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阿瑟的美人计——应当算是美人计吧——晚餐相当丰盛,因为有很多村民直接拿家里做好的菜来换,刘玲玉她们甚至都不用下厨,可以直接吃现成的。

  但说好了要承担晚餐任务,刘玲玉还是带着甜圆摸了两个鸡蛋进厨房,打了一锅蛋花汤。

  晚餐没在一楼餐厅,是到楼底下的空地支了张长桌吃的,这里不少村民都这样,吹着晚风凉快。

  只是蚊子也多,在桌子下面还点了蚊香,气味很浓。其他人都换了短裤,阿瑟依旧穿着下午抓鱼的长裤,把裤腿放了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脚踝。

  “干杯!敬这顿美好的晚餐!”

  嘉成带头举杯,杯子里还是阿瑟之前给他们泡的薄荷气泡水,加上桌上的食物,可以说他是这顿饭的第一功臣了。

  因此其他人的反应也都很热烈,没有玻璃杯,拿来凑数的碗、陶瓷杯碰出脆响,甜圆还和举着摄像机的大哥开玩笑,问他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甜圆:“毕竟东西这么多,我们一顿也吃不完啊!”

  几季节目录下来这还真是头一回,摄像大哥也没见过这阵仗,只得笑着连连摆手。

  吃晚饭的时候阿瑟没和江质眠坐对头,他和涵成挨在一块儿。涵成本来挺活泼的性子,又会找镜头,但心里惦记着自己下午阴阳阿瑟的事,安分了不少,一顿饭下来都没讲什么话。其他人聊天时cue到他了,才答上两句。

  他不讲话,当然更不敢看身边的阿瑟,因此也没发现对方拿着筷子左挑挑右捡捡,压根没吃什么东西。坐着跟等着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晚餐一吃完,收拾好东西,涵成就回了房间。但门关上没多久就被敲响,打开一看,面前站着的居然是阿瑟。

  涵成心里忐忑,有点担心他是来算账的,忍不住暗暗瞥了眼房内仍在启动状态的摄像头。

  然而。

  阿瑟对他笑了下,问:“脸还疼吗?”

  涵成愣住,以为讽刺自己呢。没反应过来该怎么答话,就见对方伸过来一只手,戒指又戴回来了。金银质地的饰品配着修长、骨节分明的五指,将这只手掌衬出了天然的昂贵。

  掌心里躺着支药用晒伤膏。

  “我看你的脸有点晒脱皮了,胳膊也还很红。”阿瑟说着把晒伤膏拧开,挤出来一些直接涂抹在手背上:“这个是我自己用过的,效果挺好,也不容易过敏。”

  他说:“今天辛苦你了,不嫌弃的话拿回去试试。”

  涵成这回彻底怔住了。

  他在圈子里摸爬滚打混到二线,已经对来自他人的恶意很敏感,无端的善意却少有。他是偶像,全靠粉丝用金钱堆砌出人气,即使这样他却无法全心全意地爱粉丝。

  因为爬墙、脱粉回踩、黑粉……偶像们依赖粉丝狂热的爱生存,同时对这份爱存在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否则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巩固自己的对外人设,并且抓住一切机会筛粉固粉。

  涵成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在舞台上扭伤了脚,完成表演后下台,粉丝簇拥来关心他。有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流着眼泪往他怀里扔贴膏,看包装应该是治疗扭伤的,他心里被爱撑得很满,回去就把药膏贴在了脚踝上。

  经纪人没来得及拦,然后他们一起发现这和药膏没关系,只是药用绷带里涂满了胶水。

  涵成去医院几乎撕了层皮才把它拿下来。

  他没有马上接过药膏,阿瑟既不尴尬也不催促,反而动作慢悠悠地拿起晒伤膏,重新拧起盖子。期间嘴上告知着无关紧要的用药注意事项,让他们即使在镜头里这样长久地面对面站着,也不会显得突兀。

  浅绿色的膏体很快被皮肤吸收,一点也看不出来了,五分钟过去,阿瑟的手背没有丝毫异样。

  他这时才催道:“收下吧。”

  涵成总算接过药膏,哑然。他抬眼望着面前的阿瑟,吊脚楼的灯光不大明亮,泛黄。走廊里蒙昧的光线裹着他,阿瑟的眼睛被照得昏昏的,丧失平时漠然的冷感。涵成这才发现他耳廓上还挂着那吊花。

  “谢谢。”涵成攥着药膏:“哥太贴心了。”

  阿瑟无所谓地侧了下头:“应该的。嘉成哥桌上不是也夸你呢,能吃苦,比我强多了。”

  确实是夸了,但当时涵成心里堵着担忧,又自觉风头都是阿瑟的,没把这句夸奖听进耳朵里。

  他说:“我有什么,我还被鱼揍了。”

  阿瑟说:“我连挨揍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笑起来,阿瑟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阿瑟回到三楼房间,江质眠不在,但浴室里有水声,估计是在洗澡。他换了衣服,往床上坐的时候发现靠自己这侧的床头柜上放了个小瓷碗,里面是散发着热气的燕麦坚果泡牛奶。

  他动作一顿,正巧江质眠从浴室出来,他冲的是凉水,没带出水汽。粘着水珠的手掌将额前潮湿的黑发上捋,深黑的眼珠填在薄薄的眼皮下,像两口容易跌进的井。

  仅微微眨眼目光又是江影帝惯常的温和了,问他:“怎么了?”

  阿瑟端起碗:“这是给我的?”

  江质眠的睡衣是短袖长裤,他洗了头,没有吹头发,只用干毛巾擦着。闻言颔首,嗓音带笑。

  “看你晚饭没怎么吃,是不是被蚊香熏的?”

  都被点明了,阿瑟没在这个细节上装模作样——除了他,甜圆和刘玲玉也没吃多少东西,至于江质眠。因为坐的远,他还真没留意——叹口气,承认。

  “味儿太浓了,我都尝不出菜是什么味道。哥,你吃的怎么样?”

  江质眠道:“演戏的时候都在牛粪旁边吃过饭,没比蚊香要好。”

  阿瑟脑中迅速搜索相关电影片段,准确地报出了电影的名字。说完后一仰脑袋,正撞进江质眠的眼底,那对眼珠渐渐染上笑,好像刚刚是对他的考验,他的影迷身份更站稳了。

  影迷,这倒也不是假的。

  阿瑟心安理得地端起燕麦牛奶来喝,以江质眠的视角,能望见浅白的花瓣贴着他的发鬓,耳垂缀下的那串小花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欲欲坠进瓷碗里。

  被阿瑟用勺柄随意拨开。

  上升的热气也随着他这一拨散开,阿瑟察觉他的视线,抬眼问。

  “哥这些东西哪来的?”

  牛奶是村民拿来换鱼的,他知道,但坚果和燕麦只能是随身带的了。

  果然,江质眠脑袋上罩着毛巾,过去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抽出几条独立包装的坚果和燕麦,还有黑芝麻粉一起拿过来,说:“我习惯随身带些吃的,也给你些?”

  阿瑟笑着问:“随身带小零食,江影帝你很孩子气啊?”

  江质眠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眼睛却微微下垂,显出一种柔和弧度。

  他说:“不是,是……家里人胃不好,出门常常水土不服吃不下东西,我准备习惯了。”

  家里人。

  从这微妙的停顿,阿瑟反应过来对方指的应该是秦姐提到的,那个处于离婚冷静期的伴侣。

  对了,这位国民影帝是同性恋,当年轰轰烈烈出过柜的。和同性伴侣结婚的时候让热搜整整瘫痪了两天,各大期刊的娱乐板块一阵腥风血雨。

  他那位伴侣叫什么来着……?

  但是,不管叫什么,不是在离婚中吗,还在准备这些玩意儿?

  阿瑟打算去接东西的手停住,稳稳端着装着燕麦牛奶的碗。江质眠其实对他很好了,从抓鱼到背鱼篓,再到这碗体贴的牛奶,阿瑟想当然照单全收。

  本来就应该对他好的,不然他这么费力的表演干什么?演唱会还要卖门票呢,这些回馈是他应得的。

  对自己的关心阿瑟受用,从别人那儿匀就不稀罕了。阿瑟把一碗热食仰头喝尽,避开江质眠将东西递过来的动作,鼓着腮帮咀嚼,坚果被牙齿磨碎,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用了。”他眼神明亮,笑着说:“我从明天起会坚决要求在客厅吃饭的,不下去喂蚊子了!应该不会再饿着。”

  江质眠觉得他才孩子气,不由问:“万一饿着了?”

  阿瑟说:“那我到时候再问你要。”

  江质眠笑着摇摇头,也没勉强他,把东西收了回去。但他刚合上行李箱,就听见脚步声,阿瑟放下碗从他身后经过,边朝浴室走边脱下上衣往墙边的摄像头上一扔。

  房间里装的摄像头,有些是仰拍,有些是俯拍。因为还没到睡觉时间,男性也不像女性那样讲究,江质眠还没有把摄像头盖上。

  他自己是进了浴室再脱衣服的,但阿瑟的行为并没有问题。只是江质眠的行李箱也是靠着墙角放,那个被盖着的摄像头距离他不远,阿瑟穿过的带着体温的短袖就扔在他斜前方。

  江质眠下意识抬头,看着年轻英俊的主唱把浴室门拉开,脊背和胳膊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出非常流畅的线条,在室内浅黄色的灯光下像涂了层蜡。发尾剃得很干净,薄薄一层覆盖在后颈上,让人联想到摸上去微扎的触感。

  突然想起什么,阿瑟停下脚步,他侧头摘下耳廓上的花编耳环,转过身朝着江质眠一抛。

  “差点忘了它了。”

  休闲裤松松卡着胯骨,饱满的胸膛肌肉与下腹凹陷的人鱼线一览无余,阿瑟道:“帮我放好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