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韩晋信息的时候,宋景淮下飞机没多久,回公司后洗了个澡,准备继续工作。

  宋景淮回复:“忙,不去。”

  “整天跟老干部一样多没劲,偶尔也要让自己放松一下”,韩晋拿起手机拍了一段俊男美女们溪水里玩闹的小视频。

  拍到纪临时,旁边有个小鲜肉掀了纪临的上衣,光洁的脊背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泛着粉,水珠滚过茱萸,啪嗒落入池水中,如春雨樱桃鲜艳欲滴。

  韩晋不由咽了下口水。

  这小妖精确实有料,该瘦的地方瘦,该肉的地方肉,单说这完美的腰臀比,满池子也找不出第二个,就是不知道便宜过哪些人。

  虽说长得挺合他心意,但他是处男控,对这种不干不净的人不感兴趣。

  轻啧一声,把更多的人拍进镜头,点了发送。

  “身材都不错,看上哪个我给你送到床上去。”

  数不清的裸背占满屏幕,白花花的,低俗不堪。宋景淮压根没点开,直接回:“没兴趣。”

  “□□哎,你都没反应的吗?”韩晋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到底行不行啊?”

  宋景淮没再理会,将手机放到一边,打开电脑,点进集团办公系统。

  也就扭个头的功夫,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下一秒,男男女女的嬉闹声回荡在空旷的总裁办公室。

  宋景淮眉头一皱,抄起手机就要摁灭屏幕,手指蓦然顿住,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眸光渐渐暗沉。

  香烟燃到指尖仍未知觉,直到被火光烫到。

  “啪”地一声,屏幕被反扣在桌面上。

  纪临酒量不错,架不住人人都来跟他喝一杯,没一会儿就晕乎乎。但他还保留有一丝清醒,知道再失态也不能尿在池子里,于是扑腾了两下,向岸上游去。

  他想,这不能怪他,他实在憋不住了,不管要呕吐还是撒尿,都应该离人群远远的。

  刚才混乱之中不知道被谁掐了一下腰,水里冰冰凉凉没知觉,一到岸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纪临单手捂腰,摇摇晃晃奔卫生间而去,水珠一路嘀嘀嗒嗒往下淌。

  不愧是别墅区,卫生间比他租的房子都大,纪临释放完后,又扒着马桶趴了一会儿,实在吐不出来,才颤颤巍巍地去洗脸。

  镜子里人呈现出不正常的酡红色,纪临随手扯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右侧锁骨窝里的红痣完全露出来,红的耀眼。

  等等,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记不清了。

  纪临两手撑在洗手台上,使劲晃脑袋。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人抱住了他!

  “纪临?你是叫纪临吧……嗝……刚才在水里我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真好看——”

  “你谁啊——”

  纪临挣扎着回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眸子。沾着酒气的嘴巴凑上来。

  这男人纪临并不认识,看年纪没比张导年轻到哪里去,臭的要死。

  纪临吓坏了,肌肤相贴之前,急急侧身躲开。

  “哐”地一声,腰部直直撞上洗手台,刚才被掐的那一块痛感又上来了。纪临痛得直抽气。

  “你干嘛你…我叫人了啊…”

  能参加酒会的非富即贵,纪临想着能躲则躲,先别把人得罪狠了。

  “叫啊,把人都叫过来,反正我不怕丢人,我知道你得罪人了,只要你从了我,想拍什么戏就拍什么戏……”

  老男人眼底迸发出诡异的光,抱着纪临上下其手。

  “滚——”

  纪临猛地一推,老男人体形不支,被纪临推了个屁股蹲。

  “我X你妈!当年傅清芳那贱女人都不敢给我摆脸子,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狗东西别不识抬举!”

  “你敢骂我妈——”

  纪临红了眼,俯身揪住老男人的衣领,抡起拳头朝对方脸上砸去。

  老男人侧身一躲,一手圈住纪临的大腿,另一只手去扯纪临的衣服。

  扣子被扯崩了好几颗。纪临一脚踹向老男人的肩膀,老男人力有不逮,后背狠狠撞到墙上。

  这下老男人急眼了,猛地朝纪临扑过去。

  纪临的头还晕乎着呢,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对方使劲掐他脖子。

  纪临毕竟年轻些,力气大,怎么能轻易被老男人得逞,两人不要命地缠斗起来。

  “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就是你妈还活着,都得乖乖给老子敬酒,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男人气势汹汹,纪临又醉得厉害,越斗下去,越力不从心。他所在的卫生间很偏僻,这会儿真是叫天不应了。

  趁老男人松懈的空挡,纪临抓住机会往前一跑,情急之下跑反了,跑到卫生间里面去了。

  眼疾手快之下,嗖地钻进一个隔间,砰地把门关上,无助地蹲在墙角,慢慢红了眼眶。

  砸门声哐哐直响,门板摇摇欲坠,外面是老男人气喘如牛的怒骂,“你有种这辈子也别出来!老子就在外面等你,我看你敢不敢得瑟!敢打老子就要付出代价!”

  纪临缩在墙角的身体微微发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刚才打架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人手上戴得百达斐丽,一千多万,也不知道打坏了没有。

  可是那人骂他妈,他一点都忍不了。

  手指在通讯录上戳了半天,不知道该找谁求助。

  林宝玉?林宝玉的事业刚有些起色,不能拖林宝玉下水。

  韩晋?这是韩晋组织的聚会,韩晋顶多不会让老男人在度假区乱来,出了度假区呢,该倒霉还是要倒霉。

  或许可以打110报警,那样的话他就别想在娱乐圈混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滋生黑暗。

  门外老男人的怒骂声越来越难听,一边骂一边踹门。

  纪临感觉自己要疯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出去弄死那个人,手碰到门上又没了刚才打架时的胆量。他刚还清债务没多久,他还有妹妹要养,他还没来及享受生活。

  恐惧放大了所有的欲望。纪临仰着头靠在墙上,眼角泪光折射出水晶吊灯纷杂的色彩。

  周围很吵,咒骂声将他包围,周围又很静,能让他的思绪跨越时间长河,像许多年前的每一次,在屏幕上按下一串熟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上大学的时候,宋景淮用的是很便宜的按键手机,发个微信都比别人慢,动不动就断网。苹果6刚出来那会儿,他买了最新款扔给宋景淮,要求宋景淮用新手机接收他的所有安排与指示。

  宋景淮仍然用旧手机,那个最新的苹果6,成了他联系宋景淮的专用手机。

  他以为宋景淮会永远听他的话,永远做他的跟班,肆无忌惮地挥霍宋景淮的忍耐力,把宋景淮的容忍当成宋景淮喜欢自己的证据。

  却没想到宋景淮走的那样决绝,毫不犹豫抛下一无所有的他,去追求光明的未来。

  两条直线交叉之后便永远也不会相交。为什么命运让他再次遇见宋景淮?

  宋氏集团的总裁,名校博士,光环加身,不像他,大学没读完的糊咖,躲在厕所像个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如果不曾和宋景淮重逢,他就不会瞻前顾后,早早和张导签下合同,不管剧组反悔也好换角也罢,至少能捞到一笔违约金,不像现在,被人堵在厕所门口,无处可逃。

  他不怨恨任何人,他只怨恨他自己。

  恨自己无能、懦弱、逃避、当了X X 还想立牌坊。纪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越抹越湿,怎么也抹不完。

  手指颤颤巍巍地摁下拨打键,也许是空号,也许已经成了别人的号码。

  纪临再也忍不住哭泣,“宋景淮,他们都欺负我......”

  电话那头静得可怕,既没有冰冷的ai 女声提示空号,也没有人骂他打错电话。

  大概过了五六秒,终于传来久违的男低音,“……位置。”

  一刻钟后,纪临披着宋景淮的外套,坐上豪华宾利车。车厢很宽敞,木质清香萦绕,是宋景淮的味道。

  过往的时光好像又回来了,只要他给宋景淮打电话,宋景淮就会立刻出现,帮他做任何事情。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男人淡淡道:“擦脸。”

  纪临接过来,抹去脸上的湿痕,道了声谢。

  “住哪儿?”

  纪临晃了晃酸胀的脑袋,慢慢吐出一个地址。

  前方司机立刻打灯转弯,向着纪临说得方向开去。

  车厢回归安静,纪临心如擂鼓。

  他永远都忘不了刚才那一幕——

  先是听到了皮鞋踩地声,一步一步,坚定有力量,像刺破黑暗的曙光。

  那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敲开厕所隔间的门,出现在他面前。

  他蹲在马桶的角落往上看,对方黑色衬衫一丝不苟,挺拔又冷漠,就像被征召而来的救世主。

  月光透过水晶吊灯折射出清冷的光线,纪临看见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是等待救赎的臣民。

  他都来不及细想宋景淮怎么就到得这么快。

  然后一件外套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被宋景淮揽在怀里,耳边是宋景淮毫无感情的声线。“李总,人我带走了。”

  走到厕所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叫李总的中年男人,身体抖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