就走,如果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帮你的人。”

  说完他还真的转身就要走。

  沈鸮立刻着急了:“站住!”

  谢谪笙脚步根本不停。

  眼看谢谪笙就要走出探望室了,沈鸮彻底慌了:“我说你给我站住!!!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谢谪笙听到这话才转过身,眼神倨傲压迫:“如果你有一句是假的,沈老爷子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在这个地方。”

  沈鸮从未见过这样的谢谪笙,阴鸷狠厉,灵魂像是一头被捆缚在深渊的野兽,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抖。

  戒毒所的日子对于他这种富家大少来说太难熬了,曾经锦衣玉食香槟豪车不复存,最难的还是戒毒,那群泥腿子真的一点粉都不给他甚至还把他捆起来!

  这样的日子再多一天都是对他的折磨,他太想让这样非人的日子结束了。

  “我……我说。”他舔了舔嘴唇。

  ……

  从戒毒所走出来的时候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天空随时像是随时都会下起瓢泼大雨。

  谢谪看起来还算平静,步伐稳健,甚至出门的时候还和送出来的负责人道了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西裤口袋里的拳头将掌心掐出了血才压住了全身的颤抖。

  坐到驾驶座的刹那,谢谪笙整个人都塌了下来。他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太适合开车,但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如果林鹿深真的经历过沈鸮口中那些事情,自己能以什么身份再站在他身侧?

  自己……是有多卑鄙自私啊。

  他觉得自己应该哭的,但是早在大洋彼岸的某个医院里,他早就不知道泪水是什么东西了。

  啪的一声,雨水打在了玻璃上,紧接着就是噼里啪来的瓢泼大雨,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奔跑着找地方避雨,但谢谪笙却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避雨的伞了。

  直到身后传来车辆催促的喇叭声,他才回过神,麻木的启动了车,漫无目的的开了出去。

  谢谪笙自己都不知道开了多久,本能的等红灯、本能的踩刹车和油门,等再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停在了云生观的山门下。

  因为大雨,许多游客准备返程,守门的道长正在协助疏散车辆,看到还有冒雨前来的游客十分奇怪,但还是礼貌的敲开了车窗:“福主是来道观的么?现在雨势太大,上山不太安全。”

  谢谪笙脑袋有些恍惚,他抬头看着撑伞和善的道长:“我想去上香。”

  道长似乎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某种因果,没有再劝,只淡定道“停车场直行右拐,最里边的是有雨棚的。没带伞可以问管理员要。”

  谢谪笙按照指路开了进去自己撑了把伞走到了山门下。

  云生观在花市很出名,原因无他,因为非常灵验,后来不知道谁传出了谣言,说是从山门一直叩拜到正殿所有愿望神明都能听见。

  云生观建立在山上,从山门到正殿虽然不远,但也有四五公里的距离,因此道长每次都会劝人不要这么做,但总会有些人头铁。

  比如现在的谢谪笙。

  他仰头看着藏在雨幕中的山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真的有神明呢?

  守门的道长刚疏散完所有的车辆准备回去避雨就看到刚才那个上山的年轻人扔了伞从山门开始一步一叩往正殿去。

  道长简直痛心疾首,但神明面前又不好说什么大不敬的言论,再者,愿为一人这般祈福或许是另外一种因果。

  他也不好真让人淋出毛病,撑着伞给那个年轻人避雨。

  年轻人上一个台阶他就跟一步,整整九百台阶,年轻人竟真的一步都不省。

  他从开始的善意照拂到后来的惊叹在到后来的感慨,毕竟红尘俗世烦扰多,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虔诚之人了。

  从下午一直到傍晚,谢谪笙站在正殿门前的时候已经狼狈的不成模样了,手掌通红,衣裤的膝盖处隐约能看出来一点血迹。

  直到他最虔诚的在神像前许下自己的愿望,才脱力就往一边栽去被早就防备着的道长给扶了个正着。

  “客房在外边,福主还走得动么?”他看着眼前狼狈的年轻人,并没有问他所求。

  谢谪笙有些踉跄的站直了身体:“多谢,我可以见见观主么?”

  “观主去市区开全省宗教工作培训会,堵在回来的路上的,估计得一会儿。”道长想了想:“福主还是在客房休息会儿,我去给你那点感冒药。”

  “多谢。”谢谪笙一瘸一拐的跟着道长去了客房,勉强洗了个澡等道长拿药回来的时候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道长一看就觉得不太妙,一边喊观里的一声一边头疼:“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啊……”

  云生观大概真的是个洞天福地,谢谪笙睡得并不安稳,沈鸮的那些话都如同投入水中的谶言,一句句的构成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

  沈鸮说,那个对于林鹿深算是上辈子的世界中,自己并没有在那个酒会上遇见林鹿深,他们的再次相遇比这次要晚了两年。

  那两年中沈鸮和林鹿深成了娱乐圈人人艳羡的情侣,这让回国的谢谪笙愤怒又嫉妒,他的病情本就治疗的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凶狠阴鸷,纵然顾遇跟着回国也效果不大。

  他曾经找机会找接近过林鹿深,但林鹿深对他的示好丝毫不买账,非常冷漠疏离:“对不起,谢先生,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那句话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发了疯似的想要将人抓到自己怀里揉捏,于是他开始调查沈鸮。

  沈鸮虽然在林鹿深面前隐藏的很好,但躲不过谢家的势力,他很快将沈鸮扒了个底朝天,然后将那些资料摆在了沈鸮面前,告诉他把人送给自己玩一晚上,所有的资料都一笔勾销还能给他垂涎已久的资源。

  沈鸮那谄媚的笑容让他自己都看的恶心。

  而后他又将那些照片在林鹿深准备新房的时候寄了过去,就像是布局者,端在高看着一场好戏,最后再将猎物慢慢收入囊中细细品尝。

  事情的发展完全符合他的预想,沈鸮将人送了过来,甚至还自作主张加了点料。

  实际上那晚他并不打算对林鹿深做什么,但是在看到那张脸泛着不正常潮红的模样时,他的理智彻底烟消云散。

  在那晚尝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味道,食髓知味到对方怎么求饶也不肯放过。

  明明是那样冷漠的人,哭起来却那么脆弱,纤细的脖颈仰出了一个难耐的弧度,仿佛在邀请人前去品尝。

  那一晚让谢谪笙的梦境真实又荒唐。

  他想等明日醒了自己就告诉他沈鸮的真面目,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很久了,告诉他自己可以追求他,如果他因为今晚怨恨自己,那让他对自己做一遍同样的事情他也甘之如饴。

  梦中的自己不可思议的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个心狠手辣的父亲早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等他第二日打开门就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带走了。

  等自己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地球另一端的父亲的大本营——他父亲投资建设的医疗院。

  如果从未得到,那或许还会有一线清明,但得到后又失去让那个自己完全陷入了疯魔。

  药石罔医。

  【作者有话说】

  之后会日六一周左右,假期在老家没法码字,回来会努力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