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总是预示着雪花和团聚的到来。
洛宅。
洛黎坐在自己的房间, 家里的阿姨早早就把家里装扮得颇有节日气息,她房间里的飘窗旁放着小小的圣诞树。
其实洛父洛母一般是不太会过这种节日的,但是有外国朋友定居在这里, 每每这个时候便会前来拜访, 洛家每年也都对营造节日气氛这件事上格外用心。
但是那些事和洛黎暂时没什么关系。
她坐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条纹毛衣,周围放了一堆包装好的礼盒,洛黎手上还拿着丝带,正要把一个装着的礼盒包起来。
这些都是她要送给鹿辞雪的礼物。
从一岁到二十六岁,全都要补上。
洛黎有打听过,公司的同事们说鹿总监从来都没提起过自己的生日,也拒绝了大家要为她庆祝的提议。
“鹿总监说她对生日没什么特别想法, 就不用搞得这么麻烦了。”
洛黎不信。
后来就从鹿辞雪嘴里撬出来,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庆祝过生日, 也早就习惯了。
那怎么行呢?
洛黎的告白计划瞬间就有头绪了。
她要告诉鹿辞雪,以前的生日她会为她庆祝,以后的生日她也会陪她一起过。
肯定不会再让她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鹿辞雪今天到现在一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也不知带在忙什么。
洛黎又拿起手机看一眼,连那句早安都还是没有回答。
果然还是打个电话比较好。
——
“混账东西!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喝, 你现在吃里扒外, 毫无感恩之心!”
鹿父整张脸涨得通红, 指着门口的人破口大骂, 手里的杯子举起, 又想到这是别人家, 不甘心地放下。
何祈年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敛下心神, 好言好语地劝鹿父坐下。
鹿母的哭声把多多吓得躲在一旁,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悄悄看着这一切。
“我的儿啊..你命真苦啊...”
鹿辞雪闭了闭眼,“你告诉他们的?”
她一方面觉得何祈年这副姿态格外好笑,另一方面又忧心忡忡,不知道这两个人这副神魂俱销的样子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不过她确定的是,这种视子如命的人疯起来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不是妄下的定论,因为她早有体会。
在小时候因为鹿星宇贪玩不小心跑丢了一段时间,只找到一双破破烂烂的鞋子,这两人疯魔到甚至要拿她当活人祭祀,祈求上天一命换一命把鹿星宇还回来。
那个时候年幼不已的她说话、走路都比同龄人发育地要慢得多,甚至还没能理解他们的意思。
活在封建时代的人,跟这个社会脱节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可悲。
鹿辞雪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真是过于魔怔,为什么对这种人还需要留一点良心呢?
但是还好,这至少证明她保留着人性。
何祈年依旧是斯文又贴心的模样,伸着手帮鹿母顺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叔叔阿姨作为父母,当然有知情权。”
“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你还给我!”鹿母情绪激动,要不是何祈年拉着恐怕是要冲过来的。
“阿姨,小宇的确是做了错事,他——”
“我不管!”鹿母一脸恨恨地转头看着何祈年,“跟人类沾边就没好处,你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气得说不出话。
何祈年似乎也没料到两个人的反应会这么大,挑明这件事后的后果似乎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了。
“审理结果已经下来了,这改变不了的,即便他可以化回猫形,也逃不出来。”
除非他敢在那么多人类和监控之下堂而皇之地这样做。
那样族人也只会为了自保而放弃他罢了。
鹿辞雪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惊觉自己的内心真的再也没有丝毫触动。
她微垂眼睫。
“鹿星宇的确是我举报的,他每一次的庭审我都在场,你们的任何不满,冲我来就好。”
“很感谢你们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
就算他们当时把自己捡回去或许只是为了给鹿星宇铺路,至少让一个生命有了生存的权利。
其实她也有想过倒不如死在那里。
但是那样恐怕就遇不到上天在二十六年后送她的礼物了。
“我也会保证你们此后最基本的生活,”鹿辞雪稍稍停顿,“除此之外,我们不必再有联系了,那个地方我也不会再回去。”
“你们再来小区找我,应该也是进不来的。”
鹿辞雪手里的手机上有人在不停地给她发信息,一直在关心她忙不忙累不累,这么久没回消息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了......
【元旦那天我陪爸妈吃过饭就回去陪你!】
勇气可以摆脱创伤。
给她勇气的人更是弥足珍贵。
“就这样吧。”
鹿辞雪的视线与何祈年相对,“我希望你明白,凭你现在的能力,还远没办法偿还欠下的所有医疗费用。”
鹿父鹿母愣愣地看着转身开门离开的人,脸色很是难看。
但是他们能拿鹿辞雪怎么办呢?他们要是想好好过这种日子,就还得依附于她。
连同类都不再想要的人,会很孤独,可是从那一刻起再也没有软肋了。
“那小宇呢?那小宇现在怎么样?”鹿父听到说案件已经有了结果,更加不安。
这说明这件事已经发生很久了。
何祈年看着精神恍惚疯疯癫癫的鹿母,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说。
要是知道被判了死刑,会不会一个不理智....
“叔叔阿姨,是这样,因为小宇他——”
“不,不对,”鹿母入魔一般摇摇头,“不对...她平常绝对没这个胆子,能瞒这么久,一定是有谁帮了她...”
俩人早把鹿辞雪那不堪的一面摸得清清楚楚。
一副清高的样子,骨子里比谁都缺爱,生怕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谁对她好一点就跟着人家走。
没良心的东西。
“小何,你说,到底是谁。”鹿母死死掐住他的手。
何祈年理智上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是不应该再说什么的,毕竟鹿辞雪刚刚已经把这件事解释得很清楚。
而且,没有鹿辞雪的话,接下来多多的所有诊疗费用,他此刻是真的没办法全部凑齐的。
但是最原始的冲动和阴暗的念头在不断作祟,他喉结微动,似乎已经抛掉了伦理道德,缓缓将情况说明。
“应该……没有人帮她。”
“但是她跟一个叫洛黎的人类交往密切,两个人似乎在谈恋爱。”
——没关系的,鹿辞雪肯定不会不管多多的,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不会的....
想到刚才离开的两人疯疯癫癫的神色,何祈年握紧的双手颤抖,觉得自己似乎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他是为了鹿辞雪好,她是不可能跟洛黎那种人在一起的。
“哥哥,鹿姐姐生气了。”
寂静的空间只剩下一大一小,多多突然发出声音。
何祈年怔愣。
“你让鹿姐姐不开心了,多多也不开心。”童真的小孩只会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哥哥,你做了坏事,多多不喜欢这样。”
——
“喂,你在干嘛呀?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带着一点点委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鹿辞雪站在路旁,灰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雪花,轻轻落在她的发间。
“抱歉,在处理一些事。”鹿辞雪抬头看着天空,声音有些滞涩。
“很棘手吗?你能处理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洛黎...”
洛黎听到那边的人很轻很轻地唤她一声。
“外面下雪了。”
洛黎从窗户向外望去,两眼放光,“哇,真的诶,你等我一小会儿,我马上就回去了,今晚要不要吃火锅?”
——她的思维永远跳脱得很快。
“我想见你。”
洛黎楞了一下。
“现在就想。”
礼物来不及包了,就先放着吧。
洛黎拿起围巾手套,从客厅路过的时候笑着说了好多句圣诞快乐。
洛父洛母对她突然就走这件事只是小小吃惊了一下,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又和友人们打起麻将。线住赋
驱车赶到约定的地点,她在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路灯下,静静地看着她。
光下的雪花晶莹剔透,有一些落在那乌色的盘发间,雪染白头。
很美。
洛黎像只精力旺盛的小老虎一样扑过去。
——她的眼眶红红的,是有哭过吗?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你手好冷,为什么不在家里等我?”洛黎一边说着一边要给人戴上手套。
“没怎么。”
洛黎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很像柔软的一小只猫一样落到她怀里。
“我只是很开心。”
——喜欢的人会听完说想见面的话之后就立刻奔赴而来。
——可我又很担心,担心这么麻烦的自己能不能好好对待这段感情。
毕竟她一直都把一切处理的很糟糕,家庭关系、公司的人际关系,连她自己她都处理不好。
可以戴着面具处理工作上的一切,更深处的自己却是个遇事就退缩的懦弱之人。
开心吗?
能从鹿辞雪嘴里听到这个词还真是令人意外。
洛黎紧紧回抱住她。
“开心啊,那我们吃火锅庆祝一下,”洛黎想了想,“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买东西,然后也买一颗小圣诞树和装饰品带回去,搞点气氛还是可以的,哦对了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比较喜欢那种悬疑题材的电影吗?我又找到一部你应该会喜欢的.....”
洛黎在喋喋不休地安排着她们下午和晚上要做的事。
开心吗?她觉得鹿辞雪又好像不是那么开心的。
埋在她肩头的人闷闷地嗯一声。
洛黎牵住她的手,两个人并肩往车边走。
“哦对了,我还想喝樱桃奶昔呢,上次回来一直忙都忘了,这次顺便也买...嘶,你掐我干嘛....”
——
机场。
陶瑾希听着蓝牙耳机里的详细汇报,眉毛一挑。
“等等,什么叫那个人的父母...看起来不像活人?”
“咳,小姐,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他们大概是沾染了毒品。”
陶瑾希更疑惑了。
鹿辞雪这种人,就算在她看来是有点不讨喜,但是也不像会是这种家庭出来的人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极其恶劣。”
“鹿辞雪还有一个弟弟,不过现在已经被关押入狱。”
陶瑾希哼笑一声,“看来洛洛还没有把这些情况仔仔细细地给叔叔阿姨讲过。”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