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霖逸与孟稚帆的碰面极少有落入下风的时候，这一次却因着心虚和懊恼被他压制了个彻底，当下绝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时机，孟稚帆显然心情也很糟糕，带着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戴紫罗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她满脸泪痕的咳嗽着，瞧着很是可怜，但厉霖逸却不会再相信她。
“你要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厉霖逸蹲下身将视线放到与戴紫罗相同的水平：“都这样了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受到了袭击，你作为警察竟然还来质问我！”
戴紫罗目光不善的看着面前的两人，脸上的液体被随意的抹开，蹭着灰一塌糊涂。
经历了刚才的拉扯，厉霖逸此时并没有多少耐心，他起身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放在地上，并翻出了所有的袋子，一旁的周子栋瞬间会意，也跟着他将身上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暴露出来。
“接下来是属于我们私人的对话，我不是警察，也不会录音，所有内容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这是我的诚意。”厉霖逸指了指地上的两部手机：“你必须清楚，想要请我帮忙就得让我知道一切，你连诉求都不愿意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戴紫罗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她似乎是思考了一阵，才缓慢的从地上爬起，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衣摆，再抬头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慌张恐惧。
厉霖逸善解人意的将翻出的纸递到她的面前，戴紫罗也不矫情，接过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
素净的脸被一点点恢复，戴紫罗的神色淡淡：“我觉得也不用多说什么，今天这样的场面，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态度是有够明显，但是你凭什么就觉得你能赢呢？”厉霖逸发问。
“就凭你走到现在每一步都踩在设计好的点上，就凭今天你来了这里。”
戴紫罗的话不免自大，厉霖逸的脸色微微难看，周子栋更是不服气的立马回呛：“怎么就都设计好了？要真的那么准，你今天怎么可能被抓？要是我们再晚来一点，你就该是一具尸体了！”
“对啊，要是再晚来一点。”
戴紫罗依旧一副没有起伏的表情，可语气已经是满满的挑衅，周子栋一愣说不出话，而厉霖逸早在车上同她相撞那一眼时便有所感，此时也不过沉下神色。
他对于戴紫罗还是怀疑，这件事的背后不会只有她一人这么简单，但眼下并不适合研究的如此深刻：“你能给到关于他多少，什么程度的证据？”
“只要你相信，就会是一个致命的证据。”
厉霖逸默了默，说：“试试看。”
“那家会所，是个贩卖场，孟稚帆做的勾当远比你想得要恶心，你知道的不是吗，那里面有很多暗门，但是你一定不知道那些门都相互连通，并且汇聚到同一个房间，那里有被当成牲口压着的男男女女，等着被人挑选倒卖。”
戴紫罗说的太严重，在场的两个大男人都被吓到，甚至厉霖逸这么多年经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也无法接受。
真的有人会那么大胆，在闹市区搞人口倒卖这种事吗？在此之前，厉霖逸想都不敢想。
“你知道这样的诽谤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吗？”周子栋选择了保守。
“一开始我就说过，只要相信这就是致命的证据，一旦踩实绝无翻身的机会，但是一切都是要你们愿意相信，愿意去把这一脚踩实！”
戴紫罗的眼中闪过凌厉，咬牙切齿的恨意叫人心惊，厉霖逸将一切看在眼里，隐约摸到了些许案子中几个人之间的联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不可能没有作为，可有一点，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们，从此之后不再轻举妄动，你明白？”
厉霖逸压下猜测，做着努力要安抚压制戴紫罗，他也是怕极了会被摆上一道，到时候半点好处捞不着不说还惹一身骚。
“你们做了你们该做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得了这么一句承诺，厉霖逸算是把心放下些许，他与戴紫罗在原地对视了片刻，错开身给她让出了位置，戴紫罗也没有逗留，稳当的离开了巷子。
女人的背影单薄，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扩散而出的阴影却囊括出了叫人畏惧的范围，周子栋靠近厉霖逸身边说道：“你相信她？”
“不然呢？”
“你不怀疑她了？！”周子栋难以置信的大叫，被厉霖逸瞪了一眼后立刻降低了音量：“你怎么能肯定她不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故意要把火烧到孟稚帆身上？你就这么相信她，到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就是要往孟稚帆身上烧，这样的机会不多见，错过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厉霖逸说着，等到戴紫罗彻底消失，才动身离开巷子。
“那她呢？就这么放过她？”周子栋问。
“做错事都要负责，该是她的她跑不了，不过这件事也复杂，邵毅所扮演的角色还没完全摸清，既然他们希望我们调查孟稚帆，那我们就把这些事当成一件事来做，没准会有新的突破。”
这原本也是他们的意思，无论是邵毅还是戴紫罗，所做的一切都绕不过孟稚帆，既然如此，厉霖逸也遂了他们的意。
“我们再去会所看看，跟孟老板好好聊聊，顺便也再找一找夏斌案的线索。”
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是戴紫罗和厉霖逸都心知肚明，隐秘之中可以随意使用的借口。
而孟稚帆似乎没想到厉霖逸会这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但情绪的失控只能存在一瞬间，有了这短暂的缓冲，两人便都已经收敛好，全然不见方才针锋相对的模样。
“警官这么快就来了，是想好要和我聊什么了吗？”
再腐朽的灵魂，身于高位就都能被一副优秀的皮囊包裹，厉霖逸看着孟稚帆犹如面具般的笑容，不适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竟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人总是能轻易地感知到厌恶，即便厉霖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孟稚帆还是在第一时间看出他的不耐，冷意瞬间覆盖了眉间，甚至还带着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委屈：“你利用了我，还要给我摆脸色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不是吗？”
厉霖逸一愣，毫不避讳的皱起眉头，气氛有些不对，不只是气氛，眼神语气动作，无论什么在这一刻都不对，他们不应该有这样的不对，厉霖逸讨厌这样的招数。
“孟老板，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的好，就算是假的，让别人误会了也不是件好事，对于我们两个来说，更是可怕，而且恶心。”
孟稚帆淡淡的同他对视，似笑非笑的表情难以形容：“这有什么可怕的，你真的不在意自然就不会怕了。”
厉霖逸双眼一眯跟着他勾起了嘴角：“是是是，孟老板看得通透，既然这么通透我就不需要解释太多了吧，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可你的行为并不是我逼迫的，所以按道理来说我也不需要负责对吧。”
“厉队长这是要耍赖？”
“不明显吗？而且我不止要耍赖，还要你帮个忙，让我再去看看夏斌遇害的那个房间，应该没开张吧。”
目前的交锋还不适合过度的尖锐，厉霖逸只硬气了那么一下，就立刻转移了话题。
孟稚帆被气笑了，可他明显也知道再纠缠也无用，只能耸了耸肩说：“我敢开张也没人敢用啊，不过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厉队长要看就去吧，需要我陪同吗？”
“没这个必要，有我在就行了。”
一直没反应的周子舒这时候出了声，看着孟稚帆的眼神不善，后者识趣的退到一边，目送他们走进了包间。
确实如孟稚帆所说，这里早就已经看不出凶案现场的模样，能够寻到的线索微乎其微，厉霖逸围着房间转了一圈，随后将头伸出窗外，看着一旁的排水管。
这个位置很微妙，几乎是出事的第一时间，这里就被记作凶手的逃跑路线，加上被采集到的干燥粉，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可到底是不是如此，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确定的，没有任何的攀爬痕迹，又怎么能让人相信这拙劣的障眼法？
只是可惜，他们这次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厉霖逸暗自遗憾的收回了目光，将周子舒叫到身边：“各处的暗门隐蔽，我们之前进入过的那些一定只是表面的东西，孟稚帆能让我们知道，就一定做足了我们查不出什么的准备，所以你只要做做样子，从这里爬下去看看，能找到肯定更好，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但是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周子栋有些担心的问。
“当然会，但我们的目标不止是孟稚帆，还有戴紫罗那头，我们不能跟着他们任何一方的节奏走，现在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有所动作就行。”
周子栋恍然的扬起了眉毛，动作利索的钻出了窗户，沿着管道向下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