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现代言情>日照金山【完结】>第72章 平生

  ◎我和那一堆合成物的区别。◎

  周旋没想到唐遇礼突然这么好说话, 闻言怔了一下,正好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靠过来揽住她的腰往前带,手转而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轻柔地琢磨着唇上被咬出来的痕迹。

  温温软软的触感扫过, 和之前激烈撕咬相比, 有种说不出的细腻温柔, 简直就像洪小孩一样先打了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你真的答应了?”她有些怀疑。

  “嗯。”唐遇礼声音低低的,盖在眉头下的黑眸盘踞着诱人的漩涡, 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隐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释放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兜进去。“我做你的情人。”

  他确实很懂怎么让她兴奋,操着一口清寡温润的嗓音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唇一下接一下地贴着她,宛若情人间坦诚相待的耳语,暗示着接下来可能即将发生点什么似的。

  这番悠然间引人无限遐想的意境, 但凡是个人都很难招架得住。

  但话还是说早了, 下一秒, 周旋听到他转而又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但我还是答应了你给出的霸王条款,便宜都被你占了, 我却陷入被动, 交易讲究利益互换, 我甘愿没名没分当你的情人,不是我傻,而是我喜欢你, 所以乐意被你当成傻子一样坑蒙拐骗。”唐遇礼坐直了些, 仰后靠在沙发上, 手指勾着周旋的卷发慢条斯理地打着弯。

  他慢悠悠抬眼看她,眸光一贯平淡,却透出点更深邃易懂的东西,“所以你想好拿什么跟我换了吗?”

  周旋有些意外他居然这么坦诚,一番话掺杂着利益交换中勾兑情谊,很容易就模糊了这场交换本质上的概念。

  虽然是交易,但利益却纯粹。

  她回视过去,为他犀利直白的诚意,心下一片绵软细腻,也深感疑惑,“我都那么对你了,你还喜欢我,你是不是傻?”

  “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两者不能一概而论。”唐遇礼把话题纠正回去,“周旋,像我喜欢一样喜欢我,这一点对你来说,很难做到吗?”

  周旋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眼神慢慢沉淀下来,她从酒柜里挑了瓶酒,一边倒一边说,“不难,老实说,像你这样的人,克制着不喜欢才难。”

  她会被他吸引,除却基本的外在硬件,内里的灵魂才是核心,又怎么可能没有一星半点的好感。

  周旋晃了晃杯子,诚实道:“但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件物品,是可以一概而论的,就比如这瓶酒,我会因为它包装好看喜欢它,会因为它口味的独特性而喜欢它,也会因为它能让我感到兴奋而喜欢它。”

  “这样不定性不定时的喜欢,是你想要的吗?”她看着唐遇礼问,“如果以后再出现第二个和你差不多的人,我很难保证不会移情别恋。”

  他的关注点却很清奇,“所以你并不是不喜欢我,而是无法确定这份感情能够持续多久?”

  周旋点头,“正解。”

  她追求极度自由,讨厌被捆绑束缚,现实生活已经让人感到精疲力竭,在感情上,她希望得到最大程度的快乐,而不是顺带而来的要求和改变。

  喜欢只是人千万种未命名情绪中的一种具象,时间一长,随时会被其他负面情绪所置换掩盖。

  就像她以前讨厌滑雪,因为要穿很多,导致身体笨重难行,但现在她又喜欢上了滑雪这项超越身体极限的运动。

  人的感情是变化的,像流水一样浮动的兴奋感慢慢沉积后,只剩下一汪平静的水面。

  到那时,她又该怎么面对唐遇礼。

  周旋想不明白,也懒得深入思考这么头疼的问题。

  “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当朋友,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她振振有词地说,毫不顾及唐遇礼在这句话后慢慢冷下来的表情,他不客气地打断她,“谁要跟你做朋友。”

  周旋耸了耸肩,又喝了一口酒,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就要站起身,“随便你,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走了。”

  刚起个头,又被人一把按了回去,唐遇礼拽着她的手将人扯过来,掐着下巴就吻进去,像是急于求证什么,他有些用力,亲吻的声响埋在沙发之间发出闷响。

  清晰地传入房间每一个角落。

  周旋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她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到这种程度当然不可能没有反应,思绪纷乱之际,也环住他的脖颈,贴着唇回应着,打算用这种方式将这笔烂账就这么不清不白的糊弄过去。

  唐遇礼拉着她的手将人带坐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一面往上落在周旋胸口的位置,轻轻抚过。

  他声音哑地厉害,滚烫的气息钻出来,“听见了吗?”

  “什么?”

  “你的心跳。”贴在那的力道骤然加重,带着几乎故意的企图。

  唐遇礼抱着她,一边亲一边说: “你对着一瓶红酒,心跳也能快成这样?”

  条理清晰的声音不徐不疾,仔细分辨还能听出有条不紊的理性,“人和东西是不同的,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它能像现在我跟你这样,听着你接近每分钟120次的心跳,一边接吻、拥抱、上/床吗?”

  好似不需要她的回答,唐遇礼自顾自说,“它不能,但我可以。”

  “你还想知道我和它们的区别吗?”

  周旋隐约感受到什么,猛然一顿,被抵着下巴支移着余光往下一撇,下意识抵触地绷紧一瞬,却来不及做心理准备,额尖一点点冒出细汗。

  如骤雨般密集的水珠倾巢而下。

  唐遇礼似乎是陷入绝境般疯狂地重复,一遍接一遍不知疲倦地向她说明和求证这点细微区别的天差地别。

  “我知道怎么样能让你感到兴/奋和舒/服,它可以吗?”

  炽亮的灯光几乎清透到让人眼晕,男人的声音如窃语一般在耳边断断续续。

  “感受到了吗,我和那一堆合成物的区别。”

  ……

  一直到夜寐做梦,周旋耳边隐约都能听到唐遇礼说话的声音,简直快要听出了心理阴影。

  她累得倒头就睡,也不管这里是唐遇礼的地盘,反正都做到最后一步了,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周旋睡得熟,并没有听到第一声闹钟被人掐断前发出的声音,她只是皱了皱眉,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

  唐遇礼拿着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后正准备放到一边,冷不丁看到刚黑下来的屏幕又亮起。

  他低垂视线,瞥到上面不日前才耳闻的名字,偏头看了周旋一眼,走到客厅接起来。

  “姑奶奶,你下来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饭,快下来吃,路口有违章检查,停久了会被交警扣车的。”黎向然站在别墅门口四处张望。

  唐遇礼不紧不慢地说:“她在睡觉。”

  那边瞬间没了声,黎向然人都懵了,站在风中凌乱了片刻,后知后觉醒过神来,声音相较之前都没了力道,“你是哪位,让周旋接电话。”

  唐遇礼扯了下帘子,将最后一丝光隔绝在外面,神情在手机屏幕发出的那点暗沉光线里看不真切,“没听明白吗,她昨天在我这里过夜,你打扰到我们了。”

  平铺直叙的温声语气,却杀伤力十足。

  说完,不管那边是什么反应,唐遇礼径直挂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原处,他掀开被子一角,仿佛从没接过这个电话一般,隔着被子将周旋搂进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直到十点,周旋才施施然睁开眼睛,室内昏沉的光线看起来还像晚上,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瞬间清醒过来,刚要撑着床坐起身,腰间箍着一束力道勒停了她的动作。

  “我得起来了。”她拍了拍唐遇礼的胳膊,眼神示意。

  “再休息一下,昨天睡得很晚。”他将被子掖好,屈指在周旋颊边蹭了下。

  周旋心想,这能怪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字?

  看出她眼神里的意思,唐遇礼松开手,也跟着起身,“我做了早餐,吃点垫垫胃,一会我送你过去。”

  一提到这事,周旋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重新按亮手机,想给黎向然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冷不丁看见一个小时前的通话纪律,抬眼朝门口看去,“你接我电话了?”

  唐遇记一边换衣服,一边坦荡道:“好像有急事,所以我就接了。”

  “那他说什么了?”周旋微微眯着眼,打量那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这人昨晚疯成那样,衣服一穿,又变成了那副清越冷淡的模样。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唐遇礼挽好衣袖,走到床边,将周旋脚下踢地乱七八糟的两只拖鞋重新摆好,“下来吃饭。”

  周旋心里明镜似的,八成没说什么好话,抬脚穿上他递过来的拖鞋,慢吞吞走进浴室洗漱换衣服。

  等她出来,唐遇礼已经把做好的早餐热了一遍,考虑到周旋的胃口和习惯,他做的是偏西式的沙拉和三明治。

  吃完早饭,两人乘电梯到地下车库,见唐遇礼往驾驶座去,周旋出声喊住他,“你能开吗?别太勉强。”

  唐遇礼一秒也没停地将车门拉开,抬眸越过车顶看向周旋,颇有点暗示意味地牵引,“你不是最清楚?”

  周旋系上安全带,表情似笑非笑,“这两也能混为一谈,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那就管好你的表情,别给我揣摩你心思的机会。”他淡淡开口。

  此话一出,周旋也不由得沉默一瞬,唐遇礼真的是个表情上的观察家,她在床上任何一点面部肌肉的变化,甚至不需要她口是心非地掩饰,他都能分析得当并加以利用,跟练了什么邪术似的发挥最大程度的服务精神。

  以至于虽然体力上吃不消,但精神却异常活跃,有点上瘾。

  车在写字楼门口停下,周旋正准备出去,一旁全程没几句话的人突然凑过来亲了她一下。

  鼻峰相错,唐遇礼目光深沉,“晚上我来接你。”

  “再说吧。”周旋扯了扯嘴角,语气跟包/养大学生的富婆一样松缓,像在安抚一只听话的小狗,“乖乖回酒店等我。”

  目睹周旋上楼后,唐遇礼将车开出路口,不妨接到许应的电话,邀他到以前常去的地方见个面叙叙旧。

  茶室瓷声音袅,飘渺香气馥郁远远传到门口,时不时有人人匆匆路过,身上多少都染上点清新的香气,抚慰一天的好心情。

  许应一见进门的人是他,顿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昨天下午的飞机,连个报平安的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转头就马不停蹄地去找她了,还得我约你才肯出来,真是重色轻友。”

  唐遇礼堪堪入座,对许应的阴阳怪气没什么反应,掠过寒暄长驱直入地道:“封文康那边最近怎么样?”

  “你跟周旋也聊这种无聊的话题?”许应不满地“啧”了声,“我派人盯着呢,无非就是跟几个拉帮结派的墙头草吃饭,为一个月后市宣传部部长的竞选积累人脉,没什么异常。”

  “不过还真被你说对了,他在连山建希望小学的事迹也成为媒体鼓吹的噱头之一,看来是早几年就有这个想法了。”

  “宣传部长只是第一步,他想竞选市长。”唐遇礼慢条斯理喝了口茶。

  “市长?!”许应一脸惊讶,“就他那个资质能通过筛选吗?”

  唐遇礼拿出一沓资料扔过去,“政治和经济是两码事,不管生意场上手段如何下作,他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对外口碑经营地很好,加上沈培林的身份,走宣传部长的竞选才有可能弯道超车,这是成功率最高的赛道。”

  许应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什么,打趣道:“如果他真的当选,那就是你名义上的岳父,对你来说大有裨益,你应该全力支持他才对。”

  唐遇礼抬起眼,面上情绪寡淡,“我不是来这里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开个玩笑嘛。”

  “那你打算怎么做?”

  烧热的茶水又滚了起来,发出咕咚的冒泡声。

  唐遇礼眨了下被水汽蒸湿了的眼睫,敛收的眸光冷冷半透出来,“光凭洗钱这一项罪名扳不倒他,在连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搜查他帮助贩毒的证据。”

  “你该不会是想重操旧业吧?”许应眼皮一跳,吊儿郎当的笑意顿时不见了,“之前差点连命都没了的苦头你还没吃够?别忘了,你的两条手臂就是被那群人活生生挑断的,那次爆炸也差点把你炸成残废,好日子还没开始,你就又想一头扎进去找死了?!”

  想想那次事件的后果,许应就一阵后怕。

  当时唐遇礼越过父母直接联系到他让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他因为爆炸伤几乎全身都包裹着绷带,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许应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那些遥不可及的事离自己这么近。

  作为朋友,他当然会尽力支持唐遇礼,但在这件事上,也许是他自私且贪生怕死,亲眼见证过下场惨烈,所以宁愿是别人也不愿意是唐遇礼。

  唐遇礼垂着眼,沉默片刻,低声说:“这件事总得有人来做,他既然蹦跶到我面前,就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我没让你视而不见,你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匿名举报,提交证据,辅助调查,你想做的话有很多种方式能把这件事做好。”许应说完目光沉沉看着唐遇礼,有些无奈,“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周旋知道吗?”

  “她不知道。”

  “你不敢告诉她?”许应声音有些冷,一句比一句讥讽,“那你还让我帮你盯着她,就你这种情况,赶紧放人家自由才是正道,哪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让她给你守活寡?”

  唐遇礼皱了下眉,“我有把握,不会有危险。”

  “这话你自己听着相信吗?”

  见唐遇礼不吭声,许应顿时门清,彻底破罐子破摔,“行,算我欠你的,你爱干嘛干嘛。”

  说罢,他捞起一旁的茶壶往嘴里灌,火气总算压下去了点。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稍微摸到一点门道,“所以,你准备通过周旋的手,慢慢摸到封文康和他们交易的渠道?”

  唐遇礼没说话,算是默认。

  “得了,我算是明白了,一个接一个交换着利用,你们两加一起浑身上下八百多个心眼。”

  余光瞥见唐遇礼拿车钥匙的手,他目光跟着看去,“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接人。”唐遇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

  周旋半道被沈培林叫去和黎家人吃饭,美其名曰说是黎高南想当面感谢她这段时间对黎向然的照顾,特意准备的答谢宴。

  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她给唐遇礼发了条信息说临时有事,让他晚上别来接她。

  饭桌上,周旋就被黎高南一反常态的热情搞得心下困惑,又是问她爱吃什么,又是问她喜欢什么牌子的包,让她有空的时候指使黎向然去买。

  她趁两个老头聊天之际,和黎向然搭了句话,“你家老头是什么回事?对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更年期到了?”

  黎向然看起来却没平常那么活跃,整个人蔫巴地坐在位置上,听到周旋的声音也打不起精神,一整个黯然神伤的失恋状态。

  “大概吧。”

  一个两个都不正常,周旋倒了杯橙汁给他,“你又怎么了,被人给揍了?”

  黎向然捧着橙汁喝了几口,幽幽看了她一眼,“还不如被人给揍一顿呢。”

  “别阴阳怪气的,有事说事。”

  “那我说了。”他将剩下的橙汁一饮而尽,喉结打了个滚,终于开口了,“今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他说你在他那过夜,让我不要打扰你们。”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想起早上提起那通电话时唐遇礼的表情,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黎向然突然紧张起来,直勾勾看着周旋, “他胡说八道的对不对?”

  周旋忽儿转过脸来和他对视一阵,流淌着眼睛里的东西骗不了人,熠亮无比地照彻他眼底潜藏的情绪浮现上来。

  黎向然心下一沉,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比听到实话还可怕的结果是被周旋看穿他的心思。

  下一秒,他匆匆移开双眼,却还是听到她轻柔的声音化作一面墙,“他没说错。”

  看着不远处沈培林和黎高南时不时假装不经意打来的视线,周旋稍微明白过来今天这场饭局的深意。

  无非筹谋着那档子强强联合的事。

  周旋事先和沈培林通过气,对方也一再保证不会把歪脑筋动到她结婚的事上,大概是碍于和黎家的合作关系,不好直接得罪,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打太极的招。

  但涉及底线问题,周旋绝对不允许任何马虎。

  她决定和黎向然说清楚,扭头看着他缓缓道:“以后你不用来接我了,别墅到工作室没多远,我自己开车也是一样的,有这个时间,多想想怎么应付那个私生子吧。”

  朋友一场,有些话点到即止。

  周旋见他一直低着头,知道他听懂了,将面前那杯橙汁蓄满,转头编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出来,包里的手机紧跟着响了起来。

  视线落在那行熟悉的名字上,她走到门口接起,望着霓虹灯交映的繁华街道,在周遭说不出的宁静中,报了个地址过去。

  “过来接我吧。”

  不多时,夹杂着蒙蒙细雨雾化流岚一线的夜空,连绚烂的霓虹彩灯都闷着一团晕染的光圈,像一幅浸了水的油画画在天幕之上。

  路上人不多,只有打着照明灯的车一辆接一辆从周旋面前开过。

  她在桥头站定,撑着护栏低头往湖面看,任由暗如浮纸的湖水倒灌,空洞洞地映进眼底。

  以前每次挨了周谨的打,都有那么一段长达几十分钟的平复时间,那是在画画训练完成之后,唯一交由她自己处理的时间。

  因为忌惮周谨,加上前车之鉴,和周旋交朋友的小孩都会被周谨骂,久而久之,同院子没人愿意和周旋交朋友。

  小孩子心性刚冒出来的那几年,她就自己玩,看草、看花、看水、看蚂蚁搬家,开四四方方的院子什么时候才会塌下来把周谨砸死。

  然后他真的死了,只不过颠倒了一种方式。

  大概是触景生情,莫名的,周旋心里突然闷闷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寂寥感零零碎碎涌上来。

  就好像海阔天空被月色宣兵夺主,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些不好的、难堪的、破碎的记忆再度跃然于湖面,将她包裹在无法挣脱的茧体里。

  她和窒息共存的痛苦瞬间里,脑子忽然变得空白,仿佛从身体抽空,短暂地失去了思考和判断力。

  察觉到熟悉的症状开始发作,周旋一脸平静地从包里摸出药,正要旋开盖子倒一把出来囫囵咽下去。

  就在这时,一辆车缓缓停在她空无一物的世界背后。

  熄火落定的声音是那么鲜明,仿佛在告诉她,我就是来找你的。

  唐遇礼撑着伞从车上下来,看到她站在雨里也不知道躲,衣服和头发都沾湿了,眼睛却还遥遥望着他。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脚下步子加快,将人护在伞下。

  “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躲雨。”

  周旋盯着他看了一阵,眼梢透着潋滟动人的湿意,忽然就笑了,“所以我不是叫你来接我了。”

  “走吧。”她拉着他的手,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