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绥是最早一批到教室的——他来的时候,教室里面的人寥寥无几,要么是在打瞌睡,要么是在补作业。

  糟了!作业!冬绥猛地想起来,昨天布置的作业他忘了写。

  他火急火燎地飞奔到座位上,拿出作业开始奋笔疾书。

  他写得飞快,一向工整的字因为落笔的速度而有些连笔。冬绥边写边恨得牙痒痒,下次冬宁要是再整这出他就不管他了!

  让他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去。

  随着上课时间将近,不少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冷清的教室也一时间变得热闹起来。有人抱怨着学校放假时间短,也有人抱怨作业多,根本写不完。

  冬绥旁边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包括他那位八卦的同桌程豪。比如此时,他正心无旁骛地补着作业,他的同桌忽地凑过来,一脸神秘地对他道:“今天我们学校有个大瓜。”

  冬绥从来对他们这些过家家似的纠葛不感兴趣,无非是某班女神跟谁谁谁在一起了,抑或是某个渣男又把谁给渣了,简直毫无新奇之处。

  于是他的同桌就扔了个深水炸弹给他:“你知道我们学校校霸吗?”

  冬绥手下不停,虽然不是很想理他,但还是不好意思扫人家的兴,只得装模作样地问:“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木头脑袋。”程豪来了兴致,还不忘拉踩一下冬绥:“要搁之前啊,咱们学校的校霸,毋庸置疑,绝对是高三那个打群架无数的刺头儿——齐越。人家打架可是上真东西的,管你是谁,只要惹了他,一顿狠打是躲不掉的。”

  不知为何,冬绥忽地记起昨夜的暴雨,和夏安脸上那道贯穿半张脸的刀疤。

  周围有不少人都聚了过来,他们不喜欢学习,就对这种小道消息最感兴趣。

  见听的人多了,程豪也更起劲了,他一拍桌,一唱三叹,绘声绘色:“你们猜怎么着?诶!这齐越蝉联了三届校霸,昨的易主了!”

  “那守擂之战起因也怪,结尾也怪。说是齐越要插人家队——你想啊,这要搁平时,谁不避让三分啊,生怕触了他的霉头,惹一身脏。结果那人倒好,偏不让,一身硬骨头。本来齐越还不想闹这么大,让那人道个歉也就算了,结果那人真是个犟骨头,拼死不认错,就这么梗着。这下可把齐越搞火了,他纵横校园多年无敌手,今天碰到了个跟他一样的刺头儿,这不得好好收拾他一顿。所以他就跟他几个哥们儿商定,晚上放学要堵他。”

  听到这里,冬绥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滔滔不绝的程豪。

  “那人也是胆子大骨头硬,居然就这么应下了。谁不知道齐越打人是出了名的狠,而且最赖皮的是,他打人从来不一对一跟你单挑,他玩多对一群殴!我还以为这小子就要含恨败北,江湖豪杰又要折损一员大将的时候——你猜怎么着?他给绝地翻盘了!我还记得啊,昨夜下那么大的暴雨,他们就约在一条小巷子里。最开始那好汉一打多丝毫不落下风,跟一群人打得有来有回。后来齐越他们就打不过了,被撂翻了好几个,那人的实力真没得说,一顶一的牛。后来齐越估计是挂不住面,居然掏了刀——要知道他拿刀从来都是吓唬人的,没动过真格。就趁人不注意给那人划了道口子。那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把齐越抓回来,刀也给夺了,狠揍了几拳,把齐越揍得鼻青脸肿的,最后说了句滚就走了。”程豪捧起保温杯,意犹未尽地咂了口水。

  “你怎么知道的?”一旁的看客上上下下打量着程豪,看着也不像是能和他们混到一起的。

  程豪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哪里有八卦的地方哪里就有我,懂不懂啊!”

  “说了这么半天,那被你吹得神乎其神的人是谁啊?”也不乏有人好奇地问道。

  冬绥心中大抵已经有了答案,果然,不出所料地,程豪自豪地跟他自己打了胜仗一样,他拍了拍胸脯,一脸骄傲:“现在人可是我大哥,十五班的那谁,夏安,听过没,才开学没多久就让作威作福三年的齐越倒台,成为了新一届的校霸!”

  还你大哥呢,冬绥暗暗腹诽,是你大哥怎么昨天受了伤不把人送回去?还得他这个冤大头来。

  正说着,班主任推门进来了。他们班主任是位不怒自威的年轻女老师,很少时候笑,大多时候板着脸,神情严肃,以至于学生们都有点怕她。

  “钉子户怎么来了。”程豪息了声,纳闷地坐回了座位。

  哦对了,他们班主任姓丁,单名一个湖字。又因为其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的性格,时常神出鬼没于上课的教室并且阴魂不散,被戏成为钉子户。

  丁湖眼风一扫,准确锁定了还没完全坐下的程豪:“程豪,作业交上来。”

  “饶了我吧。”程豪哀嚎一声,他还准备幸灾乐祸地嘲笑某个即将被钉子户抽查的倒霉蛋,结果这美事就落到了他身上。

  闷笑声此起彼伏,丁湖又环视一眼四周,教室里瞬间没了动静。

  冬绥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长舒一口气,盖上笔帽,显然还没搞清状况。

  但看到程豪一脸苦瓜样地拿着作业交给丁湖的时候,他瞬间就明白了,并且在心里稍稍同情了一下这位幸运哥们儿以及庆幸自己没有被丁湖盯上。

  果不其然,丁湖看了程豪那不堪入目的作业后,怒斥了他几句,让他抱着书站在教室外面听课,站满一上午了再回来。

  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

  丁湖细眉一横,冷声道:“随安,你也出去,陪他一起。”

  名唤随安的少年认命地拿起书,慢吞吞地磨蹭着出去了。

  冬绥看着站在窗外眼巴巴往教室里瞄的两人,有些想笑,却还是克制住了。他收回心思,开始专心听课。

  但是好景不长,因为昨晚睡太晚的缘故,导致他今天早上精神不济,连打了几个哈欠,到最后直接小鸡啄米式打瞌睡。

  丁湖看不下去了,把冬绥点起来,让他回答一个她刚讲过的问题。冬绥一抖,方才那点瞌睡劲全没了,下意识地站起来。不过脑袋倒是清醒了,老师讲的他是一点没听进去,坑坑巴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于是乎也被老师请出教室了。

  被请出教室的时候,冬绥羞红了脸,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如此殊荣,叫他还有点无福消受。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冬绥心想。

  程豪在一旁落井下石:“想不到啊冬绥,你也有今天。”

  冬绥抱着书站在一边,羞愧地不敢开口。

  随安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把正要凑近冬绥的程豪拉回来,低声说:“他是个变态,离他远点。”

  程豪一头雾水,他挣脱随安的手,皱着眉斥他:“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当着人的面嚼什么舌根子。”

  随安被他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梗着脖子:“你这人......”

  冬绥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随安的声音虽然小,却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他僵了一僵,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站着听课果然比坐着听课提神,冬绥愣是站着听讲听了一节课,再无困意。下课的时候,他刚整理好上节课的笔记,抬头就对上了夏安探究的目光。

  这效果简直比恐怖片还炸裂,冬绥一个哆嗦,吓得差点书都掉到了地上。

  “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夏安看着冬绥惊慌失措的反应,纳闷道。

  “这不是我大哥嘛!”程豪看见夏安驻足在他们教室门口,东张西望,找了一圈之后向冬绥走去。他自来熟地凑上去,想跟夏安勾肩搭背做个好哥们。

  “你谁?”夏安躲闪不及,被程豪扑了个正着。他一脸懵逼地掰开他的手,问。

  程豪见谁都是一脸你好我好哥俩好的样子:“夏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昨晚你打架的时候咱俩见过呀。”

  夏安艰难地从程豪想把人勒死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不记得,不熟。”

  说着他转向冬绥,一脸新奇:“你怎么在教室外面听课?”

  走廊来来往往不少学生,有人听见这话,不由转过头来打量他们。冬绥脸上刚褪下的羞红又浮了上来,他揪住夏安的衣摆,小声说:“你别说......”

  夏安觉得冬绥真是含羞草,动不动就脸红。他觉得好玩,就憋着笑,一脸正经:“不说就不说,不过得给我个好处。”

  程豪见夏安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样子,便讪讪地走开了,边走边叹:“不愧是校霸啊,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真伤好兄弟的心......”

  冬绥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仅被罚了站,还被夏安明晃晃地威胁。

  “你......你想要什么?”冬绥问他。

  夏安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一脸严肃:“看在你态度这么诚恳的份上,就允许你和我共进午餐吧。”

  冬绥还没反应过来:“啊?”

  “上午放学了就在教室门前等我,哪都不要去。”夏安不等他反应,他曲起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在他额上敲了敲,就一溜烟地跑了。

  冬绥怔怔地看着他莫名有些欢脱的背影,愣了半天,才无意识地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