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男生恶狠狠地威胁，“就算他们知道了，要承担后果的人也是你。”
“受了我们家这么多年恩惠, 你最好把这件事安安稳稳给我摆平。”
鹿星宇的话反复在脑海里回响, 鹿辞雪觉得浑身像是浸在寒冬冷水里泡过一般毫无知觉。
□□罪，那是人类世界构筑的法律所不能容忍的东西。
她在谈判桌上再运筹帷幄也从来没有实际遇到过这种事，冷漠决绝、果断可靠的外表或许并不能解决一切。
鹿星宇把她的地址泄露给对方父母，把这个烂摊子扔到她身上。
她竟然开始下意识思考更妥当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用钱解决，是对一个正处在青春年华的人类女孩的不尊重；置之不理，鹿家的那两个人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这种事其实根本不应该在这里犹豫的不是吗？
她的猫化形态永远都是两只手掌那么大，在人类眼里是可爱，在同类里等同于残疾。
一而再再而三地能够容忍鹿家父母提出的难题, 也的确是因为当时如果不是他们, 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或许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们厌恶她, 可还是遵着宗族礼法将她养大。
她很难想的到，鹿家的那两个人知道鹿星宇被带走后会做些什么。
正是因为想象不到，所以她突然觉得无力, 为什么她努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是会受着束缚。
良知的谴责，让她一直没有办法彻底摆脱他们。
她病态地想, 这样也好, 至少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有家的人。
至少有时候自己真的病到一丝力气都没有的时候, 鹿母还是会满脸不乐意地来给她送药。
被洛黎抱着, 鹿辞雪突然再一次深刻意识到, 她和洛黎是不一样的。
她有着难堪的过往、窒息的家庭、奇怪的性格, 和沐浴阳光满世界鲜花的人是两个极端。
“放开我...”她的声音在颤抖，“求你,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让她自己想明白就可以了。
她已经有很努力地在融入这个社会，只是越清醒反而越感到窒息无力。
她只是突然很累，需要暂时的独处缓解一下而已。
洛黎心如刀绞。
鹿辞雪不愿讲述和被人窥探的过去，被她无意戳破，她其实可以装作不知道，明天遇到的可能又是一个游刃有余的鹿总监。
可是鹿辞雪明明在哭啊，她明明在悲伤，自己怎么能装作无事发生？
“我不要。”洛黎把人抱得更紧了，努力让怀里的人暖和一点。
“你这人不管什么都非要自己一个人消化，明明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你对我很好，但是又从来不跟我说你自己的事。”
我觉得我们之间明明是不一样的，你一直默默关心我，却不愿意让我保护你。
“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哭过之后再回去自己面对那些人，遇到我的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说。”
“我也可以保护你，让你依靠，也可以等你愿意告诉我你的一切，只要你不推开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我只是小你三岁而已，又不是不通情爱，你害怕、退缩都可以，但是要看得到我。
“在我眼里你已经很强大了，是对我来说最特别的人。”
所以你不要自卑，我会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喜欢你。
洛黎感受到脖颈旁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她的头埋在洛黎的肩膀上，鼻尖红红的，滚烫湿热的泪珠滑落到洛黎的锁骨，手指攥住洛黎的衣服。
洛黎哭着哭着终于笑了，“鹿辞雪，你别怕，要相信我。”
——
洛黎再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那一家人果然还在，男人大大咧咧地叉开腿坐在地上，看到她和一个女人十指相扣往对面走去，只是撇了一眼也没有在意。
“我刚刚有和他们说过话，那个男人应该是想拿钱了事。”洛黎眼神乱瞟，不敢看面前玻璃门上映出的那道完美的身影，“但是我觉得还是要交给警方处理。”
虽然这样一来鹿辞雪可能就彻底没办法住对面了。
浴室里的人正在不紧不慢地系腰间的衣带，但是洛黎知道里面的人更可能是在发呆。
门被拉开，洛黎只瞄了一眼就又低下头，看到鹿辞雪的一双细白小腿，嘴上还在正经提出建议，“你父母那边不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她猜的不错，鹿辞雪的那对养父母看起来也不像是通晓事理的人，这一家子人恐怕一直在鹿辞雪身上吸血。
“他们平时很宠溺鹿星宇，”鹿辞雪安静地解释道，“如果知道这件事，俩人恐怕很难保持理智。”
那种溺爱已经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她猜不出他们会做些什么。
洛黎拿来吹风机，跃跃欲试地要给鹿辞雪吹头发。
“我自己来。”鹿辞雪想拒绝。
“我给你吹嘛，我吹头发的技术很好的。”洛黎把人推坐在一旁，透白如玉的长指在墨色长发间穿梭，风声静止之后才小心翼翼问道，“他们是不是观念比较传统啊？”
她记得洛书赫说过鹿辞雪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这不就是重男轻女嘛，她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但是鹿辞雪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垂眸看着地板，“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们本来也没什么感情。”
洛黎不禁顿住。
面前的猫猫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孤孤单单一个。
洛黎喉咙微动，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冒犯，“那...你没想过和他们断绝关系吗？”
鹿辞雪抬头看着她，第一次对洛黎露出无力的神色。
她是有在人类世界看过这种情况。
但是在那个恪守着犹如封建礼教般的规则的种族里，这就仿佛是犯下古代的不孝之罪。
让一只猫彻底脱离自己的宗族，无异于让一个人类脱离群居社会。
没有谁有勇气可以很决绝地这样做。
那些过去像是应激反应，挨打挨骂和被孤立的童年记忆是束缚在鹿辞雪身上的枷锁和让人夜夜惊醒的噩梦。
她当然想逃，也不是没有过尝试，但是惨痛的结果已经让她没有勇气了。
因为没有出现那么一个人，让她能义无反顾地决定摆脱那里。
这种空洞和失神的模样让洛黎一时间心脏滞涩。
“鹿辞雪，只要你不想见他们，就可以不见，这是你的自由。”洛黎把热牛奶递到鹿辞雪冰凉的手心，在某一瞬间她似乎变得比鹿辞雪更成熟可靠，“我可以保证，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在这个社会框架之下，赡养父母和抚养子女的义务可不是毫无条件的。
不过这个道理鹿辞雪应该比她懂啊，怎么还会……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衷，洛黎暂时不想问那么多。
“你先住在我家，我保证让他们找不到你。”洛黎勾唇，这件事她很拿手。
坐在床边的人愣愣地盯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很像一只需要依赖和陪伴的小猫。
虽然这些话在猫猫那边听起来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但是洛黎看到鹿总监面对自己的眉眼终于柔和。
洛黎把客房收拾好，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鹿辞雪说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明天这些都会解决的。”
把人安置好以后，洛黎坐在客厅拨通一位律师朋友的电话聊了许久。
倒也不是她三更半夜故意打扰别人，她知道这位大律师现在肯定还在电脑前工作。
洛黎困得睁不开眼，回到卧室以后倒头就睡。
并不知道有一只小白猫早早就溜进她的卧室，在看到洛黎睡熟以后，两只爪爪轻轻一跃跳到被面上。
小猫咪踩着软乎乎的肉垫往前走，在洛黎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埋好脑袋，才安心闭上漂亮的蓝色眼睛。
——
第二天清晨，洛黎醒得很早，一睁眼就感觉到糊了一嘴的一团柔软毛毛。
什么东西？
小白猫睡相似乎不太好，晚上在怀里，一大早却在她胸口趴着，小身子一起一伏睡得很香。
把洛黎当作肉垫。
洛黎惊讶于这只小主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她昨晚忘记关门吗？
但是鹿辞雪变成这样倒也好，省得一大早为了这些事烦心。
洛黎小心翼翼地托住身前的猫猫坐起来，猫咪没醒，小小的脑袋要往一边歪，被洛黎及时抱住。
真是个祖宗。
把猫咪放回暖暖的被窝，洛黎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恰好就听到鹿辞雪放在客厅的手机在不停振动。
醒目的鹿星宇三个字让洛黎自作主张地把电话挂掉。
不相干的人还是不要打扰猫猫的睡眠了。
结果她刚挂断对面就又立马打回来。
看来那一家人还是没有报警啊，要不然鹿星宇也不能这么有精力不停打电话来。
洛黎留了张字条，推开门果然没有看到那一家三口，估计是又跑去找鹿星宇了，难怪他这么气急败坏。
洛黎晃晃悠悠地准备去买早餐，刚走到小区门前，电话里的那个人就出现了。
嚯，一大早的还真是晦气。
鹿星宇很明显也看到了洛黎，起初只是觉得这个人眼熟，突然想起这就是那天在酒吧坏了自己好事的人，脸上的厌恶更甚。
但是他好像想明白什么，挡住洛黎的路，“是不是你把那个白眼狼藏起来了？”
这个女人和鹿辞雪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他被拦在这里进都进不去估计也是这人的手笔。
洛黎懒散地冲他笑一声，“有病的话先去精神科挂号，别在这儿扰民。”
鹿星宇表情破裂，怒气冲冲地直视着洛黎，“你tm骂谁呢？”
“听不出来吗？”洛黎觉得洛老爷子要是还在，听到她这些话可能得气得吐血。
教她的那些什么优雅矜持反正她是一点没学到。
眼看这个愣头青已经想挥拳头了，洛黎不太想在这里惹是生非，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四肢发达哦没有头脑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拿了钱就放过你了啊？”
鹿星宇明显没跟上她的话题，楞在那里。
“只要你依旧逍遥法外，就是她父亲手里握着的把柄，最后你们只会落得倾家荡产。”洛黎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你们一家人都是靠鹿辞雪生活的吧？要是真的发生那样的结果，还有谁能为你兜底呢？你不还是得认罪伏法。”
鹿星宇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握紧的拳头早已松开，脸上出现一丝慌张的神色，又不想输了气势，强装镇定，“你别在这里吓唬我！”
“吓唬你？”洛黎朝他冷笑一声，“你上大学了吧？一点法律知识都没学过吗？知不知道那些想拿钱了事的最后下场只会更惨？”
也就只是个二十岁的小混子罢了，做了事连承担后果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那个女孩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调查回来的资料上写着这个家庭本来也不富裕，那个男人又整日沉迷赌博，难怪想要钱。
反正都是一群不配做人的东西，干脆趁着这次一起为民除害好了。
不过要是被自家老爸老妈知道她偷偷派人去干这种事，估计又是一顿思想教育。
但是她做的又没错。
这年头谁又是光明磊落的呢？
洛黎眼底闪过笑意，“我给你想个办法，回去就跟你父母说你暂时要出去避避风头，让他们最近别联系你，过了这一阵再回来。”
地方她都帮鹿星宇挑好了，直接去警局避风头吧。
只要等案件审结完毕把这俩人送进去，伪造一个身在国外的“鹿星宇”和鹿家人联系，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真的暴露了，她要做的就只有保护好鹿辞雪。
毕竟有时候自家父母的名头也是很好用的。
鹿星宇脑子可能真的不太聪明，几乎是立马就相信了面前这个女人，“对...你说的对，我得出国...”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族人之间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对自己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是他偏偏头脑发热对一个人类女孩…啧，真是麻烦。
“他们又去找你了吗？”
鹿星宇实诚地点头，让洛黎差点绷不住，这人智商是真的不太高。
“他们说只要给他们六百万，这件事就翻篇。”万一是真的呢？这个女人的话也不能全信。
“你知不知道她父亲拿这些钱要做什么啊？”知道这人动摇了，洛黎高深地冲他一笑，“沾上赌博，你觉得对他来说六百万够吗？”
——
床上的猫猫是被暖暖的朝阳弄醒的，澄澈如蓝宝石般的瞳孔在看到这张大床上只有自己一个的时候透着难过。
小白猫总是喜欢黏人。
它跳下床，迈着不稳当的步子走到客厅，看到上面的手机，伸出爪爪要去扒拉桌子上面的东西。
人类恰好带着热乎乎的早餐从外面回来，看到小猫的时候懊恼地啊了一声，走过去把猫猫抱起来，下意识就亲亲小猫的头。
“我还想着你会变回来呢，没想到还是个小不点。”
猫猫这次倒是不躲了，湿乎乎的小鼻头贴在人类脖颈处，懒洋洋的。
知道有人抱着，所以一点力气都不想用。
“外面天气很好，我们一会儿出去玩儿好不好？”洛黎再次体验到养猫的乐趣，不亦乐乎地在小猫身上揉来揉去。
洛黎的现在rua猫已经有恃无恐了，反正她的上司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她刚才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
——
洛黎似乎真的彻底忘掉昨天的事一样，给猫猫做好早餐，带着躲在自己包包里的小猫咪走进电梯。
小猫只露出一个脑袋，漂亮的冰蓝色瞳眸左右环顾，真的像极了第一次出门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猫。
洛黎也没有说要去哪儿，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身前那个又软又圆的小猫头，觉得有趣。
毕竟每次鹿总监都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恢复从容矜雅，她还没有了解过这只“总监”牌猫咪到底是什么性格。
不过喜欢黏人的特点倒是独一份儿。
猫猫待在洛黎身边莫名安心，洛黎要开车它就在一边安静地不动，眼睛望着窗外往后飞驰而过的风景，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困了，歪着脑袋自己找个了舒适的姿势，眼睛一点点合上，肉垫举起来像是在投降一样，乖巧入睡。
它不知道洛黎要带它去哪儿，已经走了好远。也不知道昨天的事自己到底该怎么处理，它只是很困很累。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松懈，放下重压之后的疲惫袭来，让猫猫睡了好久。
但是睡梦中能感受到洛黎的气息，就不会睡得不安稳。
再醒来的时候它正躺在温暖的怀抱里，洛黎坐在驾驶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怀里柔软的小猫，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前面拉拉扯扯的几个人。
小猫动了动，睡眼惺忪地翻个身，踩着洛黎的胳膊想要起来，就是刚睡醒的猫咪昏昏沉沉的，粉嘟嘟的肉垫踩在不该踩的地方，碰到一阵绵软之后，它呆呆停顿一会儿才把占便宜的爪爪拿开。
然后它就听到上面传来人类带着调侃的一声哼笑。
“真是猫不可貌相。”鹿辞雪那么害羞高冷一个人，这猫猫怎么是个小流氓？
猫猫不搭理她，反正自己听不懂。
一只手就能被制服的小奶猫，倒是嚣张得不成样子。
洛黎抱着小猫举高一些，和刚睡醒的猫猫一起看着外面吵来吵去的几个人。
小猫如宝石一般透明纯净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似乎还看得挺认真。
洛黎本来不指望小猫能看懂，但是看着它这样又顿觉一阵好奇。
遇到这只小猫是一件玄幻的事，像鹿辞雪这样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她真的好孤单；如果有的话，他们对鹿辞雪又是怎样的呢？
外面正在对峙的人就是鹿星宇和那一家三口，几个人站在荒草丛生的废弃停车场，因为这里少有人踪，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洛黎特地让人盯着鹿星宇，这位对她深信不疑的热血小伙果然跑到人家家里去当面谈判了。
不过洛黎现在深深怀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家人住的地方又偏又远，家庭条件也一言难尽，那个张口闭口都是要钱的男人对家庭也不上心，整日沉迷赌博。
女孩在男人面前畏畏缩缩的根本不敢说话。
遇到这种事，首先想的不是肚子里的小生命该怎么办，而是要钱。
就好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
啧，她合理怀疑，这爹不是个好东西。
“你tm别在这儿跟我装，”鹿星宇似乎被逼急了，“你又算个什么好东西？赌输了就把自己闺女往别人床上送，我手里可有证据，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哦嚯，小青年很上道嘛，什么话都往外说，根本不在乎周围是不是还隐蔽着许多便衣警察。
“五十万，多了没有，爱要不要。”鹿星宇不耐地把一张卡丢过去。
“年轻人，”男人嘴里叼着劣质香烟，一副傲然高深的长辈模样，“你可好好想清楚，要是打了官司，我们哪一方才是受害者，哪一个下场更惨。”
“你要是想打官司也行，我的那些朋友也是有些门道的。”
洛黎表情复杂，看着鹿星宇已经被吓到的样子，还有点嫌弃。
怎么半点东西都没从鹿辞雪那儿学到呢？
“你别唬我，你哪儿来的这种朋友？”
男人不屑一笑，“能进去玩儿的那些人，可是非富即贵的。”
“那就跟我们回去详细说说好了。”男人话音刚落，从破墙后走出来几个警察，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两个人围住。
洛黎怀里的小猫咪圆圆的眼睛眨了眨，像是被这阵仗吓到了。
有保镖走过来敲敲洛黎的车窗。
“赵哥，辛苦大家了。”
被叫赵哥的人点头，“不过洛董让我给您带话，说要您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洛黎早有准备，无非是一顿说教嘛，她懂。
——
回去的路上明显看得出来猫猫兴致不高。
洛黎猜想或许是因为即便现在是猫猫形态，鹿辞雪的心情也还是会受到影响，所以她带着小白猫去了商场。
精进厨艺这件事已经计入在她追老婆的计划里，顺便买一些适合小猫吃的食物做猫饭。
小猫的注意力被吸引，是在洛黎带着它进了一家宠物店的时候。
一人一猫开车出去再回到市区已经花了几个小时，所以她们进这家宠物店时已经是傍晚。
推开玻璃门，店里没人，店长正抱着一只布偶猫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一边撸猫一边玩手机。
看到洛黎进来之后立马热情地迎上来询问洛黎需要什么。
洛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店长的目光已经被洛黎抱着的一只小白猫吸引。
“我的天，它好漂亮啊！”
洛黎瞬间与有荣焉。
店长冒着星星眼，这份过于浓烈的热情似乎把小白猫吓到了，转过头往洛黎怀里埋。
“啊啊啊啊，它好黏你啊，也太乖了吧！”
洛黎对于这位年轻女孩的热情也有点意外，笑着暂时打断了她爆棚的爱，“我想给我家小猫买一些必需用品，但是猫粮、罐头和猫条就不需要了。”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在家里放着这些，毕竟小祖宗现在串门可是轻车熟路。
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去。
店长瞬间明了地点点头，猫猫都挑嘴，估计是已经买好了适合的猫粮。
女孩办事很利落，立马就给洛黎掰着手指头算了许多东西，“大概就这么多，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洛黎认真地听着，仔细想想店长说的已经很齐全，便摇摇头。
“好的，那请您稍等。”
趁着店长收拾东西的间隙，那只布偶猫轻轻落在地板上，站在离洛黎一米远的地方，好奇地打量着。
洛黎没看到自己抱着的那个是一脸防备。
这个人类似乎真的是吸猫体质，布偶猫冲着洛黎喵喵叫几声，小步走到她面前。
面前的布偶猫毛发柔顺漂亮，瞳孔幽蓝如冰晶，很招人喜欢。
尤其是还主动跟人类示好，那当然让人没办法拒绝。
洛黎蹲下，冲它温柔地笑笑，那只小布偶猫竟然大胆地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想冲过来。
洛黎的脸蛋啪地就又贴上一只软垫，不疼，但是自己怀里的小猫好像突然气到了，二话不说就伸出细小的牙齿咬在洛黎的手背上，灵活地挣开她跳下来。
咬得根本没用力，但是猫猫离她远远的，毛毛都要炸开。
猫咪的本性，那种小气和霸道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不允许人类和别的猫猫亲近。
太小的小猫咪生起气来都没什么威慑力，只有可爱，但是洛黎此时满心不安。
店长恰好整理好洛黎需要的东西，看着外面一个人类夹在两只小猫咪中间进退不得，忍不住笑出声。
“这只布偶平日里就很亲人，已经把不少别人家的猫猫惹生气了。”
洛黎看着自己家那个，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让她碰，安静地背对她坐着，尾巴还在左右摇晃，表示自己的愤怒。
“猫猫很会吃醋的，你身上就是沾了别的小猫的气味它都闻得出来，”店长看着洛黎窘迫愧疚的模样，出主意道，“我看你家小猫本来就黏你，多哄哄它，给它道个歉，第一次养猫嘛，难免没有经验，多学习一下就好了。”
洛黎道声谢拿出手机付款，在车边一直等着她的两个保镖就利索地进来搬东西。
店长呆住，视线下意识转向那边在专心跟猫道歉求猫咪原谅的洛黎，顿觉好笑。
感情这又是哪家的大小姐，不过大小姐家的猫可比大小姐地位高多了。
洛黎试探着伸手想去抱还在生气的那一团棉花糖，小心翼翼地戳戳，“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猫咪不理她，保镖已经把东西搬回车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和店长一起看着洛黎蹲在地上哄猫。
这个画面莫名有点喜感。
“我再也不碰别的小猫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还没吃东西呢......”
一个保镖没绷住笑出声，硬生生把自己的嘴角压回去。
越听越像哄老婆似的。
洛黎再次小心翼翼地伸手，小猫咪虽然没搭理她，但是也没拒绝洛黎把自己抱起来。
回去的路上副驾上的小白团也是自己待在猫包里，看都不看洛黎一眼。
停好车，保镖帮洛黎把东西运上去，全程都能听到洛黎哄猫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那漂亮高贵的小猫最后似乎还真的被磨得没了气性。
东西被放在门口，洛黎刚要输入密码，却发现门是虚掩的。
有小偷吗？不应该啊。
谨慎地推开门，洛黎看到那位不苟言笑、端坐在客厅的女士，瞬间傻眼。
她没注意到自己怀里的猫猫似乎也在莫名紧张。
“妈，您怎么来了？”
洛知凝第一眼看的不是洛黎，反而被洛黎怀里抱着的生物吸引。
“你要养猫？”
不知怎么的，洛黎能感觉到怀里那团突然僵硬不动的小毛团子在紧张。
“妈你别这么严肃，都把它吓到了。”洛黎安抚地摸摸小猫的脑袋。
洛知凝威严的神情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示意洛黎坐下。
“你胆子倒是挺大，不跟我和你爸商量就敢自己...你要是真的把对方惹急了怎么办？”也没有要责骂洛黎私自派人调查别人的事，只是担心会不会出意外。
洛黎悬着的心瞬间就落回去，“那不是时间来不及嘛，下次我肯定提前告诉你们。”
“还有下次？”
洛黎捂住嘴摇头，开始卖乖撒娇，“没有了，都是我太冲动，妈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
洛知凝撇了她一眼，洛黎立马坐好，她腿上的小猫倒是比洛黎端庄优雅多了。
洛知凝的视线在小白猫身上停留一瞬，又移回洛黎那张装乖的脸上，冷不丁来一句，“你对人家有意思？”
洛黎傻愣愣的，好像没听懂。
她腿上的猫猫倒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幽蓝的冰曈倏尔放大，从洛黎腿上跳落到沙发，软软的粉垫陷进沙发里，不安分地踩来踩去，低着脑袋看起来就很乖。
“这么急着要帮忙，人家对你就这么重要啊？”她要是看不出来洛黎心里那点小九九，俩人也算是白当了这么多年母女。
洛黎顿时有一种被戳破心事的紧张。
在此之前，关于恋爱这个话题她们家可是从来没有提及过。两个长辈对她虽然是完全尊重，但是洛黎心里还是没底。
而且她还没什么进展呢，怎么就这么容易被猜透了？
“人之初性本善，助人为乐是美好品德，这不是你们从小就教我的嘛...”洛黎开始装模做样转移话题。
“你别打岔。”洛知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端起面前的杯子轻抿一口，食指敲在杯面上。
洛黎看到这个小动作心里一惊，这是只有在自家老妈认真思考某件事的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要是闯了祸，洛知凝会静静地像这样坐在沙发上，思考对她的惩罚是身体责罚还是言语教导。
最后结果往往是让她绕着院子跑圈。
终于，杯子被轻轻放下。
洛黎身后藏着的小猫咪好像也不自然地握了握自己的爪爪。
“小鹿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洛知凝缓缓道，“你和她比起来还有很大差距。”
“不对，你们之间的差距应该像深不见底的沟壑。”洛黎这一辈子恐怕都赶不上。
洛黎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这么打击自己孩子的吗！
“我想你对她的家庭状况应该已经有所耳闻，对她这个人也有了一些了解。”早在洛书赫把鹿辞雪安在风渝那一天开始，他们夫妇两个已经把鹿辞雪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那个时候洛黎不在身边，而这个年轻女孩和洛黎年纪相仿，能力卓越，便多放了点注意。
猫猫动了动薄薄的小耳朵。
洛知凝突然很严肃，“她受了很多苦，如果你只是因为头脑发热，想找个人尝尝恋爱的滋味才对她好，那我劝你最好及时停下。”
那颗小小的猫猫头猛地抬起，看了一眼洛知凝。
洛黎很意外洛知凝会这样说。
但是她觉得自己蛮开心的。
顺手把猫猫捞回自己腿上，洛黎揉揉猫咪的脑袋，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妈。”
两个人又扯来扯去说了几句，洛知凝就要起身离开，洛黎跟在后面说要送她回去。
“不用了，你爸还在附近等我。”
“嗯？他怎么不上来？”
洛知凝弯腰换鞋，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他怕自己宝贝女儿挨骂，买了张票要让我去剧院，自己来找你。”
“我又给他买了张电影票，这两场看下来时间刚好也差不多了。”
洛黎一脸混乱。
谁家父母整天这么无聊！
洛黎关门，顿时满身轻松，转头看到沙发那一团团起来像个毛球一样的小白猫，猛虎扑食一般压过去。
小猫咪来不及反应，立马羊入虎口，奋力挣扎也无法摆脱魔爪。
洛黎的脸贴在猫猫柔软的肚肚上蹭蹭，软乎乎的，像是一团棉花，下一秒就忍不住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落下好几个亲亲。
猫猫彻底放弃挣扎，闭眼晕过去装死。
洛黎似乎已经被这只可爱生物彻底迷惑，忘了这只小猫的本体到底是谁。
无所谓，反正鹿辞雪不记得，她就是要胡作非为。
把怀里的小猫蹂躏了好久，洛黎才终于依依不舍得放开猫猫去做晚餐。
小猫瞬间清醒过来要往下跳，又被洛黎捞回去了。
“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还得给你洗个澡才行。”
小猫咪愣住，蹬着两只小短腿反抗，威风凛凛地露出牙齿磨在人类手背上，但是在这个人类面前根本就是蚍蜉撼树，跟挠痒痒一样。
“听话啊，不洗澡的话今晚就不可以上床睡觉了。”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洛黎带到浴室。
把水温调到适宜的温度，盆里蓄满水，洛黎准备好东西，转头就看到一只漂亮小猫正要逃离这里。
绝望的猫猫瞬间被捉回去了。
“乖，很舒服的，别害怕。”洛黎单手抱着小猫，又摸了摸温度，才小心翼翼地把猫猫往盆里放。
猫猫扒拉着盆子边缘，湿漉漉的蓝色眼睛全是委屈和羞耻。
但是专心给它打湿毛发的人类根本看不到，嘴里还喋喋不休，“来，这里揉一揉...要涂沐浴露了哦...水是不是有点凉了？”
小猫上上下下被彻底摸了个遍，自闭一般地靠在洛黎怀里，垂着圆乎乎的脑袋缩起来。
洛黎抱着被浴巾包裹起来的小猫出去，拿着吹风机给小猫吹干毛毛。
但是不管自己怎么说话，背对她的猫咪就是不搭理她。
厚脸皮的人类看着那个后脑勺甚至笑出声。
能怎么办呢？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我去做饭，你自己玩儿一会儿好不好？”
生气也反抗不了，小猫被抱到客厅的沙发上，洛黎打开电视思索一会儿。
给小猫放了一部《猫和老鼠》。
洛黎完全忽略那道几乎没什么震慑力的幽怨目光。
猫咪本来计划着回来就变回去的，却没想到碰到了洛黎的母亲，之后又被洛黎抱去洗澡，现在要是变回人形，它根本没办法直视洛黎的眼睛。
猫猫的视线转移到电视屏幕上，摊成猫饼。
这部动画片里的那只猫笨笨的。
跟那个家伙一样。
洛黎站在厨房，开始认真钻研。
小祖宗不吃猫粮，也不知道爱吃什么，洛黎保守地给猫猫蒸鸡蛋和鸡胸肉。
端出来的时候洛黎还有点紧张，但是看到猫猫愿意吃，脸上便瞬间带上了笑容。
她看得不亦乐乎，直到小猫乖乖地吃完晚餐，朝着她喵喵叫，洛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
草草下几个混沌应付两口，洛黎抱着小猫一起看了会儿动画片便打算去睡觉。
洛黎这次干脆也不把小猫送去客卧了，直接带到房间和自己一起睡。
半夜，月光映着的一道小小猫影缓慢变幻，化回一道窈窕的身影。
鹿辞雪垂眸望着床上熟睡的人，伸手掖了掖被角，放轻脚步走出卧室。
——
洛黎被闹钟吵醒，眼睛都还没睁开，先伸手摸摸自己旁边的小猫，没摸到，立马惊坐而起。
小猫咪没有在卧室，去哪儿了？
洛黎着急一会儿突然安静下来，看着卧室的门神色幽幽。
果然，厨房里站着一个漂亮清冷的人影。
她突然有点心虚。
听到身后的动静，鹿辞雪将两杯牛奶端到餐桌上，上面已经放好煎蛋和贝果奶酪。
“抱歉，借用了你家的厨房。”
对于洛黎那种草草了事的吃饭方式，鹿总监实在看不下去。
虽然她似乎忘了自己忙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洛黎某一瞬间觉得不习惯，神思游离，面前这个纯净出尘的女人前两天破碎到让人疼惜，变成猫猫又被她揉来揉去，现在却又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昨晚睡的好吗？”应该是不好的，毕竟小猫半夜就逃之夭夭了。
鹿辞雪点头，开始回忆半夜时分自己预先演练过一遍的场景，“我这里收到了鹿星宇的拘留通知。”
洛黎解释道，“啊，你昨天一天都没变回来所以不知道，你弟弟已经被带走了，那家人现在也被安置好了，你父母那边也还瞒着，他们只会以为鹿星宇是出去躲着，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来找你麻烦的。”
笨蛋果然是笨蛋，一点都没有怀疑为什么昨晚还低落悲伤的人，一早起来就如此平静。
鹿辞雪看着洛黎端起牛奶，很认真地道谢。
洛黎坚决地摇头，唇边沾了一圈白色奶沫，“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被发现了。”
鹿辞雪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她才不想让鹿辞雪因为这件事觉得自己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
她想让鹿辞雪开心，毫无压力地愿意接受。
——漏洞百出的借口，还真是个善良的笨蛋，这人在国外应该没少被骗。
鹿辞雪不说话了，抽了一张纸巾，伸手将洛黎唇边那圈白胡子仔细擦掉。
“沾上东西了。”
洛黎觉得心脏狂跳的声音有点大，会被鹿辞雪听到的吧？
但是偏偏面前这个人还能面无表情地做这种暧昧的事。
“啊，嗯谢谢...”洛黎耳朵发烫，低头慢慢吃着面前的三明治，却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的狂笑。
洛黎正觉得今天真是个美好的早餐，鹿辞雪的手机响了，备注只写了一个单字“何”。
她看着那道倩影走到阳台去接电话，直冲云霄的心情过山车一般瞬间滑落谷底。
洛黎很没道德地支着耳朵偷听。
但是只听到最后鹿辞雪回来的时候说的一句，“今天下午是吗？我知道了，我直接过去可以吗？”
过去？去找谁？鹿辞雪要去哪里？
那个何，洛黎觉得自己猜得没错，她并不觉得鹿辞雪对那人抱有想法，但是对方就不一定了。
于是她很无理取闹地脱口而出，“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