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朝鹤【完结番外】>第60章

  没和聂凯客气,唐朝当真点了头。

  聂凯今天空着,知道鹤连祠要来,今天特意推了活。现在正好给唐朝把蛇弄了。

  纹身一般是在表皮下的真皮层下针,用激光才能洗。在表皮上扎的话没几天就会自动脱落,刺的时候形状也不好保持。

  但拜鹤连祠所赐,聂家父子在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了。

  二楼的纹身室现在没人在用,唐朝被领着进门,躺到了躺椅上。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躺着,但唐朝选择纹在锁骨,躺下就会方便点。

  聂凯在给机器消毒,鹤连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唐朝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

  扣子解开三颗就差不多了,唐朝把衣领往边上拉了拉。鹤连祠问:“为什么纹在这里?”

  针往锁骨上扎还是比较疼的,尽管聂凯的纹法痛感比较低,但唐朝怕疼的话显然还有更合适的地方。

  “你不是要纹吗?还要洗?”

  唐朝笑着说:“我多少也感受一下你的感觉。”

  鹤连祠的椅子后仰,他道:“那你纹个真的吧。”

  “……真的真不行。”唐朝去拉鹤连祠的手:“起码今天不行,放我一马,哥哥。”

  一句哥哥叫出口,消完毒过来的聂凯挑了下眉。

  “够腻歪啊。”

  他把椅子踢正,自己坐上去。戴着手套的手指按了两下唐朝的锁骨,用酒精棉给他擦了擦:“鹤连祠给我介绍你的时候,是不是漏了点什么没讲啊?”

  聂凯是笑着说的,他默认两人是情侣关系。这会儿顺嘴一提也是为了让唐朝放松,怕他太紧张身体会动。

  结果一问完,唐朝张了张嘴没答上,鹤连祠也没说话。

  聂凯埋头勾了个轮廓才感受到这股安静。不算是真纹身,图案不会那么精细,要求不高,聂凯还有空抬脸和他们唠嗑。

  “怎么着?”他挺诧异地问:“……我理解错了?”

  稀奇了,这话也没人答。

  唐朝平躺着,自然地屈起一侧膝盖,眼睛垂下。聂凯和旁边的鹤连祠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什么。

  “你们还挺有意思。”

  聂凯重新低头,边下针边说:“小朝朋友,你可抓点紧,我看有人对你有心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房间里统共就三个人,这个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落在表皮上的针尖的确仅留下些微的痛感,带着一点麻,像蚂蚁在锁骨上爬。

  唐朝贴着椅面的指腹轻轻摩擦,克制着没有去看鹤连祠。

  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类似的问题上一次出现,是在那家有着他们合影的猫咖。

  放在合那张影的时候,唐朝能大言不惭说他们是恋人,哥哥好爱他。

  然而到了现在,沉默下两个人的感情已经晃悠悠地到那个临界点,他们可以拥抱、接吻、上床,可以互说情话、互相付出,只是不能开口。

  一开口点破,一主动承认就像着急了。

  ——也不是不能开口,是不愿意开口。猫咖那次鹤连祠表明了他的不愿意,唐朝也不愿意。

  谁都不想落下风,都想当游戏里的赢家,等待对方臣服,五体投地。

  良久,唐朝才笑了一声,说:“我知道的。”

  这个图没用多久,聂凯半个小时就弄完了,皮肤只有极轻微的肿胀,按上去也不太疼。

  聂凯给他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自己摘了手套去厕所。房间里就有镜子,唐朝下了躺椅去照。

  镜子里他头发微乱,额角留着上次撞伤后未退完的痂,衬衫领口大大敞开。左侧锁骨盘了一条红尾蛇,先前没画出来的蛇头部分聂凯直接给勾了朵玫瑰,像是被花丛挡了一半。

  没往里面填色,只是简单的红与黑的线条,细长的蛇尾挂在锁骨窝窝里,勾着谁似的。

  鹤连祠来到了他身后,同样看向镜子。

  唐朝在镜子里和他对视,笑了笑,往后握住鹤连祠的手把他带到胸膛:“有了这个,哥哥这两天操我会不会爽一点?”

  只隔着一层衬衫,胸腔温热的跳动一下下撞在掌心。

  鹤连祠垂头,下巴抵上唐朝的头顶。他缓缓厮磨,用低沉的声音肯定这次纹身初尝试的效果:“……会,公主。”

  唐朝眼角下垂,弯出个月牙,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胸膛和脊背相贴,短暂的拥抱,唐朝问鹤连祠:“你的纹身都会洗吗,真的从来不在身上留长久的东西?”

  话音落下,身后的房门打开,聂凯从厕所回来了。鹤连祠松开揽着他的手,避开了这个问题。

  下午来的工作室,他们留下和聂凯聊了一会儿,一起出去吃了晚饭,然后就分开了。

  鹤连祠把唐朝送回家,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唐朝还拉开衬衫给他看了下锁骨,眼神很欠干。

  但鹤连祠暂时没空干他,他晚上有门考试,唐朝因为纹身,今晚也最好不要洗澡。

  因此鹤连祠只是抬手隔空指了指唐朝,示意他等着。

  考试考完,很快就算了账。一直算到唐朝的纹身褪了,只留下一团模糊的颜色,这些颜色也会一天天逐渐淡去,直到毫无踪迹。

  几天闹完,鹤连祠正式进入考试周。

  他忙起来,唐朝并不去骚扰他。偶尔给他打个电话,在酒吧开小差躲后门给他唱歌,让鹤连祠早点睡觉。

  Z市今年的冬天过到现在,仍没有下雪。

  唐朝挺喜欢下雪的,大概南方人都喜欢,少见的东西总是令人心生向往。唐朝有记忆的雪还得追溯到他小学的时候,在爷爷奶奶家过年,两位逝去的老人都没太大印象了,只记得当时左邻右舍一群小孩扑出去堆雪人。因为爷爷奶奶夸了隔壁家小孩堆得好没有夸他,小唐朝气得把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雪人铲了,趴在农村的小破长椅上哭了一下午。

  他只在乡下过了这么一个年,后来自己不想去,两位老人身体也不好了。

  唐朝初中的时候他们去世,现在父母都在国外,自己空不出手,偶尔想起来就指挥唐朝去看看他们。

  外公外婆去世的也早,两口子无牵无挂地在国外搞研究,唐朝每年清明都要早起开两趟车,把四位老人的墓地照顾周到。

  外公外婆葬在墓园里,平时专门有人维护。除了清明,唐朝并不用费什么心。

  爷爷奶奶这边就复杂一些,那时候管得不严,村里流行土葬。直接葬在了山上,墓修在上面,很容易生杂草,也容易在风吹雨打下毁坏。

  唐朝最近正好空,就准备了祭拜的东西,开车去了乡下。

  鹤连祠考试周忙得昏天黑地,基本不看手机消息。

  他有门考试安排在七点十分,傍晚忽然下了场雨,不长不短的一阵暴雨,正好卡在饭点。鹤连祠不想考试前还在雨里淌一遭,干脆没去吃饭。

  雨五点钟开始下,六点半停了。鹤连祠提着包出门,空气潮湿,地面上积了好些水,几步就打湿了鞋底。

  进教室后好些人都抱怨,基本没谁选择冒雨去吃饭,现在都还饿着。

  坐在鹤连祠前面的那个趴桌哀嚎:“天上的雨我的泪!考完得吃一头牛祭奠我的胃!”

  大概是食物的激励,这场考试大家都写得很快,鹤连祠提早二十分钟交卷——就这还不是最早的。

  他从教室出来,下一场考试是后天了,稍微能歇口气。

  鹤连祠边往食堂走边拿出手机,低头扫完未读消息后表情一凝,没犹豫地转了身往校外走。

  深冬,天早已黑了。刚下过雨,无星无月,天上不见一丝光亮。鹤连祠径直去了停车场,摩托卷着呼啸的寒风冲出来,一路奔驰。

  厚重的云层层叠叠,颜色愈加的黑,远处的天幕隐有电光闪过,像是又要有一场瓢泼的雨。

  鹤连祠的车轮碾过唐朝开过的路,出了市区往乡下走,他没有压低速度,半个小时就跑到了下乡的道口,马路边立着蓝色的路标。

  鹤连祠的目光掠过路标所指的宽阔马路,车头一拐,摩托低啸着驶进了左边的小道。

  小道路窄,两旁杂草丛生。没有路灯,周围光线全然混沌,摩托雪亮的车灯破开前方的黑暗,成为墨夜里唯一的光源。

  跑了不知道多久,鹤连祠停了车。

  车灯照耀下,紧贴小道的山体被骤来的大雨浇得松散,裹着山石斜斜滚下,堵塞了前路。一辆黑色的奥迪被滑脱的黄土碎石掩埋了大半,勉强露出车头和半个车前窗,隐隐绰绰能看见驾驶位上坐着的身影。

  鹤连祠迈下摩托,走上前拉开了没被埋住的那侧车门。闷热的暖气扑面而来,唐朝窝在驾驶位里对他挥了挥手。

  唐朝用手指蹭了下鼻子:“考试考完了吗?”

  在乡下祭拜完两位老人,时间不早,他就抄了小道回市区。没想到突发大雨,正好赶上山体滑坡,被堵在了路上。

  车是开不出去了,救援电话一直占线,唐朝给鹤连祠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说明情况,问鹤连祠有没有空来接一下自己。

  其实他知道鹤连祠最近这阵忙,不怎么看消息,也明白打电话能更早让对方知道这边的情况。

  但毕竟有些东西已经有了变化,他不再随心所欲,全然从自己的欲求出发——他多了顾虑,怕影响鹤连祠的考试,也怕他牵挂。

  车还顽强地没有熄火,暖风仍然开着。唐朝探出手,温热的掌心抚了抚鹤连祠的脸颊。

  “……赶来接我,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