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鳟鱼还是青鱼?”系着围裙的Hannibal把头探出厨房门口。Will正在写字台旁看一本中文字典,烤箱烘焙的作响掩住了说话声。

  Hannibal走上前来,拿着铲子的手搭在Will肩膀上。

  Will明显已经忽视了他在做饭这件事,指着一个汉语词汇问:“这念什么?为什么我根据音标拼不出来?”

  “这两个字念鳟鱼。”Hannibal替他合上字典,“你想吃它吗?”

  Will愣了愣才意识到Hannibal是在跟他开玩笑。

  “我想吃猪排。你上次做的那种。”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我做的鳟鱼。我需要加深你的味觉神经对我做的菜的记忆。”Hannibal走回厨房。

  Will跟了进去,这次他没在背后看着他,而是研究了一下烤箱电子屏显示的时间数字,问道:“下午还要去大楼,我们赶得及吗?”

  “可以回来吃。我加了松子,你会喜欢它。”

  菜板上有几条被Hannibal处理好的翻白眼的青鱼。

  “你已经准备好青鱼了,为什么还要做鳟鱼?”

  “你常吃鳟鱼,而我会做不一样的口味。”

  Will笑着问:“你想……展示厨艺?”

  “必要的时候,我需要向你证明我是个合格的男人。”

  Will有些害羞地问:“你指哪方面?”

  Hannibal看了他一眼:“每一方面。”然后打开炉子,将锃亮如新的平底锅放在火上,倒橄榄油进去。

  他是习惯挽着衬衫的袖子做菜的,用力时,臂肌随之鼓起,就算只是在厨台前做饭,他也在散发干练的魅力。

  Will咳嗽了一声,把头低下。

  Hannibal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酒窖里有红酒,你可以去选一瓶,不要选1986年的,覆盆子不适合搭配鱼。”

  “为什么覆盆子不适合搭配鱼?”

  “个人之见。”Hannibal边忙碌边说,“也许你可以拿那瓶拉菲。”

  Will转身出去选酒了,但他没有拿Hannibal指定的,而是选了瓶甜酒。他回来时,鱼已经被装进了四方形的铁盘,Hannibal正在清理厨具。

  他放下酒瓶,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Hannibal收拾完一切后,转向Will笑着说:“我所期待得到的最大帮助是犒劳。”

  Will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显得不知所措。

  “世界上并没有白吃的午餐。”Hannibal调侃道。

  Will没有表示答应,也没有拒绝,可他不肯把脸抬起来。Hannibal向前走了一步,鼻尖凑到Will面前,试探着去接触他的鼻子,他注视着Will刷子一样的睫毛,不和他发生真正的接触,就像在逗弄一只郁闷的猫鼬。

  Will慢慢抬起脸……

  他们的身高是有一点差别的,但只要Will稍微仰起脸,或是Hannibal低下头,这几公分的差别就会被消除。

  一分钟过去,他们保持着一种极近的距离。

  “不要问我‘我可以吻你吗’。”

  “……”

  “答案就算是可以,我也不会说它。”

  审讯室。

  刷绿漆的铁桌子反射着白光,灰水泥墙壁有因剪力结构变形产生的裂痕,尽管室温非常低,屋角仍然有小蚂蚁在爬。

  它们是从通风系统爬进来的,只有很少的蚂蚁还能找到来路返回地面,多半的命运是被清洁工扫进铁屉,再投入垃圾箱里。

  东方人的伤势比起前几天有所减轻,但近期石膏板和绷带不会被拆下来,他像是具穿着绿色丧服的木乃伊一般,坐在桌子一头,双脚和双手都被镣铐束住。

  “那个香炉。那不是普通的香炉,它是绿釉陶楼,是古董,国宝级别的古董。就算你花几千万也买不到的真品,世间仅此一样。”

  “为什么送我。”

  “不用惊讶,‘他’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多到数不过来,他喜欢仅此一样的东西……”东方人翻起眼皮,观察了一下Will的表情。

  “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但没有几个人拥有谁也不具备的特点,Will,我是说他,不是说你。”东方人说,“也许阔绰的出手并不能打动你,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在向你诉说他的诚意,我和森,都是他的诚意。”

  “东方人是否认为诚意越大,事情的成功概率越高?”

  “诚意……是的,但中国人更讲究‘缘分’,他们信这个超越信仰佛教的神明。”

  Will问:“你说的‘他’,是中国人。”

  “‘他’是中国人。”

  “那你呢?还有……森,他在那里?”

  “我不知道。我是日本人,我有绿卡。”

  “你……毕业于杜克大学医学系,之前你在、北卡罗莱娜州生物学研究所工作,你为什么放弃事业和前途。如果你认为‘他’是有吸引力的,他是怎样引诱了你?”

  “Will,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我的脑子里,而是在他心里。”东方人认真地看着Will说,“第三者给你的答案永远阴暗而诡异,作为第二者,我给你的答案是片面性的失真假象,你想知道这个过程,就必须到他心里去。”

  “你希望我去找他。”

  “他希望你去找他。”

  Will皱眉问:“为什么?”

  “理由或许和Hannibal一样。又或许不一样,他有一个生人勿扰的世界,而我并不完全了解。”

  “你进去过。”

  “我窥探过。”

  “没有人能够拒绝他。”东方人强调,“就算是上帝也不能。”

  Will问:“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但是你根本用不着着急,因为他会来找你……”东方人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会寻找你,带走你,俘虏你,就像他当初对我们做的一样,你暴露了,那么从这一刻起,你的‘缘分’就诞生了。”

  东方人说:“你应该明白,他们这种人是很狭隘的,他们对朋友的定义带有唯一性,所以他会杀了你的朋友。”

  “Hannibal。”

  “Hannibal。如果你在听到我说‘朋友’时,第一个想起Hannibal,那么答案就是Hannibal。”

  Will问:“械斗需要武器,你们有吗?”

  东方人好像听到了好笑的事情,笑出了声音。

  “他的武器就是我和森。”东方人说,“他给你写了封信,本来在我身上,但被取证处的人带走了,或许你可以去找回来看看。”东方人叹了口气,仰起头把目光投向了白晃晃的灯管,他的瞳孔在极短的时间里收缩成一个点,而他却没有眨一下眼睛。

  ——他在用他唯一能做出的姿势祈祷,这间牢房里并没有神明。

  傍晚,Will和Hannibal在咖啡厅碰面。

  Hannibal已经等了他一刻钟之久。

  桌面上摆放着茶牌和锡制烟灰缸,复杂的吊灯悬挂在半空中。

  他们的座位就在落地窗边,Will向外望着,干冷的空气滞留了整条街道,道路两旁的电线杆隐隐惨白。

  他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Hannibal把咖啡推向他。

  Will的心思很明显不在这里。

  “我预感还会有人死去,就在这几天。”

  Hannibal吁了口气,“将人生过得像赌博,他们胆大妄为的时候,对自己的所为充分自信,并且认为大胆的冒险,是唯一的生存形式——当一个人开始赌博,停下来就已经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Will阐述道,“他有方法令人替他做事,我想这可能跟钱或者特殊能力有关,虽然我们抓住了两个人,但他还可能制造出更多的医生。”

  “Will,预防犯罪是不可能的,而罪犯的思考方式是与你的思维模式相反的。”

  “相反?”

  “相反,就是……”Hannibal指了指桌旁的黄铜咖啡壶,“下毒的人永远不会是服务员或者咖啡店的老板,罪犯早已逃之夭夭。”

  “他不会在我怀疑的时间和地点范围内作案。”Will琢磨了一会儿说,“那么他会在这个时候……锁定目标,等我疏忽时采取行动。”

  “他的目标,那就是我。”Will开始自言自语,“可是他又不可能上门来找我……”Will没有把话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想到了『东方医生』下一步行动:Hannibal。

  头领必须先铲除Hannibal这个特殊存在。否则他就不可能抓住他。

  有没有一个办法能够使他的注意力从Hannibal身上转移,而落入一张布置好的法网中?

  “Will,咖啡要冷了。”

  Will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接下来,安静了很久。Hannibal用眼光感受着Will——这是一个生命里带着霜色的人。他不会抽烟,思考的时候,他那双骨节明显的手搭在桌面上,他的目光匆匆地扫过那些匆匆而行的人们,又匆匆变成空洞。

  Will的腮部有一点儿风吹的红,样子憔悴,但是他的神色中,绝不带有一丁点自怜。

  Will才想起来,这是他们的约会时间。

  “为什么是这儿?”他问。

  “约会总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场所,虽然越是安静,越不容易令人进入状态。”Hannibal说,“可我们总得学会拥有它。”

  Will环视四周,发现几对情侣有说有笑,年轻女孩穿着毛织袜子的腿,被男伴的牛皮靴子抵摩,有人握着彼此的手,他们的无名指上佩戴着白金指环。烟从包厢半掩着的门里飘出来,穿深灰色西装的人在里面谈生意。

  “我……想过来这样的地方约会,是的,这是值得享受的时光,在这里……”Will磕巴地说,“可以互相……谈话,了解对方或者是,恋爱。”

  “但是我想,我们该走了。”Hannibal按响按铃。

  回家的路上,他们都很沉默。Will不知道Hannibal为什么突然结束约会,他没有思考他的心思太久了,现在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Hannibal的能力,这些日子以来,他更多的只是用感官去接触Hannibal,而非头脑。

  他们回到了住所。

  Hannibal把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去厨台旁倒了两杯酒。

  Will随手将他递过来的香槟放在壁炉上,站在一旁观察着四处的陈设,直到Hannibal走到他身后。

  他又偷偷吸入带有Will的味道的空气,他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检查他的日程和健康状况。

  Will身上的甜味儿中夹带着苦。Hannibal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可他并没能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疾病的味道。

  他没有在其他癌症或者炎症病人身上闻到过这样的气味。

  窗帘合着,屋子里十分安静,也没有嘈杂的颜色干扰视觉。Will的心情开始变得平静,他终于搞明白Hannibal结束约会的原因:他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和他在一起,一个他们都喜欢的地方。

  Hannibal不可能准许他们的约会带有形式主义色彩,他们在一起,每一分钟都是很珍贵的。

  而他们两个都有本事把对方带入自己的情绪里,在咖啡馆,他们做不到像众人那样享受时间,就只能在众人的衬托下变成奇葩。要是一个人坐在那地方,感觉肯定是相当糟糕的,Will想,但两个人逃开那里,反而会令人觉得合情又合理,因为是两个,不是一个。

  这就是两个人的意义。

  Will转过身来。

  Hannibal用两只手握住他有点儿凉的手。

  Hannibal希望Will和他有着一样的温度。

  “你提前结束约会,是因为你认为我……更习惯独处?”

  “环境对人的心情起着决定性作用。”

  “这儿就像一座孤岛。”

  “当大门关上,一个房间就成了一个世界。”Hannibal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别人的见证,外界,也许我们不必涉足,在这儿你才会更自由。”

  “是的,我想我已经习惯了这儿。”

  “包括我吗?”

  “……”Will躲开Hannibal的注视,“我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在外面有狭促感,而到了真正封闭的屋子里才能放松。你也曾经说过,我是个只会在屋子里思考犯罪的人。”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你还无法在其他人面前穿上伪装,伪装也是一种能力,一个人越是与众不同,越需要伪装成普通人。”

  “就像你做的那样?”

  “但我会姑息你的自闭,Will。”

  “可你是我的医生。”

  “医生只是治疗你的身份,我还希望获得其他的份。比如监护者。”

  这个名词有点羞耻。

  “我减少你接触外界的时间。”Hannibal说,“你的所需,有我来照料。”

  Will突然想起了他在路上碰见的两条狗。

  他明白Hannibal是在和他谈“同居”。如果Hannibal是在三天前提出这个建议,那么他肯定无法接受。他现在已经不想拒绝任何提议,只想把生活过得放肆一点。

  “你是在请我搬到这里来住吗?”Will抬起头问,“我并不是每天都洗头发。”

  “所有一切,如你所愿。”

  “那我的车怎么办?”

  “凯迪拉克比雪福来强。”

  “那,如果我不想去上班呢?我是说,我不去上班了。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不是没有。”

  “经济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

  “我会发病,那很折磨人。”

  “而我是个医生。”

  “我有时吃炸鸡。”

  “如你所愿。”

  “如果我病了……”

  “……只要你肯吃药。”

  “可你会看着我。我不习惯被注视。”

  “那么你现在可以蒙住我的眼睛了。”Hannibal笑了。

  Will也笑了。

  “我突然想出去走走。”

  Hannibal为Will披上外套,打开大门。

  他们去了僻静的公园。

  这儿没有华灯初上的景象,只有铁艺的路灯,静滞在石板路上方,将地面照射的渐黄渐白。路两旁的枯草结起了冰碴,枯枝在半空中互相交错,将月光遮蔽。远处的罗马柱凉亭里,有一张大理石棋盘桌。

  也许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来这里散步,花坛的围栏布满了红锈,光秃秃石板蒙了一层土红色的灰尘。

  Will透过干枯的柳枝望向远处。

  Hannibal来到他面前,那时候,他就只能看着他的脸了。

  ……隐隐的香水味儿,是从Hannibal的围巾上散发出来的,必须距离足够近才嗅得到。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散步。”Will说。

  “这是个好习惯。我年轻的时候,在伏尔加河河畔散步……不过并没有偶遇佳人。也许明年的这个晚上,我们还是在这里的。”

  Hannibal向前走了半步。

  他们只剩下一点距离,就可以拥抱对方。Hannibal希望Will因为他的靠近而被吸引——他的确用了他喜欢的须后水,他昨天按照最整洁的样式修剪过头发。

  “我想和你聊聊过去。”Will忽然说,“关于你过去对我做的事。”

  Hannibal没有拒绝。他知道Will是不会忽视那些事的。

  他是矛盾的存在,恶的倾向吞噬不了自身善的灵魂,就像他的失眠,疲倦感只能激发出清醒的本能。

  他越是想要得到什么,越是想要逃避什么。

  他提起过去是他在抗拒自己内心的某种欲望。

  一直以来,他一分钟也不能松懈。

  “你曾经把……一些东西塞进我的喉咙,还有,你麻痹了我,进行电击治疗,你还把我送进了监狱。”Will说,“然而,这些都比不上最后的打击。”

  “我希望你看清我的同时,看清你自己的灵魂。”Hannibal说,“我不遗余力地改造了你,而你背叛了我。”

  “我当时处于无助和对你没有防备的境地。而你也没有同情心,我知道,你是没有的。”

  “我不遗余力地改造你的同时,还不遗余力地做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争取你。Will,我所做的,是用尽方式将你变成完好的模样,一如我现在所做的一样。”

  “不遗余力地迫害,和不遗余力地挽救。”Will感到很不可思议,Hannibal此刻说的话并不值得他去怀疑,他对他一直坦白到近乎赤裸的程度,而他所做的一切,却是如此使人难以理解。

  但Will又完全理解。

  “你改变了我,似乎你是对的。”

  Hannibal对“似乎”感到不解。

  Will说:“可是我认为,你需要的是陪伴。你为了这个目的,改造我,挽救我,治疗我。你的初衷是什么。”

  “为了寻找爱,必须提前修建通往它的道路。”Hannibal说,“而那些在冬天里荒芜的玫瑰地,到了夏季芬芳满园。那就是现在。”

  “也许我已经用了很多时间去抗拒和向你复仇,而时间被用去太多了……”Will皱了皱眉,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

  “现在我要把时间送给你。”

  Hannibal被打动了,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他感觉到Will的回应,却是强烈的一次,Will必须要软弱和失助到“被摔碎”的境地,才会给予他这样的回应,他曾经打碎了他,希望他按照自己臆想中的方式复原,而他自己复原了。

  Will真正想对他说的是:我的时间送给你,给我我想要的。

  他终于还是开口索爱。

  “Will我从不希冀任何人忘记任何事,面对我给你造成的一切转变与你所认为的伤害,澄清是我唯一能说出来的答案。”

  Hannibal不会为他们的曾经说“对不起”,他坚持他当时的付出,这已是他最大程度的抱歉。Will完全了解,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认同。

  “伤痕是可以复原的吗?”Will问,“如果我把过去变成一个故事,那么伤痕的深刻,只能提醒我,自己的确拥有过那时的一切,知道吗?”

  他的诚实令Hannibal语塞。

  “时间置于从前,我和你一起走。”Will突然说,“时间置于将来,我们离开这儿,去加拿大或者西欧,我们一起……但明年的今晚,我们依然在这里散步。”

  “你是在告诉我,我的所作所为从没有落空。”

  “我是在告诉你,时间从没有用。现在就是过去和未来,时间凝聚成一个点,那么就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空气冰冷的原因,Will的眼睛里有了水的光,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他似乎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表达欲。

  Hannibal皱起眉头问:“Will,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说……我……”

  Will的目光落在Hannibal眉宇之间,好似能够进入他的脑里。Hannibal知道Will对他自己的了解程度,就如同对他的了解一样深刻,他们好比是两个赤裸相对的人,那些灵魂深处的阴暗秘密,全都在对方眼里平摊着。

  他们之间的引力,必然会把他们毫无缝隙地结合在一起。

  Will没有避讳地直视着Hannibal的眼睛,他很少这么去看一个人,除非他想得到什么。

  Hannibal等待着Will主动表示。

  这等待实在熬人,他的等待对象是如此完美致命,眼珠的每一次游离都会引起他心弦的颤动。

  Will是Hannibal印象里的灵感缪斯。Will,一株完美的白腊,已经到了必须要被摘下的时候。

  Will缓慢且犹豫地伸出手搂住Hannibal的脖颈。

  Hannibal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Will在Hannibal的注视中,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在颤抖,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该怎么样做,但是他那么做了,他吻了Hannibal。

  他主动去触碰他,触感轻微得就像不存在一样。他的手在Hannibal身上抓得很紧,整个人都好像沦落进了危险的陷阱,他很紧张,但有东西在这口井里,这东西是他无法抗拒的,他必须进去。

  Hannibal的伪装开始破碎。

  Will摩擦着Hannibal的嘴唇说:“我编造了一个童话,是我的梦……”

  “不是每个梦都会醒过来。”

  “闹钟响了,我会醒过来。”

  “你催眠了自己,Will。”

  “是的。”

  “但是梦里的另外一个角色,是你无法催眠的。你无法像催眠你自己一样催眠我。”

  “……哦,我已经使他睡着了,而我没有把闹钟放在他的枕边。”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Will在低喃,“我陷进去了,你呢?”

  Hannibal像是只看到猎物的蟒蛇,他要用芯子舔触Will,他开始本能地分泌唾液,他要吞掉他。

  “时间,还有我的恐惧,现在是你的了……Hannib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