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50章 粮仓

罗川平的府兵正到处缉拿柳帮的人,四散的匪徒利用盐河头复杂的地形四处逃散,半天也没抓到几个,最要紧的,雷默跑了,几个路口都没看到他,大概是从河里遁走了,这人从小在水边长大,跟水猴子似的,加上盐河头这里的水系四通八达,一旦跳进河里,怕是谁也抓不到。

夏子末带着北桑先是跟在府兵后面跑了一段路,看着柳帮的人完全不见踪影后,便在一个小坡处拾阶而上,沿着参差不齐的青砖,绕过几个弯道,来到了一个半高之地,上面有几幢精致的小屋。

径直走到第三间的小屋,推开门,却发现一垄和沈芗正在里面翻找些什么,“步伐挺快呀,竟跑在我前面来了。”他对一垄道。

沈芗也感到意外,她穿着府兵的衣服,与一垄接上头便直奔这里,“你来这里干吗?”一垄则让他赶紧滚出去。

夏子末却坐下来,冷静的道:“你们找什么呀?在这里扒拉扒拉的。”

“我们在找雷默的账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快差不多翻遍了。”沈芗边翻着东西边着急的说着:“没这东西怕又让太子逃过一劫。”

“你以为有了账册就能把他拉下马了吗?”夏子末幽幽的道,“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你以为我们在趁火打劫呀?”沈芗横了他眼,“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紧盯着银子。”

夏子末呵呵的笑:“难得的机会,不要岂不是傻瓜。”他说着眼睛四处滴溜的转,“你们说他这银子会藏哪儿呢?”

“反正我们翻到现在没看到。”沈芗说完停了下来,对一垄道:“都找遍了,看来是没有。”

一垄摇头道:“不会的,肯定有,只是这些人的思维都很怪,不能以常人的想法揣度。”

夏子末插嘴道:“如果真有那个小册子的话,他藏在自己的屋里会不会太蠢了,他有几处宅子你们知道吗?而且,他未必就有这册子,太子怎么会允许他手上拿着这种罪证?”

沈芗点头道:“也是,他肯定有其它的宅子,这地方太简陋了,不像是能藏东西的地儿,要不咱们先走吧,看看能不能从抓到的人当中突破一下。”

一垄心有不甘心,但也只能这样,临走时,还盯了夏子末一眼。

“等一下。”夏子末道,“如果我不小心发现了呢,要给你们吗?”

“当然呀。”沈芗大声道,“难道你不希望太子被正法吗?”

夏子末本想找个法子敲诈他们一下,可是又没想到怎么个出招,于是朝他们摆摆手算了,只怪自己脑子转得比嘴巴慢。

站在外面凭栏处,朝远处望去,虽不能说一览众山小,却把盐河头这几个重要的入口一览无余,试想之前,雷默在此运筹帷幄,撬动着京城的风云,对于这些人来讲,那是何等的豪迈。只不过,人再精明,志向再远大,在京城里,至多仅是别人手中的风筝,仿佛跳梁小丑般的存在,想想却又是一种悲哀。

四下无人,寂静无声,除了屋檐下鸟笼里的鸟儿发出的清脆的叫声。夏子末迅速的打开鸟笼,把里面的鸟儿放飞了,然后拿掉笼底的油布,一本薄薄的册子露了出来。

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一些名字和数字,当下来不及细看,匆匆走下坡,与坡下的北桑汇合。此时的盐河头,已经一片狼藉,到处是零散的烟火和弓箭,被撞坏的木屋,小路上碍脚的树枝和木条,更有从河里翻起的沉泥烂渣所散发的恶臭。

回家的路上,夏子末心有余悸,总算死里逃生了,而且还化危为机。

家门紧闭,夏子末皱眉想,张妈和月瑛难道都出去了吗,怎么还关着门。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张妈,她神情慌张,恐惧的眼神,还向夏子末拼命使眼色。

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后退一步,正欲离开,却被里面的人喊道:“三皇子快进来,你就不关心女人的死活了吗?”

“里面什么情况?”夏子末低声问。

“月瑛被人拿刀逼着呢。”张妈从来没碰到这种情况,吓得说话直哆嗦。

夏子末犹豫了一下进了门,看到的是雷默,他正手持匕首抵着月瑛的脖子。

“能好好说话吗?”雷默的声音低沉,但很有穿透力。

“当然。”夏子末深吸一口气,转身把门关上,走到椅子前坐下,委屈道:“今天的事与我完全无关,我只是与柳喜谈点生意,没想到一垄和罗川平中途卷进来,我跟你们一样,完全是受害者。”

“说完啦?”

“是的,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月瑛,你们这样站着,你自己不也累嘛?”他故作轻松道。

雷默此时在窗户边上,劫持着月瑛,姿势别扭,应该是累了,他环视四周,缓缓放开月瑛的脖子,“坐到那张长椅上去。”他命令着月瑛。

月瑛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缓缓走到位于夏子末对面的长椅前坐下,而雷默几乎是贴着她跟着坐了下来,同时他的匕首依然握在手上。

这种对峙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五尺的距离。夏子末脑筋飞速的旋转着,他在猜测雷默的目的,目标当然不会是月瑛,会不会是自己呢?貌似也不会,因为那样的话他会第一时间想法劫持住自己,至少现在也应该尝试让自己去换下月瑛,而不是坐到自己的对面。

“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夏子末说道。

“好吧,我的时间非常有限,就开门见山了,我需要银子。”雷默说道。

夏子末惊讶,悬着的心也瞬间平复了大半,他一直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最担心的是他报复自己,或者为了太子做最后挣扎,比如在最后时刻帮太子拔掉自己这个眼中钉。

于是假装惊讶道:“你应该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人了,跟我张口要银子,真的假的?”

雷默有点凄凉的一笑,“我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连盘缠都没有准备。”

“这个好说,但是我刚买了宅子,又囤了不少米,最近花销也特别大,所以——”

“不要跟我说这套,我要得并不多。”雷默打断他,“只要两千两。”

夏子末哑然失笑,两千两是个熟悉的数字,自己曾经反复的琢磨如果离开夏国需要备多少银子,算来算去,二千两是一个可以让正常人这辈子勉强过活的最小数目。想着想着突然竟有种人生绝路之处巧相逢的感慨。

雷默怒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自古败者为寇,没什么好嘲笑的,你给我痛快点,我没有时间跟你磨蹭。”

“你错了,我没有嘲笑你,我只是感慨不久之前,自己和你是一样的处境。”他说着回身去房间,拿出来几张银票,往雷默面前一扔。

雷默正要伸手去拿。

“等一下。”夏子末道:“给你的是二千五百两,之所以要多给你,我是想让你告诉我这个——”他拿出那个小册子,“看这上面记载的大米供货商你画了一个圈,什么意思?”

“这个人是我的贵人,即使背叛太子我也不会背叛他,况且,我的后半生说不定还想靠他东山再起。”

“说不说都一样。”夏子末从银票中抽了五百两出来,“其实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不就是大凉州的姚家嘛,姚力呢?还是他那个叫姚胜同的管家?”

雷默摇摇头:“你还是肤浅了。”他盯着面前的银票,忽然道:“其实另外倒有一个交易给到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夏子末不说,只是喝了口茶。

雷默见状微微一笑,从内衣袋里拿出一块淡绿色的一寸见方的令牌放在桌上,光滑,褪色,显然是随身携带又经常使用。“我要再加两千两。”

“这东西是个什么古董,我不懂,不会估价,也不收藏这玩意。”

雷默这时看了看张妈,犹豫着道:“是不是——”

张妈倒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立即说道:“明白,我出去,这就出去。”她麻利的出了门,把门带上。外面马路上不时的有士兵经过,都是急吼吼的,像是有什么大事在发生似的。

不过,在京城里,这种紧张气氛也不算少见,真是天子脚下事情多,见多不怪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要谈多长时间,一想到府里的鸡蛋快没了就想干脆趁这会儿功夫去买回来算了,但又怕等下有事要叫自己,万一不在那可是误了大事了。

正在犹豫和无聊之间,只见夏子末打开了门,急急的道:“你快去把北桑和阿刁叫来,要快。”她接令便走,小跑了起来,他这般火急火燎的,张妈还真是少见,只是她这把年纪,还这个跑法,估计没一会儿就要跑掉半条命不可。

夏子末此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跑进书房,连写带画的匆匆写了个纸条,交到月瑛手上,“你去找沈芗,让她快点带个人过来,还有我等下要出去,如果沈芗先来了,无论如何要让她等我。”

沈芗担忧道:“你要去哪里呀?会不会有危险阿?”

“放心吧,没有危险,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