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再一次传来了刺耳的阵阵嚎叫声，大人和小孩的哭喊声。
夏子末和沈芗几乎同时出了房间，两人对望一眼，沈芗喊了一声不好，回屋穿上了衣衫，匆匆的向营帐方向跑去。
夏子末跟在后面，一到外面，就看到四处火光冲天的景象，好像是到处都有房子被点燃了。罗家军的士兵正在跑步向各村出发，一场大战又一触即发。
远远的跟在沈芗身后，来到最近的一间着火的宅子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牵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孩，站在不远处，一见到沈芗，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沈芗赶紧查看小孩的伤势，幸好是一些皮外伤。问起发生了什么，女人哽咽着说是半夜有人突然冲进家里，手持棍棒就是一顿打，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们打完就跑，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烧起房子。
“他们就没说什么？”
“他们说永远都别想赖掉他们的债，还说拿地的人，就是他们的敌人。”
遥看四周，看不见一个匪徒的身影，自从上次与罗家军正面对抗之后，他们似乎这次聪明了很多，选择放一把火就跑的策略。
阿刁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找到了夏子末，谈到了其它多处村子放火的情况，大概有好几十户人家的宅子惨遭火焚，好在伤亡并不大，看来对方还是意在威慑。
沈芗把那对母子接到了军营的帐篷里。回到府上，火把照耀之处，才发现院墙之上，画着几个大大的“x”字，为杀头之意。
门口的护卫再一次增加了人，夏子末看着沈芗苍白的脸，宽慰着说道：“相信黄府还是安全的，姚力胆子再大，也应该不敢硬闯这里。对方的威胁，可能也是另一种示弱。至少今晚没有出现较大伤亡，说明对方留有余地，只是以阻止重新分地为目的吧。”
“帮帮少主。”沈芗看着夏子末，眼角挂着泪，轻声的恳求道。
夏子末心头一震，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此刻仿佛已经不堪一击，脆弱得不像是认识的那个人，一个总是以坚强示人的人。
“姚力背后肯定是太子在撑着，少主斗不过他的。”她几乎是低声哀嚎着，“没有办法赢过那些没有人性的人。”
“能怎么帮呢，连罗川平都斗不过他，我哪里有什么办法。”他叹着气说道。
“一定要营救常秋奎。”她恳求道：“千万不能让他牵连到夫人，就像你说的，如果夫人真是沽族人，后果不堪设想。”
“我怎么可能从近卫署手里抢人？再说也不可能抢到阿。”他十分为难道：“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可以去求南昇，让他帮我动员万民会的人。”她说道：“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样实施，好不好？”
实在没有办法答应她，带着阿刁回到屋里，生闷气的捶了一下墙。
“第一次看到沈芗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心酸。”阿刁突然说道。
“有没有办法把常秋奎弄出来呢？”夏子末有些苦恼，“确实不能让他就这样落在近卫署手里，那样的话事情发展下去就太糟糕了，这个忙我们还是要帮。”
“可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在近卫署，抢也不是骗也不成的。”阿刁皱眉道：“本来咱们是抓沽族的，现在变成帮他们了，我这都有点角色转换跟不上了，万一惹了一身骚，不可是好事呀。”
夏子末眯着眼睛，很困的样子，阿刁看这样正准备退出去。
“还是要救。”夏子末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
“这等怎么救啊？三皇子，咱可不能自投罗网呀。”
“你提醒得是，肯定不能让人看出来咱们参与了这事，可是人还得救，这样，你先做好出发京城的准备，等我消息。”
天亮了之后，在去往周适府上的半路上，夏子末截住了李卫，呵呵笑道：“李大人，这是又要忙着去见周适吗？”
李卫不满的说道：“我没空在这里跟你贫嘴，你不要烦我，该干嘛干嘛去。”
“对黄文朝突破了吗？”他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他与罗府这么多年的渊源的交情，岂是你几句话就能说服的事？你就不试试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吗？”
李卫停一来，“三皇子，你的能耐是不小啊，成天跟踪我，还真的有点收获。”
“何必看不起来呢？李大人，别忘了，常秋奎当初可是我抓的，虽然从他身上取得突破之后，就一直对我隐瞒，可是来到大凉州之后，目标直指黄文朝，还派人去了罗夫人的村子里，其实早就暴露了你真正的目标就是罗夫人，我猜测没错吧？”
呵呵一笑，“确实不能小瞧你，看来我的行动瞒不住你阿。”
“也不是阿，你们在九柔县的行动我就没跟不上，那个隔壁的女人找到了吗？”夏子末站到他面前，“加上常秋奎，你现在手握三个证人，但最有份量的，一定是黄文朝。”
“行阿，坦白讲，我确实还没有突破他，你有什么主意？”
“或许他不想成为那个先踩第一脚的人，如果他看到了常秋奎，你想想他会怎么样？”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看李卫的反应，显然他认可了这个思路。
“把常秋奎接过来的事好说，但是我想，此时此刻，或许有给了我们重新利用常秋奎的机会。”夏子末笑着又道：“第一次我失败了，回想起来，我们确实戏演得有些生疏，漏洞也较多，现在可不一样，你在大凉州逗留了这么多天，沽族人应该已经充分确认了常秋奎被突破了，所以，他们不会再向上次那样对他熟视无睹，即使明知有风险，也要采取行动的。”他最后还不忘提醒到，“不要忘了迟炎最后的结局。”
“所以呢——”
“尽快把常秋奎接来大凉州与州长对峙，在途中故意给沽族人一些机会，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
李卫沉吟道：“一箭双雕，看上去是个非常不错的行动。”
“既然钓鱼，诱饵就要足够香，我就辛苦一下，让我的人出马接送，而你呢，在外围做好布置，织一张大网，确保万无一失。”
李卫这时却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三皇子，你在跟我耍花样。”
倒吸一口凉气，难以掩饰的大喘口气紧张道：“我——我能耍什么花样？你说，万一事成，我能彻底的摆脱沽族的祸害吗？”
“答应你了。”李卫这时才哈哈大笑道：“不过这个大网可不好布置，你可别小觑了沽族，我的人全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只能派一部分人伪装到你的队伍中，主力会在沿途进行适当埋伏。”
夏子末内心一阵兴奋，这时李卫又郑重道：“你和黄千仞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她是黄文朝的软肋，你看看有没有办法从她这边突破一下。”
“我也想过，问题是我们没有可以交易的筹码呀，无从下手，除非你去威胁黄文朝。”
回府的路上，心里一直反复审视这次行动的所有细节，碰到殷玉旗，他正骑着大白马，带着一队人往州府方向疾驰。
“罗川平已经去姚力家抓人了，事情又要搞大了。”没来得及详说就快马走了。
中午的时候，黄文朝满脸疲惫的走进院子，一副丧气的样子。
夏子末看着他进了屋子，便缓步的跟了上去，在门口，轻声说道：“黄大人，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
他摆摆手，“老骨头了，还撑得住，死不了。”
“发生什么了？姚力抓着了吗？”
他摇摇头，示意夏子末坐下来，给他上了茶，轻轻说道：“三皇子，你怎么看现在这局势？”
夏子末一下顿住了，“我看不准，只知道罗川平往前推进得很艰难。”
“何止是艰难。”他叹了口气，“姚力这么无法无天，一定是有太子在撑腰，说实话，我一直都不担心太子，这也是我始终站在左丞相一边的原因，我相信川平，一直相信他能在大凉州取得成功，可是现在——”
“你动摇了？”
“自从齐家姑娘婚变之后，我就开始忐忑了，有时我成宿的睡不着觉，如今罗家军都出动了，还是震不住姚力，这说明什么呀？”他看着夏子末，有些哽咽的压低声音说道：“皇上的立场是不是变了？大凉州的改良他还想不想推下去？我担心呀，川平一头热血，朝廷却无动于衷，甚至等着看笑话。”
“你还担心你的下场，担心黄姑娘将来怎么活下去。”夏子末说得很直接。
他苍老的脸上，愁容密布，哀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李卫查的案子最后夯实了，你心心念念的把黄姑娘嫁给罗川平，岂不是把她推到火坑里？”
黄文朝一怔，“你都知道些什么？”
夏子末并不回答他，只说道：“李卫手上不只有你这一张牌，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但是你还是最重要的那张牌，我有些担心你最终扛不住。”
他一声冷笑，“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要安顿好黄姑娘，她是你的软肋，这也是你惶惶难以度日的原因吧？”
这时，殷玉旗进了院子，在敲他的门。
夏子末起身最后说道：“黄姑娘是个善良的人，虽然罗川平无法娶她，但一定不会抛弃她的，真遇到什么情况，我也愿尽绵薄之力。”
黄文朝起身，握住他的手，感动之意，不言自明。
回到楼下，殷玉旗迫不及待的跟他说姚力已经跑了，夏子末“哦”的一声，“罗家军出动了多少人呀？竟然让他跑了。”
“去了上百人，但是姚力好像有准备一样，他府上聚集了二三百人的打手，趁着双方打起来的时候，他就跑了。”
“可惜了。”他又说道：“要是这次能抓住他，甚至直接在抓捕过程中将他斩杀，那将能极大的打压他们的士气。”
“我总是有不祥的预兆。”夏子末带他进了屋说道，“罗川平现在急着抓姚力是对的，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越僵持下去，越被动。可是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样，你怕什么它给你来什么。”
“感觉现在就差一口气。”殷玉旗叹道，“这个节点上，要是皇上能够下个旨意，帮罗川平推一下，这个事就成了。”
夏子末苦笑，转移话题道：“钱明壮这几天在忙什么？”
“还在抓雷默呢，看太子的意思，要是抓不着人，就要拿他是问了，他可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巡防营的人全被他带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