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波尔从昏迷中醒来, 单薄的身影在漆黑之中摇摇欲坠,她缭乱的环顾四周后,屈着膝头拼命地抱着自己。

  额前散落凌乱的发丝倍显狼狈, 她抿着唇深埋着脑袋,僵硬的背脊抵在冰冷的石砖墙壁边, 那潮湿冰冷的触感正侵袭着她的骨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如此轻易的吞没了她的高傲,细微的呼吸甚至被无限放大,她不自觉的害怕着,那无法抹灭的童年阴影正疯狂的侵扰着她的心绪。

  头顶处的铁窗透进昏暗的光芒, 这是地牢里唯一象征着希望的一方天地,却又写透着绝望的窒息感。

  门外空旷廊道里传来皮鞋磕碰地面的脆响,这一阵又一阵的哒哒声击破了乔波尔最后的心防,她恐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抽搐着脑袋藏到床角,直到无路可退。

  乔狄的出现并没有缓解乔波尔紧张到发狂的情绪,她依旧保持着深陷恐惧的氛围里, 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别过来……别过来!”

  乔狄隔着铁栅门, 质问的语调很平静:“为什么不求我?我会放你出去的……你不是最害怕这样的地方吗?”

  “别过来……”乔波尔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乔狄紧咬的腮颚鼓起,他有些于心不忍, 但又在心底叫嚣着不能破防, 破防就意味着被拿捏。

  转身示意手下去准备宵夜, 将人支走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少见的温柔。

  久久矗立在门边,乔狄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陪伴着乔波尔, 软了语气:“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小时候?那时的你……心是空的……是可以容下我的。”

  乔波尔捂着耳朵, 她什么都不想听, 嘴里的「别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凌希」,这两个字犹如《大悲咒》,有着驱散阴邪黑暗的奇效。

  乔狄听不下去了,他一巴掌打在门上,怒目而瞪嘶哑着嗓子命令着:“住嘴,你给我住嘴!”

  乔波尔隐藏在黑暗里,是故意让乔狄看不清她的脸庞,只是在空旷的地牢里回响着她惨绝的嘲讽声:“你永远都代替不了她,永远……”

  这样的笃定无疑是火上浇油的刺激,每个人的软肋都会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捅出更大的伤痛,凌希是这样的,乔波尔是这样的,乔狄亦是如此。

  那双有力的大手扣紧了门栏,乔狄煞白的脸庞犹如从深渊爬出的恶魔,他阴森森的盯着乔波尔,威胁的话轻松震慑了乔波尔:“你知道的,我想弄死凌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全凭我对你的宠爱,所以别逼我……千万别逼我。”

  乔波尔头痛欲裂,她的精神在爆发的临界点,稍不注意就会点燃炸裂,乔狄的威胁让她疯了般冲到了门前。

  乔狄欣慰的笑了,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安抚眼前爱而不得的人。

  乔波尔却抓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的狠狠咬了下去,她又能怎么办。除了嘶咬她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反抗。

  乔狄竟然是享受的,这该死的变态被咬的有多痛,他的笑容就有多灿烂:“不爱我,那就好好恨我,你越恨,我便越爱你,畸形的爱也是爱嘛……”

  “乔狄,你也别逼我,不然我们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哦?是么?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想试一试,把凌希掳来乔瑟士,我们三人对峙的场面一定特别有趣。”

  乔狄狂妄的嗤笑声回荡在廊道里,那阴邪的笑声刺穿了乔波尔的神经,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敢!”

  乔狄太喜欢乔波尔面露恐惧的神情了。果然,凌希永远都是她碰不得的软肋。

  被关在走廊尽头的赞达被悬吊在空中,波尔小姐的嘶吼混搅着乔狄变态的笑声,终于唤醒了他的神志。

  眼前是茫茫的一片黑,赞达的头上戴着锈迹斑斑的厚铁面罩。除了两个小孔什么都没有,脸上的动作稍稍大一点,粗糙的锈斑就会磨得肌肤难受至极,呼吸也极为困难。

  他的身上穿着特制的牛皮防脱衣,双手交叉在胸前,袖口处的铁链连接着墙壁,双脚垂悬的石球让他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就像是一个无法破茧而出的蛹,赞达正无时无刻的感受着地心引力带来的痛苦。

  为了困住这头野兽,乔狄算是绞尽脑汁设计了这一套完美的刑具。

  赞达很冷静,只是听到波尔小姐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还是会动容的紧锁眉心,冷静的暗示着自己,要尽快想办法脱离险境。

  ……

  这一夜睡的还算安稳,纪南岑揉着凌乱的头发走出房间。

  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她没有选择走那吱呀作响的木梯,而是翻身攀着栏杆,抬脚抵住墙角,弹着腿来回两下接而完美落地。

  正在打扫卫生的曲烨叉着腰,看到纪南岑从天而降也不意外,只是指了指桌上简单的早餐:“洗漱吃饭出门。”

  “你还挺勤快的嘛。”纪南岑打着呵欠调侃两句便走去了浴室。

  “早上楚曦给我来电话了。”曲烨的话使得纪南岑顿住脚步,她兴奋的回身询问:“怎么样,你那智囊有出妙招吗?”

  “并没有,她会在三天后抵达翡冷翠,没来之前我们按兵不动。”

  显然,这样的回答纪南岑并不满意,她抓了抓脑袋嫌弃极了:“头一次见着救主的人这么不着急。”

  “楚曦很忙的,她要先安顿好凌希和秦小姐,还要处理公司的事,你以为跟咱们俩一样,只需要打打架就OK了?”

  “什么叫打打架就OK?我们干的是头破血流出人命的事!反正不能闲着,我拿一份钱干一份事,等会儿我要去个地方。”

  “诶!你别乱来。”曲烨警惕的命令着,纪南岑走进浴室挤着牙膏嘟哝:“放心,不会乱来的,你跟着我就是了,只要钱给的够,一会儿去的地方什么都能打听到。”

  “不对,你来过翡冷翠?”

  “我一个高级安保工作者,成天满世界的飞,没点情ꔷ报信息网,这口饭我混得下去吗?你到底把我想的有多差劲?”

  “谁叫你开口闭口都是钱,你再大能耐,印象也就这样了。”

  “你给我等着!”纪南岑刷着牙哼哼唧唧,吐掉牙膏泡沫,气势汹汹地撂下狠话:“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们救乔波尔这件事,没我不行,不信咱们走着瞧!”

  潦草的解决掉早饭,纪南岑和曲烨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小院。

  让曲烨意外的是,纪南岑竟然对翡冷翠的大街小巷十分熟悉,外语交流非常顺畅,在ATM机前还是被她狠狠的讹诈了一笔经费,美其名曰救人基金。

  纪南岑所谓的情报信息网是在闹市区的一家地下酒吧里,大清早,酒保里的已经坐了几桌身份不明的客人。

  曲烨本想多看几眼,却被纪南岑制止住:“别跟嗜酒的酒蒙子对视,这些人来路不明,说不定看你不顺眼,就想嘎了你。”

  走到吧台前,纪南岑朝着酒保温煦一笑。随即从包里取出一枚摩根银元雕制的机关币。

  酒保正擦拭着杯子,机关币的出现让他的神色松动,目光也随着纪南岑手上的推移的方向挪动。

  放下杯子,酒保拾起硬币细细观赏那精雕细琢的图腾,硬币的中心是一颗脉络分明的心脏,按下底部凸起的机关,心脏会随着按动启搏。

  酒保检查结束后,将机关币交还给纪南岑,淡漠的说了一句:“跟我来。”

  纪南岑使了眼色,曲烨会意的紧紧跟在她身后。

  酒保走到暗门前指了指门锁,又无声地看向纪南岑手中的硬币,接着转身回到了吧台。

  对于进入暗门世界的流程,纪南岑轻车熟路,她将硬币插进锁口,石门机关应声启动,一条狭长的廊道映入眼帘。

  曲烨轻声嘀咕:“嚯,你这搞得跟特工似的……”

  纪南岑嘘声叮嘱:“这里鱼目混珠容易生事端,跟着我别回头。”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廊道,直到石门关闭,纪南岑又开始犯财迷:“那枚硬币市值十几万,这个挂公费报账啊,不然我多吃亏!”

  曲烨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瓜:“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把硬币插门上也不取走,原来是门票钱,啧……”

  “这是规矩,走吧。”

  蜿蜒不见尽头的走廊,越往深处走视野越模糊,曲烨有些不耐烦:“你这路怎么走不到头啊?”

  纪南岑还算耐心,挥了挥手解释:“毕竟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地界,藏得深不容易被发现嘛。”

  终于走到尽头,纪南岑推开厚重的防弹门,地下世界映入眼帘。

  在曲烨看来,这里跟黑市差不多,非法倒卖的交易四处可见,来者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面孔。

  纪南岑领路,径直朝着二楼的报刊铺子走去。

  乍看一眼没什么怪异,但稍微动脑子想想就能瞧出端倪,哪儿有人把报刊铺开在这种地方?

  纪南岑虽然不抽烟,但事前准备了一盒老牌雪茄,很是大方地扔到摊子上。

  铺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个头不高但精神好,见着自己心仪的雪茄牌子,眼里冒着贪婪的光芒,转眼看向纪南岑,他扬起的笑容和善多了:“南岑?你怎么来了?走,进屋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