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翟意扬起马鞭, 马儿健步如飞。
车厢里传来公子冷冰冰的声音:“再快点。”
翟意无奈叹了口气,又扬起一鞭,但没有落下。
“公子, 二号他真的知错了。”
车厢里沉默片刻,最终幽幽传出来一声:“停下吧。”
翟意勒紧缰绳,马车急停。
翟意回头看去, 只见二号累的呼哧带喘的跑过来, 跪倒在地, 喘着粗气。
不能用轻功,不能用内力, 纯靠身体素质进行长跑。
翟意看了眼前方的江州城门,二号约莫跑了十几公里吧。
翟意拿出水囊递给二号:“喝点吧。”
二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拿过水囊猛灌水。
“慢点喝,”翟意拿过一个帕子给他,“擦擦, 上车,我们进城了。”
“好。”
二号跳上马车, 小心翼翼的往车里看去, “公子不生我气了?”
翟意扬起马鞭:“下次说话之前先在脑子里过一下。”
二号不懂:“为何?”
翟意叹气:“对不起, 我忘了你不爱动脑子。”
“那就下次别说话了。”
二号:“....”
公子听到翟意的话, 轻笑了一下。
她掀开车帘, 看着映入眼帘的江州匾额, 门口有守城军一一排查入城之人的路引。
翟意跳下马车, 将三个人的路引给守城军看了一下。
守城军检查完, 摆摆手:“进吧。”
“明日灌浴节, 游玩的时候请注意安全,不可在城内造次, 知道吗?”
翟意说:“好的,多谢官爷提醒。”
马车驶入江州城。
二号按照之前四号和六号给的消息,找到了“锦江客栈”。
锦江客栈是江州新开的客栈,开了三个多月,最近灌浴节,客栈已经住满了人。
客栈老板看到二号手中的令牌,微微颔首:“公子,马车我帮您牵到后院,好生照顾。”
“这是林四姑娘和林六公子给公子留的天子一号房和二号房的房牌,房内已备好饭菜。”
二号接过房牌:“他们人呢?”
老板回道:“精舍明日开门迎香,今日精舍售卖佛珠手链,他们二人去凑热闹了。”
翟意放好车凳,公子慢悠悠的走下来。
老板立刻行礼道:“公子。”
“这两人还真是闲不住,算了不管他们,我们先上楼吧。”
老板颔首:“好。”
二号把马车牵到后院,公子和翟意先去了房间休整。
用完饭菜,天色已暗。
公子推开房里的窗户,看着街道上挂起的灯笼,五光十色,朦胧又灿烂。
“你可知江州灌浴节有什么活动吗?”
翟意说:“知道一些。”
公子双手搭在窗沿,看着街上欢闹在一起的孩童,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拿着风车,欢快的笑声似银铃,被晚风吹入人家。
“你看他们多开心啊?”
翟意看过去:“是。”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也很爱吃甜的东西,糖葫芦、糖人和糖炒栗子,糖吃的太多了,就不会知道苦和痛了。”
公子垂下眼睫,眼中翻涌无数情绪:“你喜欢吃甜的吗?”
翟意说:“还行。”
她对甜食的没什么想法,
不说喜爱,也不会讨厌。
“以你少时生活来看,定是不缺糖果糕点的人,想来对这些也没有太多执念。”
翟意在黎幽族吃喝不愁,身旁时常有人侍候着,定是过得如意自在。
公子转过身,双手环胸,似笑非笑道:“你以前过得那般好,身边都有人伺候着,如今却要沦为别人的护卫,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心里是不是不舒服呀?”
翟意摇头:“没有。”
“我不信,”公子走上前,手指戳了戳她的肩头,“你心里定有不满和怨言,不如直说,说不定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呢?”
翟意说:“公子救我于水火,已是大恩大德,属下没有其他愿望了。”
公子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白眼一翻:“也不知你是真心还是傻。”
“人怎么会没有愿望,我都有愿望呐。”
“你想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翟意问:“什么?”
公子笑道:“我想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寻一名知心爱人,隐居山水之间。”
“你觉得如何?”
翟意点头:“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公子背手而立,看着远处的落日,“我也在为之努力着。”
入夜。
四号和六号才回到锦江客栈。
公子看着两人,喝了口热茶,问:“如何?”
四号把手中的佛珠放在桌上,说:“今日子时后,精舍便会开门迎客,很多信徒早早等在寺庙旁边,更有甚至都拿着被褥睡在哪里等着精舍开门后去烧第一炷香。”
“第一炷香?”二号不解,“不过是一炷香,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还在寺庙外睡觉排队?”
六号解释道:“这叫头柱香,又叫“烧头炉香”,是拜佛、敬神的一种表现方式。信徒需得早早赶到寺庙,争取烧第一炉的香,以示对神明的虔诚和尊重,寓意很好。”
二号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公子放下水杯:“说重点。”
四号严肃道:“排队中的人不都是江州百姓,还有混迹其中的门派弟子,看功夫路数,有地藏宫的、幽影阁、太虚观、天音寺以及云罗殿的,而且我还看到了尤蛮国和挞仄国的人也来了。
六号面露忧色:“九龙瑞香四年一开花,只有大晟江州的精舍后山才能生长,每次九龙瑞香成熟之日都在灌浴节,精舍都会趁此节日开门迎客,只有这时精舍毫无防备,凡是有心偷取九龙瑞香之人都会聚集在这个时候。”
“公子,此次抢夺九龙瑞香怕是不易。”
“不易也得抢,”公子眯了眯眼,“若是这次九龙瑞香我们拿不到,就算是毁了我也不会让旁人得了去。”
四号点了点头:“说来奇怪,这精舍明知自己身怀宝藏,却还在灌浴节大开家门,任其心怀歹念之人进入精舍后山抢夺九龙瑞香,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啊?”
公子说:“从九龙瑞香出世以来,你们可曾听闻过谁真正拿到了九龙瑞香?”
众人怔愣片刻,回想从前,九龙瑞香是十八年前偶然被人发现藏于精舍后山,那时精舍还不是江州著名的寺庙,还是一见被世人流传闹鬼的古宅,而后江州遭战火洗礼,房屋倒塌大半,鬼宅也在战乱中被夷为平地,后来新皇继位,改国号为“大晟”,江州重建,精舍就在这时建造起来的,也从这时,精舍后山的九龙瑞香出世了。
而后每年的江州灌浴节,精舍都会大开寺庙的大门迎客上香,其余时候都是不接客,精舍内的僧人都是自己在寺中练功打坐,修习佛法,宛如隐士仙君一般。
四号单手支颐,似云雀的眼尾微微上翘,目光充满疑虑:“公子,还真没听到过谁拿走了九龙瑞香,只是每年精舍后山都会死人,而九龙瑞香也在这时消失无踪。”
六号看向公子:“公子可是知道九龙瑞香和精舍的深层关系?”
公子指尖敲打桌面,慢条斯理道:“九龙瑞香因花瓣九个,形似龙纹,所以名唤九龙瑞香,传闻其药性可生死人肉白骨,甚至还能增涨内力,所以一经现世被世人疯抢,但他们也不知这九龙瑞香是药也是毒。”
“九龙瑞香煮熟方可入药,生时穿肠毒药。”
“它不仅外表有毒,它所散发的香味也有毒,可使人致幻,让人迷失在幻境之中无法自拔,最终被它的毒活活折磨死,力竭而亡,所以这几年有人拿到过九龙瑞香,可还没走出江州就死了。”
“精舍看似大方,实则阴损,九龙瑞香的花期只有四个时辰,花期内九龙瑞香会产生剧毒,但人们也必须在花期内把九龙瑞香采摘下来,将根留在土中等下个四年在开花,若是花期内九龙瑞香没有被采摘下来,就会迅速枯萎,连带着根都会被九龙瑞香自身的毒反噬腐败,届时,九龙瑞香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六号闻言:“也就是说,精舍是故意让人去采摘九龙瑞香,然后采摘之人被九龙瑞香毒死后,精舍在将九龙瑞香拿走使用。”
公子点了点头:“对。”
四号皱起柳眉,啧啧道:“精舍那一群秃驴还真狠辣阴损啊。”
“都说我佛慈悲,这精舍信奉的是阎王爷吧?”二号惊叹道:“公子你知道的好多呀?”
公子道:“多读书。”
二号:“....”
六号笑笑,说道:“公子,关于九龙瑞香我还听过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公子挑眉:“你说?”
六号面色严肃,道:“传闻这九龙瑞香乃是前朝朝云的国花,因生长条件特别刁钻,所以栽种极为困难,百株才能活一株。”
“朝云国?”二号惊呼,“那不是都被大晟灭国了嘛?九龙瑞香竟然是朝云国的国花啊?”
“朝云国被灭也是活该,君主无能,朝廷腐败,军队颓靡,就算不被大晟灭掉,迟早也会被尤蛮国和挞仄国给歼灭,”四号嗤笑一声,“朝云被灭是迟早的事。”
公子眼睛半阖着:“先不说这些了,明日你们看准时机,一旦九龙瑞香开花,立刻动手。”
“牵丝引你们都拿着,届时使用牵丝引摘下九龙瑞香,放到我给你们的玲珑袖中,可隔断九龙瑞香的毒,等花期过了就无事了。”
“这是无相丸,可阻截九龙瑞香的香味,但坚持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时辰。”
众人:“是。”
四号把自己买来的佛珠分了一下:“公子,我给你挑了一个好看的佛珠,你看看。”
公子接过,是红色的菩提佛珠,待在手腕上,像是绑了一根红线。
“还可以。”
四号又给二号一个青色的佛珠:“这个给你。”
二号乐呵:“多谢。”
四号走到翟意面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我给你挑了一个黑色的菩提子,觉得挺适合你的。”
翟意接过:“谢谢。”
四号摩挲着下巴:“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变了个样呢?”
翟意淡淡道:“人都是会长大的。”
“...”四号惊奇的回头对六号说,“我就说一号不对劲儿了,从打一进门我就发现了。”
六号也诧异翟意竟然会回话四号,要是以前,四号一调戏翟意,翟意都低着头不说话,躲开四号的靠近,像是怕四号吃了她似得。
“还真是,你看人挺准。”
四号挑了一下头发,得意道:“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
二号拧眉:“女人的直觉到底是什么,你们女人为什么这么多直觉?”
最重要的是还都挺准的。
四号单眨了一下眼睛:“你今晚来我房间,我亲自告诉你。”
二号虎躯一震:“我不去。”
四号委屈道:“为何?”
“我怕你生吞活剥了我。”
四号这个女人,活生生的狐狸精,外表妩媚妖娆,内心阴险毒辣。
四号无语道:“你白长这么大块头了,胆子比我的指甲都小。”
她转身看着翟弋椛意,抬手轻挑了一下翟意的下巴,“我听二号说你恢复记忆后在,性情就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种孤僻躲人的样子了。”
“你真实的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翟意看着她:“想看?”
四号弯唇,手指轻轻抚摸翟意的脸庞:“自然。”
公子看着四号的动作,眉头微蹙,面上闪过一丝不爽:“林四。”
四号听到公子的不满,刚要收手,突然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人瞬间消失。
她还未反应翟意为何突然消失,呼吸骤然一停,纤细的脖子被人狠狠掐住。
四号被迫仰起头,嘴巴张着,像条即将要窒息的鱼。
二号忙道:“一号,别动手,都是自己人,四号这人虽然欠欠的但人不坏,她没恶意的。”
六号也没看清翟意的动作,只觉眼前一花,翟意就莫名出现在四号身后,猛地攥住四号的脖子,让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太快了。
翟意贴近四号的耳朵,低声道:“看清楚了吗?”
四号瞪大眼,想要点头,但脖子上的力度无法让她低头,她只能看向公子,寻求救命。
公子敲敲桌子:“翟意。”
翟意松开手,平静的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咳咳咳...”四号捂着脖子后退,眼中还未褪去对翟意的恐惧。
六号扶住四号:“还好吗?”
四号深吸一口气,艰涩道:“差一点..老娘就要去见阎王了。”
她看着翟意,又怂又勇又委屈的控诉,“我就是..咳咳跟你开个玩笑..你干嘛下杀手呀?”
翟意歪头,目光无辜又无邪:“你不是想看我真面目嘛?”
四号:“...”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现在的一号果然如二号所说的那般难搞!
六号轻拍了拍四号的后背:“让你试探,被反噬了吧?”
四号回头给了六号一拳:“要你多嘴。”
六号捧腹:“....”
公子揉了揉眉心:“行了,都出去吧。”
二号应道:“好的。”
翟意刚要跟着他们离开,就听见公子默默道:“翟意留下。”
“....”
二号率先跨出房间,随后是六号微微一笑的离开,最后四号耸肩得意的厉害,结果不小心抻到脖子,痛得龇牙咧嘴的离开。
翟意转身看着公子:“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起身,走到翟意面前,“上次违抗我的命令,还没罚你,你就想跑啊?”
翟意想起密林那晚喂血的事情,原来公子将她留下是为了这件事。
她暗自舒了口气:“公子请责罚。”
公子眼睛一转,坐到床边,拍了拍床,抿唇道:“这便是惩罚。”
翟意大脑在这一刻短暂的卡壳了一下:“……嗯?”
公子暗自给自己打气,话说的理所应当,语气却开始发虚:“你是我的一号守护者,是照顾我衣食起居和安全的护卫,别人家的护卫也像你这般对待自己的主子,但他们还有别的作用,你可知道?”
翟意挑眉:“还...请公子明示。”
公子脸颊有些泛红,可目光明朗又放肆,声音紧涩:“别人家的护卫都能为主人暖床,我觉得你也可以。”
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