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发出那条微博的同时,还设了一条定时微博,因此两个小时候后,微博定时发出,新博文是:

  不好意思,造成大家误解了,我是说视频是假的。@江质眠V,眠哥很照顾我。

  这条微博发布那会儿,江质眠已经搂着阿瑟睡了,他没回复何沉,任由自己沉湎于夜的假象。早上起来准备面对现实,才发现舆论事件已经平息,不需要他再出手。

  毕竟他可以放纵自己不管不顾,工作室的一帮人不行。何沉一直盯着舆论发酵的状态,在阿瑟那条微博发出后立刻跟上公关,节目组再次背书,共同录制综艺的嘉宾也说他们是好哥哥、好弟弟。

  粉丝心里微微犯嘀咕,路人倒是热闹看完就算,最离谱的是还有一撮cp粉冒头,数量少而扩张迅速,像狂风暴雨后偷偷在树木的阴影下生长的蘑菇。

  江质眠暂时没空去注意那么多,他盯着阿瑟那条微博看了片刻,下沉的情绪缓缓浮起。这种心脏完全捏在别人手里的体验很新奇,纵使他也曾为吴秋雨牵肠挂肚,但其中有被动和主动的差别。

  他的情绪被阿瑟随手牵引着起起落落,难自控,难挣脱。

  “……真是。”江质眠喃喃,垂下脑袋和对方额头相抵,压抑地呼出一口气:“小祖宗。”

  然而,这个公关事件只是开始。

  在之后的日子里,阿瑟不知道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大约是复仇的欲望胜过了一切——他丝毫不再抵触和江质眠的亲近,甚至会主动给予拥抱和亲吻。

  自第一晚同眠,阿瑟就住进了江质眠的卧室,晚上他们会说半晌话再一起闭上眼睛,偶尔互帮互助。早上江质眠先醒,阿瑟如果被惊扰到,会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用沙哑的腔调拖长了声埋怨,烦。

  这种状态可以称作亲密无间,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正在同居的恋人。

  江质眠也曾迷了眼,但就像阿瑟劝他公关后突然发一条内容是“假的”的带节奏微博,每当江质眠生出真实感,他就会以各种手段打破这种幻象。

  比如无端地不再与他说话,漠视他整整两天后,又若无其事地装乖喊哥。

  比如他出门,阿瑟表现得那么不愿意,拽着衣角不让走,在门关主动交缠出一个难舍难分的离别亲吻。等江质眠回来,却听到他光明正大地在客厅和人打电话,说“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

  诸如此类,摆在明面上的阳谋,抹了蜜的尖刀。江质眠无比清醒这是个爱欲陷进,却一次一次地往下跳,感受虚假的甜和真实的痛。

  他被割伤,脚底鲜血淋漓,心脏千疮百孔。可没有办法,因为是他想要爱,不是阿瑟想。

  距离《田园诗》第五季第三集 开始录制还有五天时间,阿瑟在江质眠家里待了将近一个月。

  江质眠需要为节目录制做一些准备,阿瑟不用,秦姐早已表明他会暂停综艺录制。

  由于江质眠外出频率变高,阿瑟有更充裕的时间来探索这里。房子本身没什么好探索的,这么久住下来他已经把每个房间都摸透了,他要看的是营养师上门的时间。

  家政每两天会在清晨5-7点这个时间段上门,为他们打扫除他们正在休息的那间卧室以外的房间,动作安静而迅速,阿瑟从来没有被打扰到。

  能够发现,是因为江质眠定时会把他喊到客卧去睡,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阿瑟很有身居鸟笼的自觉,一点不觉得奇怪。当把“江质眠有病”这个事实确认下来以后,宁愿麻烦地换房间也不让家政晚几个小时上门的行为就很容易理解——江质眠不想自己在这栋房子里见到他以外的人。

  但阿瑟之所以能安安分分地待在笼子里,就是冲着让对方不痛快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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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日子一天天地过,他竟然还没找到营养师上门的时间,阿瑟心生烦躁,干脆直接给营养师打电话。

  不接,就让秦姐打,秦姐不行还有石头,打到他接为止。

  顾明本科念的食品科学,研究生是营养学方向,另外还考了烘焙证书。他毕业后直接被秦姐雇用来照顾阿瑟,基于阿瑟的脾气,两个人没有什么深交,但也有点主顾之间的客套情谊。

  “阿瑟。”顾明叹了口气:“我真的不能直接和你联系,我会被炒的。”

  阿瑟冷嗤:“你搞没搞清楚自己真正的雇主是谁,他给你发了一个月工资你就真以为是替他干活了?等我从这儿出去你还不是得跟着我,他凭什么炒你?”

  顾明说:“我的意思是,是真的炒。”

  阿瑟忽然沉默,在脑海中浮现的男人漆黑的眼神里,无声地打了个寒颤。

  嘴硬:“扯什么呢,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这个词由任性妄为的阿瑟说出来怪怪的,顾明笑了一下:“我开玩笑的。”

  阿瑟:“……”

  顾明:“但后果的确很严重,我所有的执照大概率都会被吊销,那就不能继续担任你的营养师了。”

  阿瑟:“没那么严重,我联系你又不是想让你干什么,只是问问你都是什么时间点来送餐。”

  顾明迟疑片刻,但电话接都接了,就诚实道:“楼上楼下三层都属于江先生,我平时住在下面,到饭点江先生会亲自下来取餐。”

  阿瑟一顿:“你一直住在楼下?”

  顾明应声:“从秦姐让我过来的那天起。”

  怪不得……阿瑟第一万遍腹诽江质眠变态,直接道。

  “我都知道了,那你没必要再藏着。我想吃下午茶,你等下送上来给我。”

  顾明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你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饿的。”

  阿瑟不容置疑:“我饿不饿难道是你说了算?”

  顾明无奈,犹豫中感受到他要发火,只好谨慎地问:“江先生在吗?”

  阿瑟:“他出去了,你送你的,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阿瑟:“放心,我担着,你不会真被炒的。”

  顾明只好答应。

  放下手机,他着手准备下午茶,而阿瑟翘起二郎腿,施施然给江质眠发了条短信。

  -眠哥,能不能早点回来啊?

  -想你。

  三个小时的工作量硬生生压到一个半小时完成,江质眠回来的时候额角带汗,进门却见到一双陌生的男鞋。

  客厅深处传来甜品的香气,沿着这股味道走近,紧挨着的两个人也映入视野。

  阿瑟上半身光着,没穿衣服,像是刚洗完澡,象牙白的精悍上身滚着透明的水珠。腹肌和松垮垮卡在胯部的睡裤裤腰都湿漉漉的,修长有力的胳膊揽着身边脸蛋只能算清秀的青年,戴着戒指的拇指摩挲他的脖颈。

  青年肉眼可见的浑身僵硬,颈部被抚摸的位置,留着一个清晰的咬痕。

  面对面撞上视线,顾明基本上就要昏倒,而阿瑟看着江质眠,平和地微笑着,眼神中流露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

  顾明把声音压得极低,咬牙切齿。

  “老大,我会死。”

  “不会。”阿瑟侧头贴在他耳边说:“看见没,他会先气死。”

  若无旁人的交头接耳,突破安全距离的亲密行为,江质眠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眉骨缓缓压低,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搂抱着的两个人,下颚曲线在静默中紧绷,拉扯出过于用力的弧度,连带皮肤下也隐隐显出青筋。

  他说:“出去。”

  声音极沉极哑,登时顾明如刀锋剜过脊背,立刻挣脱阿瑟的臂弯,逃也似的往门边奔。

  阿瑟从后面望过去,瞧见他流畅地输入开锁密码,顿时在心里不爽地“啧”了一声。

  但很快,视野被遮挡,江质眠已经来到他面前。

  男人周身的气压从未这么低过,似乎是终于在他面前显露自己可怖的全貌,连皮带肉地剥下外面那层温和的伪装、宠溺的放纵,里面是一头贪婪到令人浑身生寒的野兽。

  “你故意咬他。”江质眠的指尖戳上他的下唇:“小乖,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气我。”

  实际上,阿瑟本来是打算当着他的面和顾明接吻的。但一来他对男人实在不感冒,江质眠已经是生命中的特例。二来就算他是同性恋,顾明也长得实在不达他心中的标准线,对着那么张脸亲下去太难了。

  你已经算逃过一劫。阿瑟心里这么想着,抬起眼睛,张嘴咬住他的手指,牙齿轻轻磨着他的指腹,无言的温驯。

  江质眠知道这是到了巴掌过后的甜枣环节,他本该在这一个月中修炼出抗性,但这巴掌太疼,突破了他放纵对方的底线。

  江质眠抽出手指,忽然扬手重重往下一落!

  阿瑟睁大眼睛,不信邪地盯着他,果然这只手没有落在脸上,而是沉沉压在了他颈后。

  尚未得意,江质眠收拢手掌,扣着他朝最近的沙发上一搡,阿瑟就面朝下倒在了柔软的坐垫上。

  他及时翻身,江质眠已经屈起一条腿抵进他腿间,掌心重重攥上下巴,拇指强行分开嘴唇,摁在了他尖锐的虎牙。

  “我很生气,小乖。”男人的眼神透出阴鸷:“我会给你打一副口枷,黑色的。”

  阿瑟并不惧他,含混地笑:“我也很生气,眠哥,连顾明都知道你家的密码。”

  江质眠低沉道:“你想跑了?”

  “不。”阿瑟挡开他的手,饱满的嘴唇留着残余的唾液,主动贴上他的下巴:“我想做。”

  江质眠一怔:“你是在讨好我?”

  阿瑟笑着说:“不,我是在通知你。我会和你做,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但我会叫别人的名字。”

  江质眠的脸色猛地阴沉,从鼻腔逼出压抑过度的气喘,像野兽张开充满血腥味的口腔。他暗色的眼珠死死注视着阿瑟,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奔出眼眶。

  啪!——

  阿瑟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江质眠猝不及防偏过头去,唇角破了皮,血丝渗出,左脸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哥哥。”阿瑟抬起上身,吻掉他嘴唇上的血珠,又往上亲,用鼻尖轻轻去蹭他略微发烫的脸颊:“我爱你的,我想你和好好做,不想叫别人的名字。”

  这是阿瑟第一次开口说爱,即使是谎话。

  他手掌一寸寸揉按江质眠僵死的脖颈、肩背,和他脸贴着脸,嘴唇吻着他的鬓角。嗓音既慢,又柔,如同大海深处诱捕水手心甘情愿俯首的海妖。

  “你知道我要什么,告诉我大门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