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镜店走出来, 钟渝不太习惯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动眼珠四处看了看。

  他其实一直都有点近视,但度数不算高, 没到需要戴眼镜的程度。但近来用眼太多,视力下降得厉害,就算坐教室前排也不太看得清PPT,干脆来配了副眼镜。

  店员说第一次戴眼镜不舒服是正常的, 多四处看看景物就会好很多, 他适应了的眩晕感, 往教室的方向走。

  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是节挺重要的大课,站门口看去阶梯教室里乌泱泱全是人,钟渝视线巡视了一圈, 一下子没找着人, 就给杜少恒发了条微信。

  杜少恒帮钟渝占了座,眼见都快上课了人还没来,正想给钟渝发消息, 手机就振动了下,钟渝问他在哪。

  杜少恒:靠后的中间。

  发完消息他往教室门口的方向看,就见一高个儿帅哥往他这边走来, 仔细一看, 靠!那不就是钟渝吗?戴了眼镜后完全变了个气质,差点没认出来。

  杜少恒拍了下大腿, 举起手示意:“钟渝, 这儿!”

  钟渝感觉到周围的人在看他, 那种如有实质般的眼神让他不太自在,他面色不变, 微微垂下眸子,穿过过道往杜少恒说的方向走。

  听到杜少恒叫他的声音,他确定了具体位置,于是加快了脚步。

  这个阶梯教室比较老,每排座椅间位置较窄,偏偏杜少恒占的位置还靠中间,钟渝只能弯着腰

  从别人面前穿过去,歉意地低声说:“借过,谢谢。”

  好不容易落座,前排的两个女生笑着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杜少恒更是一脸惊奇地盯着他看,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钟渝把课本翻开,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

  杜少恒笑嘻嘻的,压低声音跟他说话:“不愧是咱草儿,戴眼镜更帅了!”

  钟渝的长相很出挑,属于扔人群里也能一眼看见的那种,只是他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看起来冷冷的,像是不爱搭理人,所以大多数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但其实他性格挺温和,也好相处,戴了眼镜之后,柔和的弧形边框和浅金属色泽中和了他身上的冷漠疏离,看着斯文又俊秀。

  钟渝瞥他一眼,没应声,自顾将书本翻到上次讲到的内容。

  这一眼那种淡漠感又上来了,尤其他戴的还是副金丝边眼镜——杜少恒女朋友前段时间看电视剧,就特迷恋剧里的男主角,也是戴着这样的一副眼镜,说那叫啥来着?

  斯文禁欲?

  杜少恒“啧啧”两声,这时老师已经走到了讲台上,遂用书挡住脸:“别说,这眼镜还挺适合你。”

  “店员帮忙选的。”钟渝说。

  他原本选了副黑框,但店员说不适合他,一直给他强烈推荐这副金丝镜框,说年轻人都喜欢这款,还是纯钛架的,轻。

  对比起来确实轻了很多,他就改选了这副。

  晚上下了课,钟渝在教室里多待了会儿,回到家时已经快11点了。

  刚进门,就看到客厅中央摆了两个黑色大号行李箱。

  贺云承来了?为什么还带行李箱?

  卧室门开着,有人影在里面晃动,他迈步走去,还没到门口,贺云承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来。

  视线相汇的瞬间,贺云承明显地怔了怔,旋即很快便认出了他。

  “钟渝?”贺云承快步走来,视线停驻在他脸上:“你配眼镜了?”

  “嗯。”钟渝淡淡地应道,“度数高了,看不清。”

  贺云承看得目不转睛,唇边缓缓泛起一抹笑:“那我以后吻你,是不是要先摘掉你的眼镜?”

  钟渝心跳乱了半拍,想说什么,贺云承就真的吻了过来。

  贺云承的吻跟他人一样强势,吮吻着钟渝的下唇,舌尖灵巧地撬开钟渝的唇瓣,两道呼吸粘稠地纠缠在一起。钟渝有点招架不住,被他的力度推着后退,背靠到墙上,下颌不由自主地抬起来,迎接他更热切的亲吻。

  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钟渝胸口上下起伏,搭着贺云承肩膀把他推开些。

  贺云承喉结滚动,眸色愈发深邃,嗓音微哑地笑道:“看来也没那么碍事。”

  钟渝平复了呼吸,问他:“客厅那两个行李箱是你的吗?”

  “嗯。”贺云承拇指轻揉他嫣红微肿的下唇,“我以后打算住到这边。”

  住这边?

  钟渝眉峰微不可察地蹙起,“你要住这里?为什么?”

  贺云承轻轻地挑了下眉,“你不欢迎吗?”

  略微反光的镜片底下,钟渝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轻声说:“没。”

  贺云承之前每周都会来两三趟,最近这段时间稍微频繁些,毕竟他也要上班,而公司离这边很远。

  如果他住过来,那他们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见面?

  钟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贺云承和自己住在一起,也不是排斥他,就是……他本能地不想和贺云承进入一段更亲密的关系。

  诚然,最亲密的事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他也不再对贺云承抱有抵触情绪,甚至愿意接受他,他们目前也相处得很好,但他就是不想再往前走一步。

  现在这种状态不好吗?贺云承需要了他就给,他们不用每天见面,彼此都保留一定的空间,他不会去干涉贺云承的生活,也不想参与他的人生。

  他们只是人生路上意外相逢的过客,或许会短暂地同行一段时间,但彼此都有不同的终点,迟早有天要分道扬镳。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过多地纠缠?

  他不想以后牵扯不清。

  钟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贺云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钟渝不想他住过来——这个认知此刻是如此的清晰。

  贺云承想生气,想抓着他肩膀问他为什么,但他发现自己气不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从小到大,无论在哪,他总是不被欢迎。

  贺云承心里暗嗤了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身单手抄兜,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腔调:“老头子嫌我碍眼,把我发配到个小破公司,正好离这边近,住这我上班方便。”

  钟渝心下微松,跟在他后面走进卧室,顿时被眼前凌乱的景象惊得一愣,差点以为家里被贼洗劫了。

  地上摊了个大号行李箱,各式衣服乱七八糟地堆在床上,衣柜门打开,他原本整齐挂好的衣服明显拨乱了些。

  他扭头去看罪魁祸首,贺云承眸底闪过几丝尴尬,说:“我本来想自己弄的,但是不知道该从哪理起。”

  贺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保姆会帮他把衣服洗干净,分门别类地整齐理好,放进宽敞的步进式衣帽间里。今天李岩帮他把行李送过来后,他心血来潮想要自己整理,就把人打发走了,结果因为家务技能点0,加上衣柜空间不比他的衣帽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手。

  钟渝叹了口气,走上前开始整理。

  贺云承有些衣服材质比较特殊,不能叠放,否则就容易皱,只能用衣架挂起来。幸好钟渝衣服不算多,还剩大半空间可以腾出来给贺云承。

  挂好衣服,行李箱里还有一叠放在收纳袋里的内裤,他伸手去拿,但贺云承动作比他快。

  “这个我自己来吧。”贺云承轻咳了声,“放哪?”

  钟渝拉了层抽屉出来,“这里。”

  两人配合着整理完房间里的衣物,又把客厅那俩行李箱打开,不光衣服,还有些贺云承常用的日用品。

  弄完后已经过了十二点,钟渝出了汗,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先洗个澡。”他说。

  贺云承跟过来:“我也洗。”

  钟渝脚步微顿,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我今天很累。”

  每次贺云承跟他一起洗澡,最后都会发展成在浴室亲密,贺云承会拥住他,把他拉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我发誓只洗澡。”贺云承举起三根手指,怕他不信又懒洋洋地补充:“我今天也很累。”

  钟渝累得筋疲力尽,懒得再跟他掰扯,拿了衣服进浴室。

  他摘了眼镜,微仰头用力地捏了捏眉心,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贺云承抱臂靠在门框上,眼也不错地注视着他。

  或许是灯光昏黄,贺云承这刻的眼神竟有些柔和,不带丝毫杂念。

  “怎么了?”钟渝不明所以地问。

  丝丝缕缕的笑意在贺云承眼底泛开,他走到钟渝身后,将人拥进怀里,温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摘眼镜的动作特别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