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译的为人？”
半小时后，沈队在厨房里给宋允和做早午餐，后者则在餐桌边惬意等着开饭。
宋允和叉了颗圣女果放进嘴里：“大智若愚，专业能力强，很靠谱。”
沈祈年转过身看他：“你对他评价还挺高。”
宋允和警惕：“不是你问的吗，我实话实说而已。”
“你们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一起？”
“大四那段时间没怎么联系，我俩都忙，平时可能也就在微信上聊几句吧。”宋允和看了他一眼，“你问这干嘛？”
沈祈年没解释，只是又问：“那工作之后就一直在联系了？是经常见面的关系？”
“差不多吧。”
“是吗？”沈祈年挑眉，“那他怎么连你搬家的事情都不知道？”
宋允和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多久前的事，不由觉得好笑：“我很少说自己的私事，找他基本上也都是求他给我看看我爸案子的卷宗。他不知道我搬家很正常。”
“那你觉得他背叛你的几率有多大？”
这话一出宋允和彻底坐不住了，他放下叉子站起来往沈祈年旁边走：“什么意思？”
“有人把法医室的监控剪辑拼接了，从监控上看，之前去拿温言尸检报告的人是你。”
“不会是他。”宋允和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祈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人心隔肚皮。”
一时间只有锅里的油焖大虾发出滋滋响声，宋允和盯着沈祈年侧脸出神，好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怀疑他？”
“不是怀疑他，”沈祈年安抚性在宋允和脸上掐了一把，“我是怀疑手底下所有人。”
宋允和不语。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你仔细想想，除了阮林之外，从晨辉公寓到正明村，再到押着范军去医院，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人不就那么些人吗？”
宋允和心情有点复杂：“那你就能排除阮林的嫌疑了？”
“不能排除，所以他也在我的试探之中。”
沈祈年边装盘边分析案子，猛然给人一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感觉。
“向瑜只要还活着一天，三姐的人就会一直想办法除掉她，我已经给一队成员散播了不同的消息，能不能让内鬼漏出马脚，就看今晚的了。”
“你打算单打独斗？”宋允和问。
“怎么会，我已经让李局做好接应，到时候会有特警和狙击手在。”
宋允和却只是皱着眉，表情凝重：“你告诉李局了？”
沈祈年看他，不答反问：“你在担心什么？”
见对方没说话，沈祈年不轻不重把瓷盘扔在餐桌上，之前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开始缓缓散发。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不及时报备给李局？”
他一手撑在桌沿边，一手掐住宋允和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你很早开始就没有报备了，也并没有共享线索，你在顾虑什么？”
宋允和被迫看向他，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很复杂，像是戒备，又像是不忍。
沈祈年被这眼神短暂地刺伤了一下，手上力度加大了点：“宋医生，咱俩都睡了，你还不信我？”
作为接受能力极强的宋医生，已经彻底习惯沈祈年有事没事冒出来的浑话，他拍开他的手，言语中带着点嘲讽：“是啊，咱俩都睡了，但你就能保证对我百分百诚实了？”
沈祈年都要被气笑了：“我对你撒谎？”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咱俩到底谁更不老实？”
宋允和冷笑一声：“那阮林去找向瑜这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又为什么和魏知译单独谈事情？你每天晚上躺我旁边，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把我从这事里摘出去是吗？”
“你少在这儿无理取闹！”沈祈年声音大了点，“我为什么摘你出去你自己不知道？我要再放纵你乱来你明天就能直接扛着炸药跟那群疯子同归于尽！”
这人应该是真生气了，脖子上青筋暴起，手紧握成拳在大理石桌上敲得砰砰作响，宋允和被这一下吼得没了声音，但沈祈年还没解气。
“当初你让向瑜捅你一刀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伤还没好就敢一个人故意被劫持，我是对你太好了点吧宋允和？你是不是觉得你干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啊，我当时真应该拿手铐给你铐厕所里，连床你都别想睡，就整天睡浴缸里算了！”
无尽的沉默。
“说啊，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沈祈年一脸老父亲教训叛逆期儿子的样，“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的感觉是不是特别过瘾啊？”
宋允和依旧没回嘴，直到他感觉沈祈年怒气稍微降了一点才慢吞吞站起来，小心翼翼钩住他手指。
“……向瑜去市局报过案，被三姐知道了。如果公安系统里有内鬼，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警员。”
“所以你就怀疑李局？”
“我不是怀疑他，我是在规避风险。”
见沈祈年没甩开他的手，宋允和胆子又大了点，修长手指顺着他掌心滑进去：“我和他认识那么久，八年时间一直在合作，这当中经历过死亡威胁，也遇上过大量证人被灭口的情况，但是李局一直在竭尽全力保护我的安全。”
“第一次正面遇上组织的人时，是一个涉/毒人员牵扯出来的拐卖案，也是像正明村一样，整个村的人都在和魔鬼做交易。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献祭给神明，就是单纯的人/口拐卖，卖给大山里的男人。以那个村子作为中转站，先后交易了近五千个女大学生，这其中还有一部分从事毒/品/贩卖。”
“当时我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人证物证俱在，结果就在抓捕行动的前一晚，那个村子被烧了。”
“所有房屋证据统统化为灰烬，村里几百人全部死亡，连带着那些无辜的女大学生一起。参与抓捕行动的警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派遣，有的转去了别的部门，有的升去了其他城市，他们全都再没回来过。”
“那件事情之后，组织的人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
“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孤军奋战，所有调查都在暗中进行，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作为小队大张旗鼓地调查。范军出事，向瑜被追杀，这些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又开始重演，但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坐以待毙了，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太了解他们了，只要和他们对着干，只要有一点苗头，他们就会彻底熄灭这团火。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人受伤，我知道必须自己承担代价。”
“知道得越少越好，这句话可以用在你们每个人身上，不管这次能不能抓到他们，我都不想历史再重演了。”
沙发上，沈祈年静静听着，他反扣住宋允和手，源源不断地给他输入掌心的温度。
他捏了捏宋允和的脸，嘴角扯出略带无奈的笑：“想当超级英雄保护全世界啊？”
宋允和抓着他的手捏了回去：“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沈祈年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我支持你的决定，不管你是想挡在所有人面前，还是藏在我身后，都可以。”
“你想怎样都可以，但一定要有我陪着。”
“我不知道你对这段感情是怎么定义的，”沈祈年在他唇上留下印记，“反正我没那么容易放手，你要是再试图甩开我——”
他伸出食指打在宋允和手腕：“我真的会把你抓起来塞到柜子里，哪里都不许去。”
·
省厅，会议室。
大圆桌上只寥寥入座几人，巨大警徽立于白墙之中，它所带来的意义与象征夯实有力震在每个人心里。
房内很安静，空气中飘荡着严肃的气氛。
省公安厅副厅长姓刘，大约六十来岁，鬓角开始泛白，身板却很挺直。
旁边坐着政委和刑侦总队长，还有一个年纪很轻的警察。
“情况呢？”有人终于发话。
年纪最小的警察严肃开口：“报告政委，目标做事很谨慎，目前还没有消除对我的疑虑，很多事情都没让我插手。不过已经通过技术手段初步掌握目标与组织内部核心成员联系的方式和频率。”
“嗯，不要抓得太紧，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小警察点头：“明白。”
旁边刘副厅问道：“让你接触的那两人，情况如何了？”
“目前没有任何异常。”
刘副厅转头看向刑侦总队长：“你觉得呢？”
“另一个不清楚，不过那位支队长我是了解的，”刑侦总队长说，“是我师弟，之前也一起办过案子，经验丰富，脑子转得也快。”
刘副厅和政委对视一眼，最终点点头，似乎是做最后的决策：“这几天着重观察他俩，确定没问题的话就把他们请来当面聊一聊。”
“四年了，这个组织终于又开始露头了。这次行动一定要把他们的所有势力铲除干净，永绝后患！”
·
天色将晚，从市公安局的走廊上望去，正好可以看见遥远天际中挂着的一抹粉红。
云层不规则折叠，在夏风中小幅度飘舞，蔚蓝天空之中折射出夕阳的影子，飞鸟成群结队划过，底下是车流不息与霓虹璀璨。沈祈年盯了一天监控，腰酸背痛从办公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浪漫景象。
他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几张，然后依次发给宋允和。
几个小时前，宋允和刚刚拿到新手机。
有了之前法拉利的铺垫，一个五位数的手机显然已经没那么容易让人震惊了。
宋允和只花了几秒就缓过了神，他觉得自己的承受力正在被高强度锻炼，直到沈祈年按着他自拍了好多张，并强制要求他把俩人合照设为聊天背景后，他才后知后觉红了脸。
“是不是有点过于高调了？”他小心翼翼开口。
正在设置背景图的沈队睨了他一眼：“怎么高调了，又不是手机屏幕的壁纸。再说了，魏知译什么都听见了，你现在还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可能吗？”
那句话无疑给了宋允和致命一击，他彻底没了反抗的想法，两眼一闭就随他去了。
[看见没，粉色的天。]
沈队杵在窗边埋头劈里啪啦打字。
对面也回得挺快，而且一下两条：[看见了，很漂亮。]
[还在忙？你吃饭了吗？]
[刚忙完，还没吃，你呢？]
[我吃过了。]
下一秒，那边传来一张照片，餐桌上乱七八糟摆着一堆外卖袋，沈祈年定睛一看，这不麦当劳吗。
他额角抽搐：[家里那么多吃的，你就吃这个？]
对面回：[突然馋了。]
[没营养。]沈祈年如是点评。
宋允和回了他一个小恐龙喝着可乐翻白眼的表情包，又问：
[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沈祈年被这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冲击，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不用，你到时候先睡，我得去盯着向瑜。]
[如果内鬼真是魏知译，那么他只能选在今晚动手，只有尽早打消他嫌疑，我才能安排后续事情。李局的人会在暗中跟着，你不必担心。]
这次宋允和没有秒回，他沉默几分钟才回复：[知道了，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沈祈年又和他闲聊了几句，直到看见对方终于慢吞吞发了亲亲的表情包才满意收起手机，准备回办公室。
“沈队！”
突然，身后有谁叫住他，沈祈年回头，发现李青表情严肃：“我能单独跟你说个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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