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田诗织也注意到了跟在虎杖悠仁身后的两个小尾巴。

  一男一女, 外表年龄看着与悠仁差不多,所以这大约就是他口里的同学。女生长相秀气,留着及耳短发, 举止间透着一股洒脱利落的劲儿。男生……

  神田诗织看着一簇簇尖尖的、海胆似的黑发,又瞧瞧那双绿色的眼睛, 总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她不免多看了两眼。五条悟好像察觉到了,大掌按上她的肩膀, 低头, 小声给她介绍:“是惠喔。”

  是、是惠吗?

  神田诗织睁圆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她游戏里的便宜儿子。在她的印象里, 伏黑惠的形象还是那个脸颊嫩生生的, 刺猬头又毛又软的小男孩。

  因为不乖,被她打屁股的时候会红着脸, 羞恼到快掉眼泪,却敢怒不敢言,攥着她的衣服, 小身子僵硬得好像才爬出来的僵尸。

  她眼神逐渐充满了老母亲的慈爱。

  这是什么?是她的崽子。

  她骄傲。

  伏黑惠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钉崎野蔷薇似乎也看出了点什么,扭过脸,问:“你认识悠仁姐姐?”

  认识?什么认识?指初见面就想叫“妈”的那种吗?

  伏黑惠默默摇头。

  短暂的自我介绍后,神田诗织带着几人出了车站。

  餐厅早就预定好了, 只要过去就有位置。

  她选的是一家自助烤肉店。

  量大品质好, 几个人都吃得很饱。这么一路走下来,钉崎野蔷薇渐渐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她沉默一会, 把虎杖悠仁拉过来, 悄声问:“诗织姐和他们。”指了指两个成年男人, “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虎杖悠仁咬住一块肉,含混不清:“朋友关系吧。”

  “……”

  钉崎野蔷薇眼神逐渐诡异。

  她看看就差光明正大搂上悠仁姐姐腰的两个男人。

  夏油杰正在替悠仁姐姐烤肉。他好像察觉到了野蔷薇正在暗中观察, 却并不在意,等不慌不忙地把肉分进诗织的碗里,才慢慢掀眼,笑眯眯的,任由学生打量。

  野蔷薇又去看五条悟。

  雪发男人懒洋洋的,像只吃饱喝足的大雪豹。为了把头搁在悠仁姐姐的肩膀上,腰就差折成了拱桥。

  野蔷薇默默收回视线。

  她最后看向虎头虎脑、小时候疑似挖过鼻屎的粉毛同期。

  半晌。

  野蔷薇拍拍虎杖悠仁的后背,欲言又止:“你……”

  虎杖悠仁眨眨眼,很困惑地望着她。

  眼见同期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野蔷薇摇头叹气,难得体贴一次,夹了块刚烤好的牛肋骨放到虎杖悠仁碗里。

  “你还是就这么笨下去吧。”

  虎杖悠仁:“?”

  ……

  因为钉崎野蔷薇想多呆两天,当做假期旅游,回东京的日程便跟着往后推迟了一些。

  期间,五条悟旁敲侧击地想要参加妈妈的生日会。

  神田诗织坚决拦下。

  夏油杰说,人不去心意得带到,转手就要给她一个礼盒。

  她也没敢收。

  如果真的替他们转交礼物,她几乎能想到对话会怎么展开。

  “妈妈,这是我朋友送你的礼物。”

  “咦,是哪位朋友呀?怎么不请人家过来?”

  “……五条悟跟夏油杰。”

  “诗织新交的朋友吗?听名字好像是男生呢。下次请来家里坐坐吧。”

  ——不就会变成这样那样超级不妙的展开了吗!她才没有那么傻呢!

  平安度过妈妈的生日,再陪着悠仁他们逛了两天后,终于,神田诗织踏上了去往东京的新干线。

  窗外景色飞驰,日光掠过脸庞,神田诗织坐在座位上,忽然有点忐忑。

  不止硝子,因为夏油杰说,她消失的时候大家都很慌张,明里暗里地也打听过她的消息,所以这次干脆就约齐了人,大家一块聚一聚。

  眼看少女正紧张地搅着衣摆,将好端端的衣服蹂躏得皱巴巴的,夏油杰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宽慰道:

  “别担心,大家都很想见你。”

  神田诗织还是有些静不下心。

  不让她揪自己的衣服,她就拍拍五条悟的胳膊。

  理所当然地没拍到,被无下限挡住了。可她也没气馁,又接着拍了拍。

  五条悟以为她是想撒娇,心情很好地弯唇,解除了无下限。

  下一刻,就见诗织把爪子搭上他的教师服,很顺手地就开始搅巴搅巴,边拽出一个个小山包,边忧愁道:

  “也许我需要点酒精。我太内向了,又怕生,很社恐的。”

  “……”

  内向。怕生。社恐。

  被妻子甜蜜撒娇的美梦破碎,五条悟看着她熟练作乱的爪子,毫不客气转移压力的做法,徐徐挑眉。

  虽然两人都不信她给自己贴的标签,但因为本人强烈要求,所以还是给她买了一罐啤酒。

  喝完啤酒,神田诗织顿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腰不酸腿不疼也不社恐了。

  夏油杰定的是包厢。

  去的时候,家入硝子已经等着了。

  印象里那个懒懒散散的好友不知不觉成长为了清冷美人,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风韵。神田诗织扑过去,喊:“硝子!”

  家入硝子摸摸她的后脑勺,表情很温柔。

  刚想开口,不料神田诗织突然抬起脸,盯着硝子看了一会,伸手摸摸硝子眼下的青黑,忽然悲痛欲绝:

  “硝子!我可怜的硝子!你怎么变熊猫了!”

  “?”

  家入硝子一愣。仔细看看少女酡红的脸颊,泛着蒙蒙水意的眼,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清冷女人看向跟在后头的两个男人,皱眉:“你们给她喝了多少?”

  “一罐啤酒而已啦。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喝。”

  五条悟把小家伙从家入硝子身上扒下来,她不肯,奋力挥舞着手臂抵抗,嘴里呜呜咽咽:

  “硝子要被抓进动物园了。怎么办啊,偷熊猫犯法吗?好像犯法啊。我是东京三好市民,不能犯法的。硝子,我可怜的熊猫,我会天天买门票来看你的。”

  “……”

  家入硝子哭笑不得。

  五条悟强行把她按在座位上,没多久,庵歌姬来了。

  神田诗织又唰的一下,直挺挺站起来了。

  庵歌姬是刚刚处理好工作,从京都赶来的,因而形色匆匆。看到失踪十年之久的学妹好端端地出现在面前,她忍不住百感交集。

  神田诗织又扑了上来,握住庵歌姬的手,说:“歌姬学姐,好久不见了。”

  庵歌姬跟着感慨:“是啊。都过去十年了。”

  大晦日那晚,诗织消失得悄无声息,一行人把高专翻遍了也没找到,把他们担心坏了。

  神田诗织呜呜咽咽:“是啊是啊。学姐,你过得还好吗?还在喝那个更年期的口服液吗?你年纪小……哦你年纪大,你就让让悟吧。”

  “……”

  庵歌姬表情渐渐塌陷。

  五条悟肩膀抖动,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闷笑。

  落后一步的冥冥听见两人的谈话,撩起额前麻花长辫:“你嘴巴真甜。”

  听见夸奖,神田诗织有点不好意思。她谦虚地商业互吹:“哪里哪里,你嘴巴也很硬。”

  冥冥笑了一下。

  七海建人是倒数第二个来的。

  他就职在金融公司,连日的996加班让他面色有点疲倦。他穿着商务人士必备的银灰西装,手里捏着方才路口被强行加塞的保险传单,进来看见许久未见的学姐,淡淡点头:

  “好久不见。”

  神田诗织看看他。

  揉揉眼,再看看他身上的西装,他手上的保险传单。

  她扑过去,握住七海建人的手,呜咽得更大声了。

  “七海海,我可怜的七海海。你怎么成卖保险的了!现在保险很不好做吧?”

  看着两人握着的手,这下五条悟笑不出来了。

  “……”

  七海建人一丝不苟的表情逐渐破裂。

  五条悟黑着脸走过来,很不客气地拍掉两个人牵着的手,再拎着小骗子的衣领往后提溜,声音发沉: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夏油杰把她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灰原雄姗姗来迟。

  眼看诗织又要不安分地从位子上起来,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那张号称社恐的嘴巴,俯身,在她耳边无奈道:

  “消停点吧。”

  她“唔唔”两声,看起来非常不服气。

  夏油杰没了办法,只好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出一颗草莓塞进她嘴巴。

  她嚼嚼嚼,总算安静下来。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

  散了场,两个最强送神田诗织回酒店。

  她走走停停,夜晚有点凉,她却感受不到。因为酒精的作用,她感觉脸颊烫烫的,浑身热乎乎的,看着黑乎乎的天空,双眼无神。

  “悟,杰,我想吃冰块。”

  五条悟看她一眼。

  “你在对柱子说话。”

  “……”是这样吗?

  她眨巴眨巴眼,转个方向,直挺挺地站着,接着说,“我想吃冰块。”

  夏油杰叹气:“那是路灯。”

  “……”怎么这么多柱子!

  神田诗织有点不耐烦了。她生气地解开外套扣子,清凉的风吹过来,吹散几分热意,她顿时感到好受不少。

  夏油杰怕她着凉,把她拽过来,重新把扣子扣上。

  她低头看了看,再解开。

  夏油杰又扣上。

  她皱眉,抱怨:“你干嘛。”

  “你醉了,会着凉的。”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夏油杰半撩起眼皮,看看她,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路旁,问:“这是什么?”

  神田诗织努力睁大眼,仔细观察一阵,满怀自信:“是司机师傅!”

  “那是狗啦。”五条悟指正。

  狗?

  她不太信,张嘴“汪”了一声,很快,司机师傅也呼应地“汪”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

  夏油杰又指着一个方向,问:“那是什么?”

  神田诗织不太自信了:“是狗。”

  “那是人啦。”五条悟再度更正,耐心得像位好老师。

  神田诗织不禁开始动摇。

  难道她真的醉了?

  夏油杰这时已经重新帮她把扣子扣好。她低头瞧瞧扣得整整齐齐的外套,忍不住咕哝:“杰好像男妈妈。”

  他表情微顿。

  “男妈妈?”

  “在你眼里,我很像妈妈吗?”

  声音低低的,隐约含着点危险的味道。但向来灵敏的小动物雷达这会有点迟钝,神田诗织没感觉出来,点头:

  “杰妈妈。”

  男人笑了一下,眼眸乌沉沉的。

  他捧着她的脸,慢条斯理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