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大爷的怪!”大嗓子嚷他。“他奶奶的一阵风能吓死你这孙子,要不然说你没出息。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胆子小?啊?”
大嗓子让独眼去关门,独眼点头去了。刚关上,呼一下又被吹开了。没办法,独眼就又去关。又吹开了,他又去关……
大嗓子怒了,起身过去推开独眼,他力气大,一把就将人给推倒在地。
独眼摔在地上,摔得不轻,却也不敢吭声。
大嗓子狠了力气扣住门,却不曾想突然门被风猛然吹开,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头上。
听见大嗓子啊的一声惨叫,光头男赶紧跑过去。“大哥!”
大嗓子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他奶奶的……”
再一睁眼,眼前竟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她抬头,惨白如霜的脸正盯着他笑。
“啊!!!有鬼!有鬼啊!”大嗓子吓坏了,着急忙慌往后退,不小心撞到光头男,二人一同跌在了地。
光头男被大嗓子压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刚一扭头。一个红衣鬼正躺在他身旁冲着他笑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扯着喉咙的喊声像杀猪叫。
哑巴手里的宝箱变了样,周围暗淡,他本想抱着宝箱就跑,再一低头,宝箱竟变成了滴着温热血液,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看着他笑,哑巴当即就吓昏了去。
皮肉溃烂,满脸的血腥惨不忍睹。惨白的唇瓣微动,一张一合。“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大嗓子吓破了胆,捂着眼睛连连后退,摆着手道:“不,不是啊,不是的!”
“不是你杀了我!夺了我的钱吗?!!”
大嗓子啊的一声,爷爷奶奶都吓得认不得了。
沈昩从房梁上跳下来,正巧落在了大嗓子后头。他伸手拍了拍大嗓子的肩头,“喂!”
大嗓子被吓飞了魂,一回头突然冒出一张人脸来。直接嚎了一声,腿脚没了力气,倒地翻白眼晕了。
沈昩拧了拧眉,看着四人全倒在地上。伸手引来了贴在门上的符咒,他蹲下身拍了拍大嗓子的脸,那人实在昏得死。
沈昩嘲了声道:“一张符咒把你们吓成这样,还做什么强盗。”
话音未落,他起身从几人身上跨过。
他低头找了一番,借着月光,果真在之前他坐着的那地方柱子后头发现了他的指环。
那是个暗器,轻轻拨动指腹处机关,背面便会弹出块凸出的尖刃来。
开门之际,蓦然回首,却发现那雕像上的帘帐又没了。一双狰狞的眼眸死死盯着正对门的沈昩,沈昩拧眉,越皱越紧。
“撞邪了。”
回了家,雨下得大了,沈昩身上的衣服淋湿了一半。门口的黑狗见主人来了,嗷嗷直叫。沈昩伸手抚摸着它的脑袋这才管用。
夜里雨下得很大,水位升上来,淹没了半层阶梯。
外头雷声阵阵,沈昩睡不着。
又一道闪电,映出窗子上的一道黑影来。
沈昩锁眉,枕着胳膊许久也没困意。
忽而他拿着身旁的剑往外走。知道下雨,却没想到雨势这么大。他刚打开门,风就狠狠刮了进来,才一会儿他的衣服就湿了一大半。
这竹屋还好有地基撑着,不像下头平地已经被淹了些深度。突然一只白色水鬼直冲过来,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模样。
沈昩侧身躲了过去。这水中多的是水鬼,顺着这竹梯就要往上爬。大黑狗对着这些水鬼叫个不停。
狗在屋里冲外头叫个不停,沈昩随手将门关紧,将狗关在了屋里。屋里狗吠声渐小,雨声大了。
沈昩握紧了剑,迎面砍断了刚爬上来的两只水鬼的头颅。剑为济世,金丝莲纹。那是他师父给的,剑中带法,水鬼遇之魂飞魄散。
大雨倾盆,往上爬的水鬼越来越多。
水面铺着一层黑,仔细看来,是头发。头发顺着水飘荡,冲向沈昩,缠着他的腿脚不准他动弹,趁这机会,厉鬼扑来。
沈昩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符,两指夹在唇边。“急急如律令,破!”
他轻轻吹口气,豁然透过黄符反而成了熊熊大火,此为业火,不怕水。
扑上来的厉鬼被烧成了灰烬,白白送了小命。
越来越多的厉鬼从水里游来,沈昩回头之际,一只厉鬼恶冲冲撞来,直接撞在他脑门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他瘫坐在地,竟莫名没了力气。
水里伸出的长发不知何时缠绕在他的身上,勒紧他的脖子,几乎窒息。
沈昩感觉身上的意识和力气都在流失,眼皮也越来越沉。闭眼之时,眼前冒出一个红影来,雨声滴答滴答不停,之后他便不记得了。
阳光照在沈昩的脸上,熟睡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经过昨夜那么一番折腾,如今只觉得头疼的要命。被头发勒过的脖领现在还疼。他撑着身子缓缓起身,扭头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床边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正看着。
沈昩蓦然清醒,瞪大了眼睛就伸手去夺,嚷了声:“还给我!”
瞧着他直接扑上来要去抢,时浅也不与他争,也不再逗他了。再说这么薄薄一张纸,可经不住两人这么争夺推搡。
夺过了信封,他好生仔细地把褶皱抚平,小心翼翼地整理好,看了一遍又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损害。确认无妨后,他才松了口气。
那信封是他师父留下的,也是唯一能找到他师父的东西。
“一张纸条而已,这么宝贝啊?”
沈昩身子虚弱,眼尾略显猩红,他瞪了眼时浅,压着身上的疼痛,怒声道:“你谁啊!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的!”
“在桌上摆着,我就看了看。”见沈昩这么着急的模样,他不禁笑笑。“我当是藏宝图什么的,不过一封离别信罢了,有什么可宝贝的。”
“你闭嘴!”
“还真是凶巴巴的。昨夜我也救了你,一句感谢地话都没有就算了,还这么凶。”说着,那人脸上多了分好人不得好报的哀怨之色。
此人一袭红衣胜血,墨发倾洒如瀑。模样生的俊郎干净。
“你救我?”
时浅朝他抿唇挑眉道:“不然呢?在下时浅,阁下尊称啊?”
沈昩抿唇,随口不耐烦道:“沈昩。”
他舒口气,才慢慢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虽是纠结的时间长了些,不过这两个字倒是说的快。“多谢。”
虽说谢,可语气快的很,惜字如金。时浅差些没听清。
“嗯?”时浅愣了片刻,转而眼中充斥着惊喜,反倒凑上前嘻嘻道:“你说什么?”
沈昩无奈般甩了他脸色,不语。
听罢,他嘿嘿笑了两声,撑着脑袋看着沈昩,笑意莫名怪异了些。“我们都已经那样了,我救你理所应当嘛。”
沈昩绷着脸,听不懂他的意思,也就没了表情。
瞧沈昩表情难看,料想他生气,时浅也不再说什么,只耸耸肩道:“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如今状况可不好,别气着了。对了,这么久饿了吧?我给你煮了粥,还有小笼包。”
饭桌上,一桌的好菜的确诱人。一般黑狗见了生人都要叫好几声的,这次不叫了,乖乖坐在桌前盯着看,口水滴答滴答落。
沈昩无言以对,还是只好狗。
沈昩不语,埋头吃饭。时浅见他这般,眉眼弯弯,只盯着眼前人吃饭,比自己吃饭都觉得香。
莫名被人盯着,沈昩的眉头不自觉就挤到了一堆。“你盯着我干嘛?”
“这些饭菜可还合胃口?”
沈昩绷着脸,之后就没再看他。“这顿饭后,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嗯?为什么啊?”时浅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些。“方才还说谢谢我,如今又要赶我走。沈公子还真是过河拆桥啊。”
沈昩:“……”
“再说了,把我一个弱男子扔在这荒郊野外的,外面又那么多妖魔鬼怪的,多可怕啊。”
沈昩:“……”
沈昩最终还是经不住这人软磨硬泡,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轻声吐出一句话来,“你要是再这么多话,我就杀了你。”
时浅愣了愣,撇嘴道,“啊?!杀我?!不要啊,我怕死。”
虽是这么说,可沈昩觉得他像是读课本一般。那神色之中,一看便能看出他是装的。
沈昩也不客气,“死还是离开,你选。”
时浅赔笑两声,那模样无赖极了。一手撑着脑袋,满眼笑意得看着沈昩。“沈大侠为人正直慷慨,怎么会杀人呢。”
这人冥顽不灵,沈昩啧一声,蹙眉拧紧了眉头道:“你要试试,看看我是不是为人正直。”
“那这周围什么都没有,外面还有那么多妖怪。你就是现在赶我走,我也没地方去啊。就看在我救你的份上,收留一日都不行吗?”
沈昩无话可说,不愿再去看他,不过想来他话中有理。也念在不愿欠他情分,于是就甩了一句“随你”。
这么一天,时浅也没闲着,心血来潮之际,趁沈昩在榻上休养时,他将院子里头的杂草全给拔个干净,屋里头的桌椅也给摆整齐。
就是锅碗瓢盆也收拾得妥当,看见脏衣服也趁着好天气一并洗了又晒了。
好一番收拾,满头大汗。沈昩时而披上衣服到外头看看,烈日下,时浅擦一把汗,朝着他一脸嘻嘻的笑。
沈昩不语,心中五谷杂陈。
这究竟是从何处冒出的江湖骗子,怎的就他倒霉,偏偏被他摊上了。
是夜,时浅自己抱了单薄些的被褥铺在地上,简单整了整,起身叉腰欣赏自己铺好的位置。
夜深,火烛也灭了。沈昩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开口道:“明日立马走。”
床下方旁边传来声音,叹口气。“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了~”
忽而一张符咒从床上飘飘下来,落在时浅身上。时浅奇怪,拿起符咒道:“这是什么?”
沈昩冷声道:“保命的。”
“哦。”
时浅将符咒展开举起,透着月光仔细看着上面的符咒。“这是你自己画的?”
“闭嘴。”语气中一如既往的冷漠。
时浅嘴角挂着笑,举着符咒看了又看,最后小心翼翼放入胸前的衣服中,放好后他又轻轻拍了拍。抬头是沈昩的剑,他盯着看了看,莲纹爬遍剑柄,剑身修长,银光闪闪。
当真是把好兵器,用来镇邪再合适不过。
时浅枕着胳膊,发呆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忽而又小声道:“睡着了吗?”
“……”
“真睡着了?”
时浅起了身,他如今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一旁黑气浓厚散开,才发现沈昩紧拧着眉头,十指紧紧扣进被褥中。
浓烈的阴气从他身上往外散发,时浅脸上只剩严肃,扭头回看,是窗外的小鬼想进却又不敢进,在窗外徘徊探头。
时浅轻轻蹙眉,眸色深了些,眼中散着幽幽红光。门口徘徊的小鬼赶紧逃跑,就是在房梁上缠着的鬼影也通通散去。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满头大汗,那副痛苦的模样令人心悸,连睡觉都不得安宁的沈昩。他伸手抚摸,指尖轻触额头皱褶处,却怎么也抚不平。
四周安静,就连呼吸声都听得震耳欲聋。时浅弯身,两手捧着沈昩的脸颊,将唇瓣贴了上去。
停留片刻才离开,那双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眸子如今却深邃不清。看着沈昩眉头舒展开,身上的阴气也少了很多,他才将被褥往上拽了拽给人盖好。
安静之中,只听一声淡然。“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