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复杂的机械霎时炸开,火光冲天,热辣滚烫。

  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周围摇摇欲坠,头顶不断有石头掉落。

  “快走!”李沧山喊着百里辛,两人在掉落的碎屑中穿梭着,飞快离开了发电区域。

  基地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黑色胶衣鸟面人。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一群手持武器的鸟面人骂骂咧咧朝着他们直冲过来。

  身后是堵死的发电库,左右是封死的墙壁,前面是冲过来的鸟面人。

  李沧山立刻站在百里辛面前,“我掩护你,你快点离开这里。”

  青年望着眼前□□宽大的背影,眼前一阵恍惚。

  历史仿佛在重演,李沧山又本能地选择要牺牲自己,他这次还救不了对方,让他成为牺牲的悲剧吗?

  怎么可能?

  对面的鸟人已经举起了武器。

  闪烁着寒芒的刺刀刀尖对准李沧山,黑漆漆的枪口中藏着杀人的猛兽。

  毫无预兆地,巨大的盾牌凭空出现,旋转着向前飞去。

  黑色盾牌在空中转了个圈,砸在那些鸟面人身上,也砸出了一条通道。

  百里辛拉住李沧山的袖子向前冲,硬生生踩着鸟面的脸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在前面狂奔,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狂徒。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声长鸣声。

  那声音有些远,好像隔着厚重的墙壁传过来的。

  可又很清晰,虽然声音低,却像贴着耳畔回荡。

  像是号角的声音。

  那声音响起后周围的摇晃突然停住。

  但停住的又不仅仅是摇晃。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头顶的落石悬浮在半空中,追逐的鸟面人僵在了身后,扭曲的身体还维持着张牙舞爪的丑陋姿态。

  还不待他们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又一声号角响起。

  这次的声音比前一次更加绵长和高亢,声音像一把利刃,将空气都切开了缝隙。

  声音响起,百里辛眼前恍惚了一瞬。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周围漆黑宁静。

  什么落石,什么鸟面,全都不见了,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黑漆漆的隧道还在眼前,空荡又幽怨。

  百里辛下意识回头,看到身后的李沧山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李沧山摘掉面具,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也有些茫然,“发生了什么?”

  “对了!”他很快回过神来,“先去救人!”

  ……

  一间间生了锈的铁门被李沧山踹开,灰尘肆起。

  里面除了曾经实验的痕迹外,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有的屋里墙上还向前着用来喷射毒气的管道,有的桌上摆放着盛放毒药的黑色器皿,有的房间里贴着鼠疫的照片,还有的房间里有人体解剖图。

  厚厚的灰尘和锈迹斑斑的铁门无一不告诉他们,这里早已荒废。

  但那些残留的实验工具又真切地保留着这座实验室曾经的罪恶。

  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了十二个人。

  那是失踪的十二名玩家,他们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一个个昏死在地上。面无血色,表情痛苦。

  还好,都还活着。

  百里辛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这十二个人弄醒。

  他们醒来后看到那张鸟面和黑色胶衣同时统一的惊恐表情,直到百里辛摘掉面具,这十二位玩家才松弛了表情。

  林绝六个人也陆陆续续寻到了这里。

  高马尾和肌肉男找到自己的朋友,激动地抱成一团。

  “谁能说一下你们遇到了什么,为什么都昏在这里?”百里辛很好奇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高马尾的朋友是一名短发女生,短发女生靠在高马尾肩膀上,回忆道:“我也有些说不清楚,但我好像做了一场逼真又恐怖的梦。梦里我原本是来调查陈家村,无意间走进了一片芦苇荡。后来被芦苇荡吸进地里,不知怎么的就被一群黑色胶衣的鸟面人抓起来。”

  “他们把我们视为实验素材,不断在我们身上进行各种实验。”

  周围有玩家打着寒战,“是啊,太可怕,我那时候甚至觉得死是一种解脱。还好只是一场梦,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有人掀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截红痕,“我被捆的痕迹还在。”

  空气陷入沉寂,恐怖迅速在这些人中蔓延。

  最终还是李沧山道:“还是先从这里离开吧。”

  在离开的时候,十二名玩家蜷缩在一起,他们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的景象,眼底的恐惧一次又一次浮现,创伤后遗症恐怕会在一段时间内围绕着他们。

  直到从基地里离开,穿过芦苇荡回到熟悉的陈家村,这十二名玩家才如释重负,一个个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瘫软坐在石头堆上。

  还不等他们多喘几口气,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

  众人脸色一变,有人低声骂了一句“该死,暴雨来了”,大家立刻从石头上弹跳起来,也不管腿还发不发软了,玩命儿似的朝着最近的院子冲去。

  有玩家跌倒在地。

  距离他最近的玩家立刻把人扛在肩上,怒吼着继续往前冲。

  被扛在肩膀上的玩家颠成了筛子还不忘感谢:“谢谢你。”

  那人怒吼:“谢什么谢,都是过命的交情,还没报仇我们一个都不能死!老子被那群狗娘样的玩意们虐了那么久,不杀了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人的话瞬间引起了其他玩家的共鸣,大家跑得更快了。

  赶下第一滴雨落下时,他们终于钻进了最近的院子里。

  轰隆!

  噼里啪啦!

  无数雨点从天空落下,夹杂着刺鼻的硫黄硝烟味。

  天空被阴云所笼罩,不见天日。

  茅草屋的头顶雨声哗哗作响,破败的房子根本不足以抵抗暴雨的侵蚀,屋顶很快就凿出了一个个小洞。

  玩家们紧紧贴着墙壁,避开这些雨点。

  哗啦啦的雨落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透过破烂窗户往外看,黑色胶衣鸟面人在雨中奔跑着。

  两名鸟面人停在他们躲藏院门外,开始有人走进院子里搜查。

  院门外的地上有名玩家被抓到了,他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痛苦地哀嚎着。

  黑暗中,二十双眼睛亮晶晶。

  就在鸟面人靠近到门口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草,兄弟们弄死他们!”

  霎时,房门大开,两双大手伸出把两个鸟面人一把扯进了屋子里,之后是狂风暴雨般的拳头落下。

  鸟面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哀嚎就失去了意识。

  有人拿出了手电筒,有人掀开了黑色胶衣上的面具。

  恐怖的鸟喙下面,是一张和他们相同特征的五官。

  一张脸,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没有狰狞的獠牙,没有恐怖的面容。

  “呵。”有人声音里带着怒意,“原来就长这小模样啊,原来你们也不是怪物而是人啊,怎么就能比怪物还怪物呢?”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已经离开的鸟面人又吸引回来,他们冲进屋子,很快就遭到了玩家们又一次的怒火。

  玩家们扒下了这些鸟人身上的胶衣将他们推进雨中,黄豆大的暴雨倾盆落下,砸在这些鸟面人身上,洞穿出一个个的孔洞。

  肉烧灼的味道和硝烟味迅速蔓延,雨水都冲刷不掉。

  “外面还有呢!”玩家们的怒火并没有平息,他们穿上胶衣,指着外面大吼,“憋屈太久,是时候该让这些狗日的尝尝我们的厉害了。”

  他们顶着暴雨倾巢而出,原本平静的街道上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哀嚎声,惨叫声混合在雨水啪啪声中。

  但这次的哀嚎不再是村民,也不再是玩家,而是那些鸟面人。

  事情终于变得不一样了。

  恍惚间,百里辛似乎在耳边听到了一声男人的叹息。

  他猛地转身,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身后紧紧挂在自己身上的陈晓玲。

  不知过去了多久,雨停了。太阳刺破浓郁的乌云落下。黑云被冲散,天空重新放晴。

  那些凌乱的鸟人尸体也随着太阳的出现而消失。

  十几名玩家集合在一起,他们扔掉自己手里的黑色胶衣,脸上沾着不知道谁的血,放声大笑,畅快极了。

  “痛快,真痛快。”

  “还有没有了,老子还能杀。”

  “杀十个嫌少,杀一百个不嫌多。”

  太阳无比灿烂,就连心中的阴霾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百里辛暂时告别众人,背着陈晓玲回了陈老四的住处。

  红白交错的灯笼已经被雨水毁得不成样子,冥婚时候的喜桌还摆在院子里,依稀能看到上面的两个生辰八字。

  百里辛带着陈晓玲进了屋,将她放在板凳上。

  啜泣声从厚重的头发里传出,陈晓玲哽咽道:“我想起来。我当时就是从这里出嫁的,那天我爹杀了家里唯一的老母猪,为我举行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屋里落满了蜘蛛网,墙上还挂着陈晓玲和陈老四的黑白照片。

  陈晓玲扑在地上,靠着仅有的两只手朝着照片方向攀爬,“爹,爹,晓玲回来了,晓玲回家看你来了。”

  百里辛有些不忍,转身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了陈晓玲和她父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从白天到了傍晚,百里辛才听到里面叫了一声:“恩公,你进来一下。”

  百里辛推门进去时陈晓玲已经坐到了椅子上,她面前放着一根红色头绳,头绳上面还绑着一朵红色榕花。

  陈晓玲将头绳交给百里辛:“恩公,谢谢你送我回来。我陈晓玲身无分文,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你的,只有这个头绳可以给你。这个头绳是我爹用山上的麻和榕花做成的,你拿着这个头绳在山里就不会迷路。”

  百里辛接过头绳。

  【叮!恭喜玩家百里辛,获得道具[晓玲的谢礼—红头绳],该道具可使玩家获得山神的庇佑,在榕山中寻找到出路。】

  百里辛意味深长地看向陈晓玲:“谢谢。”

  陈晓玲已经收拾好了头发,露出来的面容和照片上的女孩子一样精致动人。

  她笑了笑,“失心疯好了之后我想起来很多事情。”

  “当时陈家村的村民被抓了很多,里面就有二牛哥。”

  “二牛哥是在我眼前咽的气,所以你不是二牛哥。”

  百里辛:……

  陈晓玲:“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是个好人。榕山有灵,山神会庇佑你的。”

  娟秀的面庞在百里辛面前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

  晓玲消失时,百里辛又在耳畔听到了那道叹息声。

  他环顾四周,周围除了破败不堪的房子,依旧什么都没有。

  那道叹息似乎只是他的幻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