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实在搞不懂陶瑾希这么三天两头往她父母这里跑到底是为什么。
刷好感吗?但是洛书赫和洛知凝对她的恋爱一直都是不插手的态度, 陶瑾希越这样,只会惹得她更厌烦而已。
算了,爱咋咋地, 她今天可没空留在这里跟这人耍嘴皮子。
保镖进来在洛黎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洛黎点点头就要起身离开。
“这就要走了?”洛知凝端起泡着白茶的陶瓷杯,有些无奈。
他们平时是不是真的有些过于宠溺洛黎了,陶瑾希好歹作为客人还在这里坐着,这就拍拍屁股站起来要走。
洛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院子里的白色轿车上装着许多礼盒,洛黎禁不住想象鹿辞雪看到这些会是什么表情。显竹福
这几天接连不断下了好几场雪,路上结了冰,路边的行人小心翼翼地踩在冰面上行走。
洛黎专注地看着前面的马路,今天街上没什么人, 车辆也不多, 但还是要小心驾驶。
在一个十字路口前缓缓立定, 洛黎看了一眼才刚刚跳跃到红色的信号灯,拿起一旁的手机给洛冉发信息。
【你一会儿来我家帮我搬点东西呗?】
编辑,发送。
【好哇好哇, 我正好闲的无聊】
洛黎只盯着屏幕短短几秒,再一抬头,轻漾笑意的瞳孔猛地一扩。
——
入夜, 江淮市医院。
“洛董, 洛经理, 家属不能跟进来。”
洛书赫和陶瑾希扶着几乎要瘫软下来的洛知凝, 怔怔地看着手术室大门。
饶是平日里杀伐果断的两个人, 此时此刻也双手颤抖。
好多血, 躺在冰天雪地的地面上,他们从小养尊处优舍不得有一点磕碰的女儿, 像具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开他们。
明明二十分钟前还鲜活地站在他们面前。
此时此刻不省人事地躺在手术室里。
扪心自问,他们这些年在事业上从来低调,不喜与人结怨,顶多也是互相暗暗看不惯,不相往来而已。
有谁会狠毒到用他们的女儿来报复他们呢?
“洛董,肇事司机是个中年女性,现在也是昏迷不醒,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穿着西装的人急急忙忙跑来,看到洛知凝失神的样子,压低声音将情况和洛书赫讲了一番。
保镖手里的照片上只是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夫妇。
但是陶瑾希看出了这对夫妇是谁。
鹿辞雪和洛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这几日和洛黎几乎是寸步不离,就是因为内心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哪怕洛黎这几天要回洛宅去陪洛父洛母,也是鹿辞雪把人送到家之后再自己回去的。
在这期间鹿父鹿母一次都没有出现过,鹿辞雪也想着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要是真的想要报复,要报复的人也该是她才对,自己的不安到底源自哪里呢?
而且他们是不知道洛黎的存在的,洛黎帮她的这件事就只有她们和洛父洛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可万一呢?万一他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要伤害她身边的人怎么办?
他们一直不出现,也有可能是两个人觉得她如果在的话,行踪很轻易就会被识破吧。
毕竟他们对于同类的气味很是敏感。
对,一定是这样...
她这几天一直陷入这样的死循环里,也问过何祈年为什么要这么做,都跟他们说了什么,那个人只是像着魔一般不停跟她道歉。
问不出什么。
果不其然,唯独这一次,洛黎很坚决地不让她来接。可就这一次,真的让两个人钻了空子。
鹿辞雪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吞没。
“你把我儿子弄没了,那我也让你尝尝失去心爱的人的滋味。”鹿父刚才是这样疯笑着跟她说的,“反正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她这才知道这俩人都把钱花在了哪里。
——这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没有出现在洛黎身边,是不是现在洛黎就不会躺在手术室里?如果从一开始就安安分分地离洛黎远一点,洛黎就不会因为她而遭受这种痛苦。
但是她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洛冉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像是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透彻心扉的冷意。
“鹿、鹿总监?”
身旁的人没有回话,失魂落魄般往前走。
“你还来做什么?把洛洛害到这个地步还不够吗?”陶瑾希很是凌厉地挡在了鹿辞雪身前。
洛冉皱着眉头上前,眼眶里还蓄着眼泪,“这里是让你大吼大叫的地方吗?”
洛冉从小就看不惯这个人,现在她表姐还躺在里面,这陶瑾希怎么这就立马摆出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她话刚说完,就看到鹿辞雪弯腰低头,身体还在颤抖,给旁边坐着的洛知凝深深鞠躬,说话的声音不停发颤,“洛董,洛经理,很抱歉....”
是她没有保护好洛黎,是她给洛黎带去的不幸。
但是她希望留在这里,能看到洛黎平安无事地出现。
洛知凝没有看她,红掉的眼圈看向别处,“我知道这件事不该怪你,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对不起,我现在并不想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洛书赫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扶着洛知凝的肩膀,没说什么就撇开了目光。
洛家的一对父母从来都是明事理的人,但是实在没办法在此时此刻依旧保持理智。
毕竟这件事又跟鹿辞雪脱不开关系。
他们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疼爱的女儿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扭曲的家庭,培养不出什么健康的孩子。
鹿辞雪还想说话,陶瑾希带来的保镖已经上前挡在她身前。
——洛家的人现在自然是不想见她的,再留在这里,就是不知趣了。
洛冉想上前把人拉开,被鹿辞雪拉住了。
她愣住,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鹿辞雪露出这种表情。
眼眶泛红,脆弱到一碰就碎,看着那道厚厚的手术室大门,满眼都是不安和惶然。
“对不起,我会在处理好一切之后再过来。”
洛冉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但是听到鹿辞雪又在道歉,就下意识往洛父洛母的方向看去。
那边的两个人没有给她回应,也没有看她一眼。
洛冉望了一眼手术室,抿抿唇转身去追鹿辞雪的身影。
她和洛黎是家里关系最好的,洛黎嘴上对她刻薄,但是小时候有什么好事总是会先想着她这个妹妹,她们对彼此十分了解。
所以洛冉觉得,如果是她表姐的话,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么难过会很心疼的。
现在洛黎还没有醒,她要帮她照顾好舅舅舅妈,还有她的爱人。
“鹿总监,我表姐肯定会没事的。”洛冉追到电梯前,看着鹿辞雪落下的眼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自己也说着说着就要哭了。
“洛冉,如果洛黎她没事了,求你一定要告诉我。”鹿辞雪用着哀求的语气,两眼空洞无神,不免让人担忧。
洛冉点点头,有点担心,“鹿总监,你现在要去哪儿?”
鹿辞雪垂下眼睫,“让该被惩罚的人获得惩罚。”
——也包括她自己。
——
手术室前的灯光整整一个下午才终于熄灭。
景瑶过来的时候这里依旧还是那四个人,不见鹿辞雪的身影她还有些奇怪,听完洛冉说的话心情更是复杂。
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她只能坐在两个长辈身边陪着。
医生一出来,几个人就着急地立马起身,洛书赫还因为长时间未曾进食而踉跄一下。
“她在面临危险前反应迅速地保护了自己的重要部位,轻微脑震荡,左侧大腿腿骨骨折,还有左侧第9、10根肋骨轻微骨折,万幸没有伤及内脏,全身多处还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生命体征稳定,几位不必担心。”
“转入普通病房之后不要留太多人看护,注意避免感染。”
两个人彻底松了一口气,红肿的眼眶又禁不住想要流泪。
洛冉抹了抹眼泪,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急急忙忙掏出手机给鹿辞雪发信息。
病房里,洛知凝认真听完护士讲解的注意事项,颤抖着握住洛黎的手。
洛书赫被景瑶和洛冉带回去休息,半夜再来换班,陶瑾希倒是强硬地要求一定要留下来陪着。
好巧不巧,她站在病房外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鹿辞雪。
透过房门看了一眼,陶瑾希慢悠悠地朝那边的人走去。
“你又来做什么?阿姨她不想见到你。”
但是这种命令式的话对面前的人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这并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自己的确是那个罪魁祸首,但是这和这个人并无任何瓜葛。
“是吗?就算你进去了被赶出来也无所谓吗?”
陶瑾希看人不上当,又添了一把火,“你应该不知道,从小到大,洛洛都是那种活泼调皮的性格,所以经常会磕伤碰伤,每次有一点磕碰就会疼得一直哭。”
“你想说什么?”鹿辞雪觉得身体似乎有些沉重,头也晕晕的,不想听陶瑾希在这里扯那些陈年往事。
“我想说的是,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洛洛有一丁点遇到这种事的可能,可是你呢?你能保护好她吗?还是说一直在单方面享受她的付出?”
是啊,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有那么优越的家世,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她当然可以保护好洛黎。
她倾尽所有得到的一切,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勾勾手指就能得来的。
何况现在她在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人。
她跟陶瑾希的确比不了。
“你来见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满足你那并没有什么用的愧疚感吗?”
“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早早收拾东西离开,再也不来打扰。”
“这次是洛洛幸运,那下次呢?”
陶瑾希看着那个站定的身影,勾唇说道,“成年人的恋爱可不是小孩子家家的游戏,毕竟门当户对它并不是一个贬义词不是吗?”
说的似乎很对,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但是她的对错,不应该由这个人来审判。
鹿辞雪敲门的时候,洛知凝正在倒水,她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手上的动作未停。
“进来吧。”
鹿辞雪的视线落在病床上头缠纱布的人时,心里一窒,目光心疼又贪恋却不敢多做停留。
“洛经理,我知道不管是解释还是道歉现在听起来都很可笑,但是...您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
鹿辞雪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连祈求的话都是这样硬邦邦的。
她连叫阿姨的勇气都没有。
洛知凝不动神色地抬头看着她,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昭示着这个人或许一天都在奔波。
洛知凝的眼神犀利,仿佛可以看透人心。
饶是鹿辞雪看到过许多这样的视线,此时此刻也紧张地掐住了指尖,口腔内侧几乎要被她咬出血。
“小鹿,我一直对你都赞赏有加,但是我并不看好你和洛洛在一起,你懂我的意思吗?”
鹿辞雪觉得自己该懂,但是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你应该不知道,她的车里放满了要送你的礼物,她本来是要在今天跟你告白的。”
“现在全都碎掉了。”洛知凝意有所指。
“别人家孩子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不敢告诉父母,我们这儿倒是比你还提前知道了。”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洛洛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吗?”
洛知凝似乎累了,疲倦地说道,“出去吧,不要再来了,也不用学那些电视剧里的苦情女主在我这里要死要活的,就算洛洛还喜欢你,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
病床上的人还是双目闭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知凝看着自己的孩子,微不可察地叹气。
“你要是知道我又把她撵走了,肯定得急得跳脚。”
“但是我得替你把把关啊,要是被赶两次就不敢来了,那怎么能相守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