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冬绥夏安【完结】>第23章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不在那个狂风呼啸的天台上了。

  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像漂浮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随着激荡的洋流飘荡。眼前还是一阵阵地发黑,所有的事物都摇晃不定着,包括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醒了?”那人拍了拍他的脸,“啪啪”两声清脆作响。

  冬绥努力睁开眼,脑后传来的疼痛牵扯着神经,疼得他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他想努力辨认眼前的人,却发现视线里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只有一些糊成团的鬼影影影重重地蠕动着。

  两根冰凉的手指扒开他的眼皮,冬绥的眼珠直愣愣地瞪着夜幕之下的苍穹,一动也不动,就像一颗无机质的玻璃球。

  “齐越?!你把人打瞎了?”程媛惊惶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听起来有些不真实。

  冬绥艰难地伸手摸了摸后脑,摸到一片温热的,黏腻的液体。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让我快活快活,傻逼夏安,这是你逼我的。”陌生的、愤怒的咆哮声响彻耳畔,冬绥感觉到有人正在粗暴地撕扯他厚厚的衣服,那双手就像阴暗潮湿的水沟里爬出来的蛇一般冰冷潮湿,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冬绥那点微弱的挣扎就如石沉入海,翻不起丝毫浪花。几乎自暴自弃地任人摆布,可就在听到夏安的名字时,他却猛然惊醒,拼尽全身的力气猛烈挣扎起来,眼前看不见,就只能凭借感觉手脚并用踢打着齐越。

  “我就知道你跟夏安的关系不简单,怎么,还要为他守身如玉?哈哈哈哈哈......”猎物的挣扎激起了齐越内心更加暴虐的情绪,以至于让他近乎施虐般的将冬绥的双手钳住用绳索绑在身后,又狠狠甩了他两巴掌。

  清脆的声响顿时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冬绥的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呜咽抽泣声。白皙干净的两颊因为齐越巨大的力道浮现出清晰的红色巴掌印,微微有些浮肿。

  “妈的,真是极品。”齐越感受着手下身躯的战栗,流连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之间,缓缓往下......

  冬绥睁大眼,拼命地摇头,泪流满面,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投向某一处,泪光闪烁,似乎在传递类似于某种救命的信号。

  程媛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方风雪间的狭小室内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冬绥躺在那里,泪水顺着凄迷的眼角滑落,失去光彩的瞳仁一眼不错地盯着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终年冰封的心似乎被凿出了一道小口,紧接着大片的冰层碎裂,露出里面柔软的内核。

  他在说,救救我。

  心里的小女孩终日在哭泣。

  “你在想什么?”

  幽暗的房间里,程媛摁亮了吊顶灯的开关。

  冬绥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问她。

  齐越此刻被绑在一旁的椅子上,怒目圆睁,被胶带封禁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咒骂。

  他万万没想到程媛临阵反水,狠狠将了他一军。

  “我在想,你是怎么把赌注压在我身上的。”程媛寻了处干净地面,盘腿而坐,看向冬绥的目光幽暗深邃。

  她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递送到唇边,却并不点燃。

  冬绥眼前的景象还是模模糊糊的,只能感受到从大开的窗户处灌进来的凛冽寒风。于是他转头看向窗外,轻轻地说:“你们俩是一伙的。”

  齐越还在拼命挣扎,他脸涨得通红,瞪着冬绥。

  “但是我不能对施暴者抱以幻想,我只能......”

  冬绥不好意思地一笑,面色平静,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

  “我只能赌一赌,你的良知。”

  程媛抽着烟,缓缓吐着烟圈,冬绥也安静地坐着,不吵不闹,目光投向窗外的大雪。

  “你喜欢他吗?”

  听到程媛这么问,冬绥转过头,视线却越过她,落在更远的虚无:“我好像不配说喜欢。”

  程媛饶有兴致地挑眉:“为什么?”

  冬绥定定地看着她:“我是个没意思的人,他不讨厌我就不错了,何谈喜欢?”

  “你们俩真是有趣。”程媛笑着说。

  冬绥不解地转过眼,像是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程媛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刚遇见他那会儿,夏安天天都跑来找我。”

  “我在城西上初中,他在城东。隔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基本没缺席过。”

  不论晴雨霜雪,不论春夏秋冬。

  “我还以为他哪根筋抽错了对我有意思呢。”程媛将指尖的烟灰掸了掸,好整以暇地抱臂看他:“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站在校门口偷偷看一个人,专注到甚至把我都撂到了一边。”

  “我还没见他这么认真过呢。”

  夏安奔跑在雪地中,纷纷落下的风雪迷眼,他一步一步踩在坚实的积雪上,几乎寸步难行。

  飓风在耳畔呼啸呜咽,仿佛凄厉的鬼魂尖啸悲号。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都失去了知觉,只留下一具孤零零的骨头架子独自面对满天苍茫。

  几分钟前,刚去了齐越家里搜寻一趟无果的夏安接到了程媛的短信,地点是他们常去的那个天台。

  于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雪落无声,天地间只剩一人踽踽独行。

  程媛嘲讽一笑,语气陡然锋利起来:“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没问过我,也没问过你,他都憋在心里。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后来再也不敢纠缠你,看见你就跟看见煞神一样躲得远远的,难不成真是他们良心发现迷途知返?你知不知道,夏安初中三年打得最狠的一次架,就是把那几个人打了个半死。他爸知道了以后又把他打了个半死......”

  程媛撇了撇嘴,没继续说下去。

  冬绥直直地坐在那里,僵硬地宛如一尊残破的雕塑。窗外的雪影打在他脸上,衬得皮肤苍白如纸,泪水又沿着已干的泪痕缓缓往下淌,滴落在不住颤抖的手背上。

  整个初三一年,那些人都没再来找过他。他一直以为是他们良心发现决定放过他,却不承想,却不承想......

  他突然很想见夏安,这种欲望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强烈鲜明。

  伴随着刺耳的“吱吱呀”一声,破旧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冬绥忽然感觉凛冽寒风扑面,下一瞬便落入一个满怀冰雪的怀抱。

  夏安不住地用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声音也止不住地发着抖,遒劲有力的臂膀牢牢束缚住他,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冬绥,你真的吓死我了......”夏安颤着声音,宽大的手捧起冬绥的脸颊,冰凉的指腹擦过脸上的斑斑泪痕,夏安忽然愣住了。

  他将五指伸展开,在冬绥面前晃了晃。

  冬绥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乖顺地看着他,眼睛极轻极轻地眨了眨。

  他又不确定地比了个一,问冬绥是几。

  冬绥说:“夏安,我看不见。”

  “砰”的一声,大脑仿佛炸裂开来,瞬间一片空白。夏安愣愣地看着冬绥,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冬绥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不可能。”夏安摇着头,他松开紧紧抱着冬绥的手,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迟迟点不到那三个数字。

  他崩溃地吼了一声,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有如犹斗的困兽一般猛地冲上去拽住程媛的衣领,将她抵在墙上,不顾她的脸色因为窒息越来越涨红,愤怒地咆哮:“打电话!”

  程媛死死抱着夏安抵在她脖颈间的胳膊,艰难地挣扎着,一些破碎的音节从愈来愈紧的喉咙间挤出。

  “救......救......”

  冬绥仿佛意识到什么,如梦初醒般循着声音扑了上去,抱住夏安开始往后拖:“夏安,松手,松手!”

  “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也许是他声音里的哭腔稍微唤回了夏安的理智,让他从刚才那失控一般的状态清醒了些。夏安松开抵着程媛的手,冷冷盯着她,缓慢而阴狠地吐出几个字:“打120。”

  程媛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她捂着被抵得通红的脖颈,不住地咳嗽着,一声比一声惊天动地,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在夏安逼人的目光下,程媛从地上捡起手机,捂着嘴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夏安一把抢过手机,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便直接挂断。

  接着,他缓缓走向被绑在椅子上不停挣扎的齐越,目光阴沉。

  他撕掉封在齐越嘴巴上的胶带。

  “妈的傻逼,老子操......”

  脱口而出的恶毒咒骂还没说完,齐越便猛地噤了声,神色惊惶地看着夏安手里一闪而过的雪白亮光。

  那道亮光撕破黑夜,像一道风驰电掣的闪电。

  夏安拿着把折叠刀,面色冷峻,就像手术台上资历最深的医生对待病床上任人宰割的病人一般从容不迫,可齐越明明从他那严丝合缝的冷漠神色中窥探到一丝不要命的疯狂。

  他将折叠刀往下,缓缓对准他的某个部位。

  “你要做什么?”齐越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连带着椅子都不停晃动着。由于惊恐过甚,齐越往后一仰,连人带椅子都直直往后翻去。

  “你这样是犯法的!”

  “强奸未遂,你以为你跑得掉?”夏安将刀尖对准某一点,他眼睛里充斥着无尽的血色,神情可怖。

  冬绥在地上摸索着,表情空白,直到抓住程媛的衣摆之后才猛地攥紧,有些害怕慌乱地说:“你......你快去劝劝他,他不能进去。”

  程媛从地上爬起来,顶着愈发浓重的黑暗向前踉跄而去。她在混乱中抓住夏安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声音急切:“夏安,夏安。你听我说,你不能动他,如果你进去了,冬绥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她紧紧攥着夏安的胳膊,用力之大,一时竟让夏安动弹不得。齐越咽了口唾沫,语无伦次地说:“我爸,我爸是公安局局长,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夏安抬眼看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是吗?”

  他忽地将刀收了起来,蹲身与齐越平视,眼里是比黑夜还浓的墨色,折射着瘆人的雪光。

  “你知道我为什么姓夏么?”

  “你应该知道夏延这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