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医院里的外星人【完结番外】>第22章 台风夜

  梁和刷到了同城直播,目睹了那场小插曲,有些挂心,刚好家离这不远,便赶了过来。陈青不愿意承认,可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盯着奶茶杯子,轻轻点头。

  “怎么回事?因为你哥化疗?”

  陈青摇头说不是,将那天医生的原话给梁和说了一遍,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好像终于是找到了个能倾诉的人,憋在心里好些天的委屈一涌而出。

  海浪一道接着一道,彩灯,喷泉,音乐,人流,似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似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过得比她好,她也不过二十一岁罢了,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是什么风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绝路?

  陈风不知道她肚子里的苦水,画的画一张接一张,苏沂修刚走了一个小时,他桌上又堆成一片,画完这两张还有一个大稿,他这几天本不打算接单,可来信的人要一幅全家福,开出了小一百的价钱。

  那就加个班好了。

  苏沂修这几日在店里呆的时间比往常更久,他赶着进度,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还好奇张百桥这几天怎么不来他店里闹腾了,这是娶了媳妇了,兄弟撂在一边了。

  他倒不知道张百桥是跑了两次空,心灰意冷了,等着苏沂修主动上门约。

  陈风成日坐在工作台前坐得腰酸背痛,也不知道这些天怎么这么多人找他画像,难道这行业还有旺季和淡季?掐指一算,当是某些美术系的大学生要期中考试了,来找他花钱买作业呢。

  于是他总先打探一番,不经意冒出来一句,大几了?啥时候毕业?一旦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就把钱给人退回去,这事他以前干过几次,一学生的画给老师看出来了,那老师较真,竟差点找到他头上,陈风自那以后便防备着,不做这类群体的买卖了。

  绿化带里的花树已经上了彩,叫不上名来的红粉小花蔓生在高架桥的桥柱上,上次来时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不过两周的光景,竟然已爬了一两米高。

  五月下旬,第四次化疗。

  陈青坐在驾驶座上,刚吐完一场的陈风捂着肚子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结果还是没有好转。”

  “这个药对患者作用不明显,第五次化疗之后,张教授会和你们讨论手术方案,到时听取张医生的意见吧。”

  医生的话像一盆冰水泼在陈青的头上,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

  没有好转,不明显。

  为什么这个人是他哥呢。

  为什么别人都能好,为什么别人在好转,只有陈风在相反的路上越走越远。

  她不傻,她什么都看见了,地板上没有拖干净的血迹,垃圾桶里的血块,半夜在床上胃疼得打滚的陈风,不管她如何安慰自己,病情加重了,肿瘤扩散了,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到底该怎么办?

  陈青要钱,可也得找到把钱花出去的机会。

  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陈风进了家门就躺在床上睡觉,不一会又嚷嚷着腿疼,问了医生,说是升白针的副作用,可能是患者体质下降了,骨痛的感觉会比以前更明显,陈青不放心,上网上查一查,有的说两三天就好,有的说按摩按摩更好,她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学着别人的手法给她哥捏腿。

  “好点没?”

  “没有......”

  陈风坐起身来一把扯过被子盖上,揉了揉陈青的脑袋,对她摆摆手。

  “没啥用,我睡两天就行。”

  谁知这话竟捅了陈青的心窝子,没啥用,怎么就没用!

  “为什么没用......”

  她嘀咕着,压不住的委屈又开了闸,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想问问陈风该怎么办,可又不敢让他知道,换方案?去国外?哪个不是烧钱,大海捞针般求那一线生机,她哥肯定不愿意,心一横,眼一闭,要是撂给她一句死了算了,她怎么办?

  “怎么了,怎么哭上了......”

  陈风也不睡了,拉过陈青的手腕将她拽到客厅沙发上。

  “谁欺负我妹了这是......哥去揍他......”

  “你揍谁!你现在这样子,你揍谁!”

  她哥现在估计连她都打不过,也就嘴上功夫还厉害些,她指着脚边的垃圾桶问道:

  “那纸上沾的什么?卫生间地板上沾得什么?番茄酱?”

  “啊......”陈风小声说着,“没拖干净啊......”

  “你要是治不好我自己怎么办,你怎么就不好......”

  “这不是治着呢吗......你再哭我要胃疼了。”

  陈风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擦眼泪:

  “有血不是正常反应吗?你怕什么?”

  下次要拖干净些,最好吐垃圾桶或者马桶里,吐了就扔楼下垃圾桶里去,给孩子吓成这样,到底是他的疏忽了。

  陈青哭着哭着就要睡着,陈风给她拖进了屋里,盖上了被子,拉上窗帘。

  这一折腾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他算着日子,明天就是苏沂修的生日。

  今晚是该好好休息。

  张百桥给媳妇洗了脚,刚钻进被窝要享受二人世界,陈风就给他发来了信息。

  【陈风】:明天苏沂修过生日的吧?

  张百桥脑子一蒙,往常他都记着的,一般也就拉着苏沂修出门喝个酒吃个饭,再订个蛋糕,这几天光顾着在家陪老婆了,把这档子事忘了。

  【张百桥】:我忘了?要不你俩过?

  【陈风】:不然呢?

  【张百桥】: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风】:你有没有他家的地址?

  苏沂修给他搞了那么几次突然袭击,他也学会了,也要跟着搞。

  【张百桥】:[位置]

  【张百桥】:别说我给的。

  本打算好好休息的陈风十点多又接了个单子,可眼下他状态不好,画了两笔后搁下,给人退了一半的钱,往后推了些时间。

  他笔下的功夫是自学,大学以后没少跑到美术学院去蹭课,也颇有些天赋,甚至比有些专业的学生画的还要生动几分,他本还想接些色彩画,只可惜好颜料比铅笔贵了太多,一般的颜料又画不出效果,故退而求其次画了速写。

  第二天又睡到七八点钟,一睁眼就闻见了饭味儿,可他没胃口,又怕伤着陈青的心,在陈青的监视下随便对付了几口,等人走后又跑卫生间吐了大半,喝了药回到了房间。

  抽屉里是他画了半个月的成果,陈风将东西装进背包,继续画昨天晚上的单子。

  今日不是个好天,一早起来就阴沉沉的,晌午头飘了会小雨,午觉没醒就听着外边的风吹起哨来了,陈风下床关紧了门窗,窗户外边不知道哪个小孩的气球给吹上了天,越飞越高,一会不见了踪影。

  【臭画画的】:回来路上注意安全,今儿天气不好。

  陈青店门口进了水,旁边卖馄饨的夫妻俩十点多就回了家,一两点的当头,乌云散了漫天,往外看一眼还以为天没亮,玻璃的推拉门被吹得发出瘆人的声响。

  路上的行人撑着伞,一会儿又合上,打着伞压根也拿不住,小孩子抱着大人的胳膊,瘦高的学生三两成群搀着走路,渗进来的雨水比扫出去的多,陈青索性关上了卷帘门,左右现在店里没人。

  有个客户约了下午三点左右的时间,陈青给那人发去信息,让他来之前打个电话。

  可三点多的时候街上几乎没了人,陈青趴在二楼往外瞧,这时间怕是连个出租车都未必打得到,雨势越来越大,陈青四点钟的时候接到电话,那客户将时间推到了五点多。

  苏双州的双扇玻璃门被吹得里里外外乱晃,大风从门缝溜进来,好几顶假发被吹乱,苏沂修扶着店门挡着风,十分钟的功夫,他姐将所有假发收拾妥当了,步行街上没一个人,开着的店铺也没几家,苏双州关了门,开车将苏沂修送回公寓后也回了家。

  五月的强对流天气混合上尧青的大风,海边的浪高而猛,沙滩上拉起了警戒线,风推着海面,起了皱,翻了卷,“哐”地一声撞上了桥面。

  陈风从出门就开始叫车,五分钟都没司机接单,这鬼天气,估计叫也只能叫到个顺风车。

  他将背包抱在怀里,一边往大路上走着,一边叫着车,好不容易叫上了,司机离他还有三公里,他双手把着伞,蹲在一个关门的店铺屋檐下等车。

  苏沂修回家后先冲了个澡,将苏双州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塞进了衣柜。

  杨衫在的时候,他还期待着过生日,那人愿意琢磨他的喜好,变着花样讨他开心,后来杨衫走了,生日就变成了和张百桥的兄弟局,今年兄弟也成了家,草草发了句生日快乐便没了下文。

  今天走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闲得无聊给陈风打去了电话,陈风腾不出空,一只手又拿不住伞,只得将手机夹在脑袋和肩膀中间。

  “陈风?”

  背景音嘈杂,苏沂修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喂,我听着呢,你说......”

  “你在外边吗?”

  “啊...没有...我...我开着窗户呢。”

  这天气开窗户?

  “窗户坏了吗?”

  “透透风...我一会就关上了。”

  苏沂修下床看了眼窗边,豆大的雨滴糊住了窗面,雨丝如箭射向地面,他拉紧了窗帘,嘱咐陈风还是不要透气的好。

  “好的,关上了关上了......那个,我有事啊,待会再说。”

  他踏进了车门,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小伙子这天还往外跑啊。”

  “您不也往外跑呢。”

  “我这回家,顺路接你,不是顺风车不好打吧。”

  “是呢,今天天气是不大好。”

  “估计这些天都这样,五六月份么,沿海城市,预报还说过两天有台风,海边都不让去了。”

  台风?

  陈风到天气预报一查,还真有。

  他给陈青打了个电话,让她快点回家,可天早就黑了,路上也不比店里安全,她今晚打算就在店里住下了。

  陈风又叮嘱她记得关好窗户,锁紧门,被子薄的话就把柜子里的电热毯翻出来,别着凉。

  卷帘门被吹得哗啦哗啦响,休息室的窗户一直关不严实,雨水从缝隙里渗进来,陈青拿几块抹布将窗沿塞紧。

  出租车停下,司机师傅好心提醒陈风注意安全,随后便驱车离去,车轮压过路面溅起泥水,陈风心道倒霉,明明是个好日子,偏偏遇上这么个鬼天气。雨水拍在脸上挂住睫毛,让人睁不开眼,咸腥的海风直往领口里钻,路边的自行车被风刮倒成一片,打伞徒增阻力,他将伞收起,苏沂修所在的二号楼近在眼前,大风却吹得他走不成直线。

  早知道就多吃点饭再出来了。

  微信列表里三三两两的人发来生日快乐,张百桥还满怀歉意地给他发了个红包,苏沂修毫不客气地收下,红包金额八十八块八。

  工作台下的纸箱子里躺着一团瑟瑟发抖的毛球,苏沂修找了两件没穿过的毛衣给它垫在了屁股下边,这猫可怜人,两只爪子抱着防盗窗的铁杆,险些没被吹跑,苏沂修是不爱养这些小东西的,费钱还费事,权当收留几天,等台风过去了,这猫还是自由之身。

  “咚。”

  有人敲门。

  作者有话说:

  张百桥:是有家室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