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的外公外婆住的地方四季气候适宜, 生活节奏慢,对洛黎来说的确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小时候她就特别喜欢来这边玩儿,主要也是因为被自家爷爷管的太严, 而外公外婆永远都不会拿学业才能这些东西来压她。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来这里已经一周了, 现在都能坐着轮椅到处乱晃,鹿辞雪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倒也不是没有,作为景瑶安插在鹿辞雪身边的眼线,季秋白这几天时时刻刻在汇报进度。
说鹿总监今天一下都没笑过、鹿总监又没吃午饭、鹿总监下班之后抱着手机发呆好久......
看的洛黎想立马飞回去。
“你给我忍住,你这一回来就前功尽弃了好不好?”手机屏幕里的人还缠着绷带躺在床上,一点安分的意思都没有。
“你这什么破办法!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她身体就熬坏了,”洛黎愤愤不平地抱怨友人的馊主意, “你竟然还帮着我爸妈看着我, 我是囚犯吗?”
俩人直接二话不说把她架到这里就算了, 放了一堆保镖在这里,跟防贼似的。
景瑶看着那边已经炸毛的人,“好好好, 你安心躺着,我帮你。”
“你怎么帮?你又想干嘛?”洛黎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别管,你就等着吧。”
——
鹿辞雪和这位景总的交际其实不多。
也不明白她借着这个借酒浇愁的幌子约自己出来吃饭到底是什么目的。
景瑶眼尾微弯, 好看的薄唇带着点明显不怀好意的弧度, 只是狐狸精惯会迷惑人心, 作为最为年长的那一个, 这三个小豆丁还都不是她的对手。
“鹿小姐, 你看这里的海鲜芝士酿茄盒, 卖相极好,是这家店最出名的菜品之一, 有许多人会慕名而来。”
“道理都是共通的,漂亮热情的人也同样很受欢迎。”
季秋白的头默默低下,她觉得这餐桌上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起来,自己还是降低存在感比较好。
“景总到底想说什么?”鹿辞雪对这场邀约完全没什么心情,
不过景瑶提供的借酒浇愁的办法倒是有点用,鹿辞雪手边高脚杯里的金色酒液已经见底几次。
“我是想说,最近有个朋友一直追着我问洛洛的联系方式,听说她已经约好洛洛一起看电影了呢,”景瑶压低声音,“两个人在家里独处的话,那种气氛应该还挺难让人想象的吧?”
对面的人放在下面的手悄然收紧。
不平静的波澜在不动声色的面容下翻腾。
觉得还不够,景瑶又补了一句,“洛洛也答应了哦。”
季秋白看到那张愈发冰冷的精致容颜,小心地拉一下景瑶的手臂,想让她不要说的这么过火。
却反被女人扣住五指,指腹磨在她的手心划圈。
这人不仅不担心,还悠闲地偷偷在桌下和自己的恋人搞起小动作来。
“不紧紧抓住的话,很容易就会失去一些东西的。”景瑶像是在提醒鹿辞雪,甚至还好心地又亲自为她倒满一杯酒。
明明心痛到几乎要颤抖落泪,却还是不愿意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景瑶深深地注视着失神的女人,恍若想起什么一样,喃喃道,“鹿小姐,人要贪心一点,否则谁都可以欺负到你头上,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越有野心,才会越强大。”
——
洛黎无聊地坐在轮椅上,窗外浓厚的乌云遮蔽日光,雷声翻滚,的确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要下暴雨了。
她住的地方离外公外婆那里稍有一段距离。
主要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整天在两个老人家眼前晃,实在是不合适。
所以这里除了佣人和阿姨,连能跟她谈心的人都没有。
说是做戏,洛黎怎么也安不下心,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景瑶上午说的鹿辞雪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心头闷着一层阴霾。
这只小猫惯会逃避,她既心疼又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郁闷。
要是鹿辞雪一直这样,她们之间的关系早晚会出现裂痕。
洛黎幽幽叹气,顿觉一阵头疼,不敢再多思考,抬手轻轻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再一睁眼,窗外的雨丝顷刻而至。
“洛洛啊,来把汤喝了吧,刚熬好的。”这是从小在洛黎身边照顾的谢姨,在洛家也算是对洛黎最了解的人,干脆跟着过来照顾她了。
“谢姨,我不想喝,都喝好多天了,医生都说我马上可以用拐杖了,应该不用再补了吧?”洛黎现在看到那黑乎乎的东西都觉得胃里一阵翻天,便开始撒娇耍赖。
“那不行,要听人家医生的。”谢姨把汤盛出来放好,门铃恰在此时响起。
“我去开门。”洛黎乐呵地推着轮椅要往门边走。
反正不管来的人是她爸妈还是她外公外婆,现在来的就是她的救星。
“诶你慢着点!”那几乎要飞起来的架势把谢姨吓了一跳。
门外的小猫也把洛黎吓了一跳。
她坐得端端正正,身上原本顺滑漂亮的毛发此刻被悉数打湿,一绺一绺的,衬得这只猫猫更加娇小。
似乎是被冻的,又或者是别的原因,这一小团一直不停地发抖,看向她的蓝色眼眸委屈又悲伤。
好奇怪,洛黎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她少年时期捡到那只小猫的场景。
可是她又不敢相信这只猫是鹿辞雪。
怎么可能呢?就算是鹿辞雪跑来找她了,那此时此刻是小猫的她怎么会流露出这么伤痛的神情?
洛黎震惊到几乎忘掉要把瑟瑟发抖的小猫抱起来,探寻的视线落在猫猫身上,猫猫看到之后更加难过了。
但是被酒精蒙蔽的昏沉大脑里却涌上更加难以压制的情绪。
洛黎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一起在家里看电影?
洛黎为什么这么防备地看着她,却连抱都不抱她一下?
贪念真是让人迷恋又恐惧的东西,一经放纵,便一发不可收拾。
洛黎的手腕被女人紧紧握住,复又怕弄疼她,转而攥紧她的衣袖。
那双在洛黎面前如冰般的眼睛周围几近赤红,涌动着薄雾和别的看不清的欲念。
小猫咪大变活人。
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见到了。
但是这次同哪一次都不一样。
洛黎怔愣,迟缓地眨动眼睫,有什么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里成形。
“洛黎,你又不要我了吗?”
什么?而且为什么是又?
洛黎没太听懂,但是都不敢去反问。
因为女人此刻阴沉到让她莫名害怕,被雨打湿的发甚至往下滴水,放在她腕骨旁的冰凉指尖轻轻抚上她的侧脸,再到脖颈,在大动脉处的位置轻点摩挲。
她能闻到鹿辞雪身上的酒气,知道这人该是喝醉了。
那句疑问也不是歇斯底里,冰冷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她关起来好好罚上一通。
——电视里疯起来的那种阴郁反派好像都是这样子的。
洛黎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想法,甚至还有心思觉得自己的形容还蛮贴切。
虽然心里发怵,但是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方,洛黎清清嗓子,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不是你先不来找我的吗?”
“我又没有跟别人一起看电影...”
洛黎小心翼翼推着轮椅后退,没听到鹿辞雪在嘟囔什么。
一转头,看到谢姨和几个女佣站在后面各个神色认真又正大光明地偷听她们说话。
“咳,谢姨,麻烦您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
谢姨如梦初醒地哦一声,忙摆摆手让周围的人散开。
“这里的拖鞋都是新的,你先进来。”洛黎默默让开,她身后的那个人此时倒是很听话,换好以后默默地打量着四周,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先去洗个澡?”
洛黎狐疑地盯着她,总觉得鹿辞雪这副样子像是要捉.奸一样。
——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时不时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雷声,谢姨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餐,客厅里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鹿辞雪素白的小腿露在外面,洛黎拿起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
“我有几个问题。”
洛黎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你说自己不记得你变成小猫的时候,是假的吧?”
鹿辞雪抿住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嗯一声。
——这还要纠结吗?刚才都在她面前自爆了。
所以自己之前那么厚脸皮地抱着小猫又亲又揉的,这个人都知道?
洛黎觉得尴尬的同时又猛地醒悟过来,突然有点小窃喜。
好啊好啊,一开始可是这只小猫故意要跟自己回家的,还总是往自己床上跑,那么黏糊的性格,她可怎么也联系不到鹿辞雪身上。
“所以之前那些事你也都记得?”
“嗯。”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洛黎睁大了眼睛,实在想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
醉意还没完全消散的人问一句就答一句,听到这儿,抬头看了洛黎一眼,视线里带着小小的埋怨和失落,“我怕你讨厌我。”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洛黎觉得这完全是欲加之罪,她看起来很像那种凶神恶煞不好相处的人吗?
——因为她当时跟着洛黎回去的时候抱的心思都不纯。闲主服
猫猫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洛黎瞬间有点颓败。
她觉得就算自己占理,对上鹿辞雪的时候怎么就还是这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吧,那还有,你刚才的‘又’是哪儿来的?”洛黎眯起眼睛,“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猫猫突然很是冷淡地看她一眼,乌发肤白的女人瞬间没了刚才弱小和讨好的样子。
?
洛黎意识到现在场上这个局势可能不太对,鹿辞雪这副表情怎么让她觉得好像她才是那个惹人伤心的负心汉?
“电影看的开心吗?”
——呦呵,这还反过来质问她了,真是酒壮怂人胆啊。
洛黎心里高兴,嘴上很是傲娇,“我都难过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人来找我,我看个电影也不行?”
“不可以,”女人眼眶又红了,表情又立刻柔弱破碎起来,说出来的话倒是强硬依旧,“你不能跟别人看,也不许去找陶瑾希。”
“你扯她干嘛?”洛黎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我都这样了还跟谁一起看电影啊?更别说去找她了。”
这小猫还真是每一桩都要算个明明白白。
“你不是因为她才出国的么?”
洛黎心里咯噔一下,震惊又怀疑地看着面前沙发上的女人。
“我喜欢她那么久,她却一点都看不见。”
鹿辞雪撑坐起来,神色幽幽地看着还处于震惊中的洛黎,“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是她说的。
是她只对一个人,啊不,一只小猫说过的悄悄话。
洛黎的声音突然发虚到颤抖,“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