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你们最近见着贺云承了吗?”

  “你一提我才发现,好久没见他了。”

  “不会是忙着陪那小情儿吧哈哈哈哈……”

  “你们还不知道吗?听说他打伤了人,进去了。”

  “卧槽, 真的假的?!”

  “听我爸说前段时间贺敬海去了趟美国,难道就是去捞他?”

  这可是个大消息,酒吧包厢里一众公子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就是没个准信儿。

  “这事儿啊, 我清楚。”赵隋慢悠悠地喝品了口酒, “想听吗?”

  这话一说,大伙儿都被吊起了胃口,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抓耳挠腮地催:“别卖关子了, 快说!”

  赵隋神秘一笑, 杯底在桌面上磕了磕:“来,一人一杯,喝完我就说。”

  众人嘴上不情不愿, 但听八卦要紧,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一人喝了一杯。

  高彦磊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以他消息的灵通程度, 贺云承那事情刚出不久, 他就知道了个七八成,但面前这人逗人的场面看着乐呵, 便也好整以暇地配合着也喝了一杯。

  赵隋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 这消息又劲爆, 早就想找机会说了,现在看大家都喝了, 于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Louis你们知道吧?就Gaea高管的儿子,之前一起玩过。”赵隋兴奋地压低声音,“听说贺云承把他打残了!”

  Gaea是霍华德家族集团旗下的高端奢侈品牌,主营服饰与珠宝,在国内奢侈品市场占了很大的份额,Gaea的高管即Louis父亲,是贺云承继父Alex Howard的亲弟弟——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

  消息过于劲爆,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沸腾起来——

  “操!!!真的假的?!”

  贺云承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轻没重,除非别人真触到他逆鳞了……

  “骗你们干嘛?”赵隋睨了质疑他的人一眼,继续放猛料:“海洋明珠号知道吧?”

  “不就那艘豪华游轮,跟这有什么关系?”

  “贺云承带着他那小情儿上了船,在船上碰见了Louis,具体过程是啥咱也不知道,但Louis是戴着氧气罩被抬下来的,一起下来的还有贺云承和他小情儿……”赵隋勾唇一笑,视线四巡,对众人惊讶又好奇的表情很满意,故意卡在了这里。

  “然后呢?继续啊!”众人催他。

  赵隋屈指敲了敲酒瓶,“继续,一人一杯。”

  “妈的老赵!你丫还玩儿上瘾了是吧?”

  “等着,看我一会儿怎么灌你!”

  众人边骂边喝,靳子睿听到跟钟渝有关,心里一紧,竖起耳朵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

  “Louis和贺云承小情儿各上了一辆救护车,贺云承上的是警车。”赵隋说,“我猜是Louis对那小白脸做了什么,惹怒了贺云承,毕竟是他宝贝眼珠子么,不稀奇。不过Louis可就惨了,好几处骨折,听说肋骨都刺破肺了,在ICU躺了一周才脱离危险,治好了也少不得留点病根儿……”

  “嘶……”

  众人同时倒抽了口凉气,莫名感觉胸口一阵幻痛。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有人追问。

  “这个嘛……”赵隋说得模糊,“我有个朋友有门路……”

  “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贺云承去他外祖家避风头,他爹贺敬海亲自飞过去给他收拾烂摊子。”赵隋摊了摊手,“要我说幸好他有个好出生,不然霍华德家追究起来,要落其他人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钟渝呢?他们不迁怒?”靳子睿忍不住问。

  他之前一直没出声,现在问得突兀,众人的眼睛都转到了他身上——不由想起之前打马球的时候,贺云承因为那小白脸,还和他有过冲突,指名道姓地警告过他,于是目光就愈发意味深长。

  靳子睿也知道自己反应过了,但话已经问出口,总不能收回去,只能硬着头皮接收各色视线。

  高彦磊笑了一声,说:“他们那种大家族,最在乎的是利益,只要利益到位了,还管你个小虾米吗?”

  他说得现实,在座各位也都来自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瞬间就明白了。

  在大家族面前,钟渝那种毫无背景的学生充其量只是个小蚂蚁、小虾米,碾死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而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家族间的利益交换,一个不成器的儿子算什么?伤了残了又如何?大不了再生一个,反正有的是人愿意生。

  贺云承外祖家加上贺家,再有她母亲继父从中周旋,就算贺云承把人打死了估计都能毫发无损地出来,而他那小情儿虽然是导火索,但实在微不足道,就算杀了他也只能出出气,还不如用来做换取利益的筹码。

  这样说起来的话,贺云承是真的在乎那小白脸啊。

  众人笑容暧昧,嘻嘻哈哈地调侃起来。

  “浪子回头啊,还是个情种!”

  “不过要我说,就那小白脸的模样,的确挺唬人的。”

  “光唬人可不够,贺云承啥人没见过,是不是……床上也特别带劲儿?”

  说话的人嘿嘿笑了几声,和旁边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下流表情,又有人说:“话说回来,我挺好奇那Louis到底得手没?”

  “废话,没得手能打那么狠?”

  “那不就是破鞋么,贺云承也要?”

  “你自己去问他啊,没准儿人不介意呢哈哈哈哈……”

  眼见话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下流,靳子睿皱起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高彦磊敲了敲桌子,目光环视一周,要笑不笑地说:“差不多得了啊,要贺云承听见,估摸一会儿得多几个抬着出去的人。”

  “他又不在这。”

  “到门口了。”高彦磊晃了晃手机,屏幕里是和贺云承的微信聊天页面。

  “操!他回来了?谁叫的他?”

  高彦磊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了,贺云承衣着光鲜神色傲慢,单手抄兜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包厢里有一瞬的安静,不知是谁点了首《乱世巨星》,正好放到“傲慢做本性忘形言行失敬”这一句,配合着这一幕实在恰到好处。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贺云承站定,轻轻挑了下眉:“怎么?”

  高彦磊站起来,笑着搭住他肩膀,引着他坐下,说:“正说你呢。”

  刚刚还口无遮拦的人心里一颤,生怕高彦磊把那些关于钟渝的不堪入耳的话抖搂出来。

  “说你怎么最近都不和大伙儿聚了。”高彦磊揶揄,“重色轻友是吧?”

  贺云承没反驳,找了个空位坐下,见其他人还是没动作,莫名其妙地问:“都看我做什么?不是喝酒吗?”

  这段时间给他憋屈坏了,正想找人喝酒呢,高彦磊就打电话来了。

  “哈哈哈喝!这不等你吗?”

  “说好了不醉不归啊,谁也别想跑!”

  “云承,来,敬你一杯。”

  众人哈哈大笑,个个都来敬酒,贺云承来者不拒,喝得很爽快。倒酒的间隙里发现靳子睿在偷偷打量他,他眼睛一转过去,靳子睿就赶紧错开了目光。

  他心里冷嗤了声,就这怂样,还想挖自己墙角?

  大伙儿喝舒坦了,见贺云承心情好,便开始明里暗里的打探他和Louis的事。贺云承可不上当,每次都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要是遇上没眼色追着问的,就会触发他“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的终极技能。

  结束的时候,包厢里歪七扭八地喝趴了一群,贺云承也醉了,但还没到意识不清的程度。

  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高彦磊还不忘调侃:“不叫你小情儿来接?”

  贺云承摇了摇头,“算了,他今天满课。”

  “啧啧。”高彦磊眯着眼笑,“我看你是真的……”

  是真的什么他没说完,贺云承也懒得问,自己招手叫了辆出租,坐上去前他回头看高彦磊:“以后这种局就别叫我了,没劲!”一群虚伪下流的废物,他是真的腻味再和他们打交道了。

  高彦磊双手抄兜站在路边:“我好心叫你来打假,你没听都传成什么样了?”

  “关我屁事,随他们说。”贺云承无所谓道,挥了挥手:“走了。”

  贺云承到家的时候,钟渝也刚好回来。

  醉酒的人容易兴奋,他看到钟渝就高兴,满心欢喜地拥上去,但还没抱稳就被推开了。

  钟渝眉心微蹙:“你喝酒了?”

  “喝了。”贺云承笑起来,人来疯似的又凑上去,嘴唇都要贴上钟渝颈窝了:“你闻闻我喝的什么酒?”

  “无聊。”钟渝颈侧被他的呼吸弄得有些痒,扭头避开他:“满身酒气,去洗澡。”

  “我有点晕,一会儿再洗。”贺云承含糊地说着,软绵绵地往沙发上倒。

  他身高腿长,沙发装不下他,两条长腿吊在扶手外面,一条手臂挡在眼前,另一只手垂到了地毯上。

  钟渝瞥了眼沙发上四仰八叉的人,无语又好笑,去厨房热了杯牛奶端给他:“喝了,解酒。”

  贺云承坐起来些,也不抬手接住,用眼神示意钟渝喂他喝。

  钟渝站在他面前,从上往下看去,贺云承坐着仰起头,凑过来含住杯口,喉结随着吞咽滚动,这场面似乎不太对劲……

  钟渝赶紧摇了下头,把不和谐的画面甩出脑海,一定是被贺云承传染了……

  耐着性子喂贺云承喝完,见他没有要吐的意思,钟渝稍微放了些心,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刚洗完头,贺云承就进来了,二话不说也开始脱衣服。

  钟渝抹了把脸上的水,睫毛上沾满了水珠,刺得他不太睁得开眼睛,拧眉:“贺云承?”

  贺云承已经麻利地脱完了上衣,弯腰把裤子也脱掉,光溜溜地朝他挨了过来。

  钟渝被抱起来颠荡的时候,抱着贺云承脖子模模糊糊地想,不是说男人醉了之后in不起来吗?

  -

  周一,总经理办公室。

  贺敬海开完了例会,把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儿子拎到了面前。

  这次他闯的祸不同以往,差点闹出人命来,霍华德家那边趁火打劫,狠狠地敲了他们一回。

  事情也过去了一段时间了,最初的怒火逐渐熄灭,贺敬海面对着他时反而平和了,这个儿子算是废了,以后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管不了了。

  至于他包养的那个大学生,这次的事虽然因他而起,但也着实怪不到他身上……当初贺云承是怎么把人家弄到手的,他这个做爹的查得一清二楚,再说要不是贺云承这么冲动,森*晚*整*理也不会闹得那么大。

  离开美国前,他和Elsa聊了很久,决定还是由着他们去吧,总比贺云承以前三天两头换人的强。

  他心里叹了口气,看向贺云承,却见他心不在焉,明显就是在走神,正想说什么,贺云承先他开了口。

  “爸,刚才会上说的那家建筑公司,你打算关停?”贺云承问,表情看起来还挺认真。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集团里的事,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敬海觉得新鲜,面上却不露声色。

  “嗯,那家公司近几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还要白养一群人,我又不是做慈善的。”贺敬海面无表情地说,压低的嗓音说不出的威严:“怎么,你有想法?”

  贺云承眉峰微微往下一压,集团旗下有很多业务,大多数都在赚钱,而那建筑公司一直在亏损,也不是家里的主营项目,确实没有继续开着的必要。

  但是——

  那公司离钟渝学校挺近的,只有几公里,而且钟渝学的也是建筑……

  贺云承有些意动,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去那边试试?”

  饶是贺敬海见多了他的荒唐,也不由挑起了眉头,但很快就想通了关节。

  建筑公司,T大,建筑系学生……

  说实话,他有点看不懂这个儿子了,当了二十几年锦衣玉食的大少爷,金玉其外不学无术,谈了个高材生后,忽然想发愤图强了?还是说只单纯地想离他那个小男朋友近一点?

  本着不打击孩子积极性的心态,贺敬海认真地考虑起来,贺云承并没有接触过建筑相关的内容,更没有系统地学过工商管理,连个财务报表都看不懂,他去那边能做什么?带着一公司闲人摸鱼?

  现在只是亏损,说不准他去了就能搞成负债,集团是不缺钱,但也不能由着他造……

  但贺云承都这样了,总不能真让他当一辈子废物。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要是情况不对,再关停也不迟。

  贺敬海思索完,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完全是一副上属对下属的神态语气:“你去那边能做什么?是会画图还是会跑工程?”

  贺云承就知道他要这么说,压抑着不耐烦:“那我总能学吧。”

  贺敬海不置可否,反而来了些兴致:“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职位?”

  贺云承不假思索:“总经理。”

  贺敬海笑了一声,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是我儿子?”

  贺云承知道贺敬海一向看不上自己,认为他没救了,烂泥扶不上墙,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但今天他就是要争这口气。

  “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他挺直了腰背,眼神那么严肃认真,贺敬海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他——那天他和Elsa离婚,问贺云承要跟谁,才六七岁的贺云承也是这样腰背笔直,信誓旦旦地说他能自己生活,谁也不要。

  于是不管他们和律师怎么劝,贺云承真的谁都没选,两人无奈商量,才决定共同抚养。

  这孩子一旦犟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有些孩子生来就是要债的,贺敬海又叹了口气,正好这两天景宏建设的负责人提了离职,他还没来得及批,贺云承空降过去,能不能服众就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