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少年此时拿着的那只金簪,还是她及笄时皇后的赏赐,意义更是非同寻常。从她当日回府后发现这支金簪不见起,就知道事情远远没完。

  曲葳的目光在那金簪上一瞥而过,终于开了口:“殿下想做什么?”

  少年摇晃着金簪笑了起来,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了曲葳身边。他凑近她耳侧,微微偏头轻声道:“我要你,嫁给我,如何?”

  曲葳偏头稍稍避开,鼻息间尽是浓郁的酒气,熏得她直皱眉——眼前这人是今上排名第九的皇子,一直以来备受宠爱,还生就一副好样貌。这样的人本该备受追崇,奈何他没能力没人品,空有一副好皮囊,又如何能让人心甘情愿嫁他?

  “不如何。”曲葳淡淡开口,拒绝的干脆利落,毫无余地。

  少年生来天潢贵胄,还没人敢这般毫不留情的拒绝过他。闻言那双桃花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暴戾,下一刻便直接一把掐住了曲葳的脖颈:“混账,竟敢拒绝本王,真当本王拿你没办法不成?!”

  曲葳被掐的喉间生疼,却不见怯弱,目光定定对上少年的眼:“殿下,何必如此。上回你我,被人陷害,你就不想知道是谁,的手笔?”

  少年闻言,眸中果然闪过一丝恼怒,显然对被算计这事,也十分介意。可他掐着曲葳的手却并没有松开,反而将脸凑得更近了,鼻尖几乎与曲葳鼻尖碰到:“我想知道,那又如何?等你嫁了我,总会告诉我,到时再报复回去也不迟。”

  曲葳终于惊诧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想的——幕后黑手陷害他们,无非就是想将他们凑做一对。两人若是成婚了,对方也就得逞了,还来说什么报复?

  这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蠢?!

  迫降第十一天

  九皇子是不是蠢暂不可知,但他足够肆无忌惮倒是真的。

  因着生母受宠的缘故,九皇子也颇得圣宠,平日里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可曲葳除外,他也曾向父皇求娶过她,可父皇却迟迟没有回应。

  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本来随口的求娶,也因此上了心。

  上回长公主宴会时的算计,他其实是知情的。想着借此求娶,亦或者对方事后仍旧不答应,他睡过一回也不算亏……如果没有曲葳今日点破,他或许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背后还有推手。可恼怒归恼怒,并不妨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要做什么?自然是接着当日曲葳逃跑前的事继续。只这一次没了药物助力,他需得用些强硬的手段,才能让他乖乖就范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个子比曲葳高了大半个头,力气更是不小。

  他拽着她的手臂,一下子将人抵在了书案上,一面急色的去扯曲葳的腰带,一面压低声音威胁:“你乖乖的,做本王的王妃,本王不会亏待你。”

  曲葳怎么可能受他威胁,抬手抵住了对方亲过来的脸,一面用力挣扎反抗。

  挣扎间,有不少东西被撞落,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好一阵。然而外间的人像是听不见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动静。又或者他们听见了,却是无动于衷,而抱秋和醉冬两个小丫鬟,也无法突破两个青壮男子的守卫,闯进来救她。

  衣衫被扯散,发簪在挣扎间坠落,陌生的身躯强势的压迫着自己。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宴会那日,曲葳面对着即将侵犯自己的人,却无力反抗……不,这次不一样了,同样的更困境她不会陷进去两次。

  恍惚间,曲葳的眸光变得犀利起来。在腰带被扯开的那一刻,她悄然握住了藏在腰带里的东西,紧接着微不可察的一声“噗”,却是利刃入肉的声响。

  九皇子禁锢着曲葳的力道倏然放松了,他张着嘴似乎就要痛呼出声,可一只柔软的小手却及时捂住了他的痛呼。他没有挣扎,只呆呆的低头看去,就见自己小腹处插着一把匕首,小巧的匕首直没至柄,一抹殷红的血迹在他紫色的衣袍上缓缓晕开。

  剧烈的痛楚后知后觉传来,并且愈演愈烈。

  从来没受过伤的九皇子终于颤抖着从喉间挤出一抹□□。只不过他的嘴还被曲葳堵着,于是这□□也变成了呜咽,低不可闻。

  大猫好不容易绕路从窗户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杀人现场的画面。

  曲葳已经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但那只染满鲜血的手却牢牢捂着少年的嘴,殷红的鲜血糊了对方一脸,让他垂死挣扎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可怖。

  与之相比,曲葳面无表情的模样,堪称冷酷。

  大猫往前的爪子缓缓收回,有那么一瞬间被吓到了。但紧接着,通过标记时信息素的微妙联系,她却又敏锐的觉察到了曲葳与外表全然不符的内心——她是慌乱的,无措的,显然这场杀戮全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随身携带的匕首,也不过是为了防身而已。

  只是曲葳大概怎么都想不到,这一月来她头一次出门,竟然就又遇上了这个祸害。并且对方如此的肆无忌惮,如此的迫不及待,让她再多的利弊权衡也毫无用武之地。

  而现在,人死了,又该如何收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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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葳杀人只是一时冲动,全然是被九皇子的强迫冲昏了头脑。

  待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现实的麻烦也摆在了眼前——九皇子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甚至不是什么不受宠的边缘人,相反是皇帝放在心上宠爱的儿子。若让人发现他死在了自己手里,倒霉的不仅仅是曲葳,恐怕她的九族都会被连累。

  有那么一瞬间,曲葳是后悔的,这或许比被强迫更加糟糕。可事情已经发生,被捅刀的九皇子也已经不再挣扎,后悔似乎也没用了。

  她缓缓松开了捂住对方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放到对方鼻息下试了试。

  意外的,人居然还没死,还有微弱的气息进出。

  曲葳飞快的收回了手,立刻又面临了另一个难题——救,还是不救?救人的话,自己与九皇子的大仇已经结下,之后皇帝追究下来,她未必能讨得了好。不救的话又要如何脱身?现在门外还守着九皇子两个随从呢,必是逃不开的,而且就算杀人灭口,酒楼里也是人多眼杂。

  短短几息,曲葳脑海中闪过千头万绪。然而任她如何思量,最后的选择似乎也只有一个,伤人的罪过总比杀人轻许多,至少不会株连九族。

  曲葳深深闭了闭眼,旋即在九皇子的紫袍上撕下一块,替他堵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

  顿了顿,见九皇子满脸的血,一看就被人捂过嘴,她又连忙把那血迹擦了。等做完这些后她便起身,毅然决然走向大门——她得让人去请大夫,救回九皇子的命。

  曲葳此刻的心是乱的,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从窗外跳进来的大猫。因此她就更没发现,在她转身走出屏风的那一刻,大猫就上前叼住了九皇子的衣领,然后轻而易举带着人跳出了窗户。跳跃间几个灵巧的起落,一人一猫便消失在了渐深的暮色之中。

  老婆杀人她埋尸,即便第一次做,她也可以是专业的!

  ……

  谁也不曾在意过那只早早就离开的大猫。因此当接下来的一片混乱发生,也完全没有人想起过她,包括曲葳主仆三人。

  曲葳走出屏风打开了房门,对上守门二人惊诧的视线,说道:“殿下受伤了。”

  只这五个字,两人立刻大惊失色,也顾不上曲葳就冲进了房中。但等他们绕过屏风去到内间,却发现地上只有一滩血迹,本该躺着的伤者根本不见踪影。

  两人都愣了一下,旋即开始找人。

  不大的雅间很快被他们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九皇子的踪影。正好瞧见曲葳和两个侍女姗姗来迟,青衣随从立刻便上前逼问道:“殿下呢,怎么不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