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让一让！”
“医生，病人失血过多，已经检测不到脉搏了！”
“血氧低于70了！”
“插管，通知手术室马上准备手术！”
深夜，暴雨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坠落于人间的滴沥被急救大厅的缭乱掩盖。
到处都是混乱，耳鸣混合人群的吵闹，沈祈年被头顶的白炽灯刺得晃眼，他快步跟在担架旁边，和与死神赛跑的医护们一起争分夺秒。
“沈队！你还在流血！”刘医生认出沈祈年，从身后拉住他，“来这边我给你包扎——”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祈年伸手挡了回去：“我没事，谢谢。”
“可是——”
沈祈年径直从他身旁经过，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一双漆黑眸子死死盯着宋允和白得透明的脸。
“家属在外面等！”
砰！
急救室大门关闭，沈祈年被迫停在与宋允和一墙之隔处，他没吵没闹，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只是伫立在那里，像一座沉睡的雕像。
他浑身是血，半张脸都被染红，脖颈处半凝固的伤疤在激烈过程中再次崩开，鲜血一点一滴渗下，滴到医院洁净地板。
第三次了。
他闭了闭眼，喉咙紧得都快呼吸不上。
第三次进抢救室了。
担忧、自责、恐惧一同随之袭来，冲得他几乎站不住，指甲都快嵌进嫩肉里，他因情绪起伏过大而不住颤抖。
“老大！”不远处传来魏知译焦急的斥责，“哎哟卧槽，你不要命了！你脖子上还在淌血呢，赶紧，我带你去包扎。”
他紧捏着手里宋允和装好的证据，动也没动：“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啊！你在这儿守着也没用啊，里面有那么多医生在呢，你先——”
“温言直到临死前都还在为我们提供证据。”他没理魏知译，目光看向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向瑜。
“而宋允和，拼死都要守住这些证据，”他眼眶泛红，整个人都裹着血锈气，“我来晚了，所以现在我必须在这里等他出来。”
急救室门口顿时陷入沉默，没有人再说话。惊雷炸响，魏知译下意识往窗边看了一眼，天空依旧瓢泼大雨，连景色都模糊，他心神不宁点了根烟，将人间苦难皆数吞下。
手术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这期间大雨始终没停，沈祈年和雨声为伍，孤寂又执拗地守着。
直到手术室上方“抢救中”的红灯熄灭，大门猛然敞开，沈祈年再也听不见雨声和时钟的滴答声，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呼之欲出，撞得他全身都疼。
“子弹取出来了，保住了右腿，生命特征也已经稳定了，但病人是失血过多，现在还很虚弱。”
砰！
“沈队！”
“老大！”
“小刘！拿担架过来！”
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沈祈年刚松了口气，想对医生说句谢谢，结果下一秒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彻底晕死过去。
每月一次的生死赛跑体验卡让抢救室的值班医生都习惯了，这次更是一条龙服务，直接把沈祈年推进宋允和病房。
天际暴雨终于有了停下来的迹象，在昏暗幽静的双人病房内，雨声渐弱，遥远云端处隐约闪现微光，两人一同沉睡着，安稳迎接破晓的曙光。
·
李青在icu住了好几天，他几乎全凭机器吊着口气，完全没有转醒的迹象。只有某一天半夜，他突然清醒，心电监测仪嘀嘀作响，值班护士守在他床边，按他的要求拿来纸笔。
他浑身都很软，手更是连笔都拿不住，护士不得不握住他的手，目光跟随他颤巍的笔迹。
“别……妹妹。”
十天后，沈祈年站在住院部走廊，拿着那张纸条，眉头紧蹙。
字迹很大也很潦草，这是李青死亡前拼命留下的最后话语。沈祈年知道，这是他留给自己的。
“应该是别告诉他妹妹吧。”魏知译双手撑在栏杆上，眼神空泛落在远处。
沈祈年轻叹一声：“嗯，应该是。”
“李语琴的状态如何？”
魏知译收回目光：“据物证科的兄弟说，这几天李青的手机一直在响，除了一个陌生号码之外，剩下的都是李语琴打来的。”
“昨天本来是她该去做透析的日子，但她没去。”
沈祈年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只有脖颈处还包扎着：“陌生号码？谁的，张觉？”
“对，只在事发第二天联系过一次，没有回应后就再也没打过来。”
魏知译习惯性往口袋里掏烟，但又看了眼沈祈年脖颈处，还是老实把烟放了回去。
“两年前我见过李语琴一次，那时候她还没生病，是个很活泼的姑娘。”魏知译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李青不是爱说自己家里事的人，我根本都不知道他妹妹生病了，难怪之前叫他出来玩都不出来，一下班就往家里跑，我当时还以为他谈恋爱了。”
对比起来沈祈年要沉稳得多，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已经联系了首都医院，你找个借口把她带过去住院。”
“老大，你说得容易，可是这事瞒不住的，迟早都要——”
“那就等她换了肾再说吧。”沈祈年看向他，“起码得先让她活下来。”
魏知译沉默几秒，最后才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老大，”他叫住沈祈年回病房的背影，“过不了多久你就出院了，局里让你尽早回去……”
他顿了顿才把后半句说出来：“协助调查。”
沈祈年停在原地没说话，只听魏知译继续说：“其实就是走个流程，你知道的，毕竟严格来说你不是执行公务，而且李青已经……所以有些事情局里希望你说清楚——”
“我知道，”他打断他，“再过几天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便消失在转角处，空气中只留下魏知译的叹息。
“接下来是本台消息。”
房内一片黑暗，门窗紧闭，液晶屏幕上是女主播干练的身影，她不带私人感情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
“根据本台记者调查走访发现，一个月前从荣成湾码头逃窜出境的人口贩卖组织名为‘创世教’，犯罪头目以宗/教为噱头操控大量普通群众，在‘赫拉女神’的掩盖下，通过多个村庄进行人/口/贩/卖/交易。”
“警方目前已经掌握正明村村民的犯罪事实，抓获犯罪嫌疑人78人，其中52人涉嫌强/奸、轮/奸妇女，15人涉嫌直接参与人/口/贩/卖/活动，11人涉嫌参与毒/品交易，其村长范某更是充当整个村的保护伞，处理了近七年来打算去报案的受害者。”
“在这场善与恶的战斗中，有许多追求真相守护正义的英雄人物，既有人民警察也有普通群众。据悉，嘉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特聘侧写师宋允和，在与犯罪分子交手中不幸中弹昏迷，至今还未苏醒，让我们向在黑暗中默默守护和平秩序的英雄们致敬。”
滴。
黑暗角落中，沈祈年沉默着关了电视，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哀愁。
沈祈年陷在沙发里，好半天才缓过神，从桌上拿着拿包宋允和爱抽的万宝路，熟稔抽出一根——
啪。
突然，灯光大亮，刺得他一下没回过神，大手下意识覆上眼眸。
“你干嘛呢？”
宋允和清脆声音响起，沈祈年闻声望去，只见他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一脸好笑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沈祈年顿时出戏，嬉皮笑脸把烟往桌上扔回去：“过几天我回局里，在这之前我得找找感觉，演得像一点，不然我费这么大劲把你昏迷的假消息放出去不就没用了吗？”
宋允和拄着拐慢悠悠过来，挑眉道：“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哪里不好？”沈祈年搀着他坐下来，“他们不是一直想拉你入伙吗，这下你人都昏迷了，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沈祈年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既能保证你的安全，又能甩掉他们的纠缠，一举两得。”
“没那么简单。”宋允和靠在沈祈年肩头，不痛不痒道，“他们没那么容易放弃，说不定现在医院里就有他们眼线。”
“我说宋医生，”沈祈年大手扼住他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放心，一切都打理好了。”
宋允和没说话，任由沈祈年控制，眼神里却带着几分质疑。
沈祈年被他不信任的态度刺中，手上力度重了些，按着他后脖颈把人拉过来，咫尺之间，呼吸都染上彼此气味。
他碰了碰宋允和微凉嘴唇，是很浅短的一个吻，声音却带上沙哑：“这段时间所有和你接触过的医护我全部打过招呼，就连医院系统上的状态也还是住院中，接下来知道你去向的就只有我，你身边也只能是我。”
沈祈年边说着，手还不安/分地到处游走，周身空气顿时都沸腾，宋允和小幅度往后躲，却在下一秒被沈祈年扣住手腕。
“宋允和，你不会以为这几天我没找你算账，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宋允和往沙发上/压，后者象征性挣扎的动作彻底惹怒他，他大手猛然发力，轻松抓着宋允和纤细手腕举过头顶，言语动作都是威胁。
“我是不是说过，要是敢再对我说谎，你就不要想着下床了？”
宋允和被控制着，声音微/喘：“……沈祈年，我还是个伤者。”
“是吗？”沈祈年挑眉，大手持续向下，“你每次先斩后奏再道歉这套，我已经吃腻了，换点新鲜的招数？”
他越是反抗，沈祈年就按得越狠，宋允和被这欲/生/欲/死的触感摸得快抓狂，强/制的亲昵让他毫无抵抗之力。
他一声喘息咽进喉咙，主动抬/腰去够沈祈年：“现在真不行……这里是医院……”
沈祈年故意往后躲过他亲吻，手上动作却不停，低沉嗓音此刻如恶魔低语：“你上次也这么说。”
身下酥痒断断续諵諷续传来，源源不断的沸腾烫得他发抖，就在他即将对欲/望彻底臣服时，手上力量一轻，沈祈年放开了他。
宋允和眼眸里还是未消失的情/欲，他茫然看向他：“……怎么了？”
沈祈年伸手去拿桌上的烟，闻言扫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说得对，这里是医院，你还是伤者，身体重要。”
……
混蛋，他故意的。
宋允和咬了咬唇，心里那团火愈演愈烈，他小心翼翼往沈祈年那边靠，试图去亲他，却再下一秒被香烟堵住嘴。
自从和沈祈年在一起后，他就再也没有抽过烟，而这次沈祈年却如同大发慈悲的规则制定者，主动递过打火机——
啪。
火焰跳动着，一如宋允和那颗心。
“点烟。”
沈祈年命令着，宋允和居然真的听话地咬开爆珠，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进入又吐出，他还没来得及沉浸在尼古丁的安抚中，下一秒就被沈祈年的味道占满口腔。
那是一个很深的吻，深到宋允和几乎快窒息，大脑开始发晕，他又试着主动去够沈祈年脖子。
仿佛为了惩罚他，在感受到宋允和亲昵后，沈祈年再次松开他：“干嘛？”
烟雾缭绕在他们之间，宋允和没说话。
可沈祈年不满意，他追问：“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宋允和生气了，撑着拐杖起身往外走。
沈祈年也不急，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出去？”
烟草气在他指尖缠绕，他吸了一口，耐心道：“宋医生，好好说，你想干嘛？”
他一手夹烟，另一手熟练探/进宋允和身体，耳边是他再也忍耐不住的起伏。
“……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