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孤身走来，赤脚踩过荆棘，血泪滴落泥壤。
拂开贪婪和背叛的迷雾，维特以为的那盏充满希望和幸福的烛火，实则是一口咬在他脖颈死穴上的毒蛇。
注入以爱为名的毒液，麻痹他一切都是美好的未来，诱导那无知而落寞的可怜虫，继续走向那布满苦痛的、只能抱着悲哀回忆继续厮守的……无尽长夜。
这如淤泥般的骗局，是针对维特的。
果然，自己最开始的想法是正确的。
居然会爱上自己……真是不幸呢。
太宰治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上他放在胸前内袋里的蓝宝石，想起维特盘着腿坐在璀璨群珍之间，由自己握着手，两个人一刀一笔地刻下这来自神代，隐晦而不可言说的浪漫与惶恐。
明明今天早上刚闹过别扭，但他已经开始有点想念维特了呢。
然而现在不是思念恋人的时候。
“请继续吧，阿其曼医生。”
太宰治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地曲起手指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是更深一层次的心理暗示，“你刚才说过‘原本的命运轨迹’，那时候的维特。会做到哪一步？”
“……”
罗玛尼沉默了。
作为众国之王时自不必多说，在成为罗玛尼·阿其曼之后，他也亲眼见证了不少形态悲惨的灾难：
迦勒底被炸毁时，同僚们支离破碎的身躯。
进入特异点之后，邪龙吞食民众，魔兽撕裂士兵。人类死亡后的躯体，被亵渎扭曲成诡异的人偶和装饰。
乃至于人理烧却本身，就是一场无可辩驳的极恶景象。
但哪怕是这样的他，都对接下来的话感到了恐惧。
这不是来自罗玛尼一个人的恐惧。
而是自从有生命诞生于这颗星球上，或者说，自从「盖亚」意识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所有活物、乃至星球本身恐惧着的存在。
“维特他……既然有告知过你自己的身世，就说明他应该还没有发觉这一切。”
罗玛尼犹疑着，他的语调放得很慢，似乎是在从花瓣上吹落露水一般，生怕惊醒了这朵一旦绽放便将毁灭一切的灭世之花，
“远在一万四千年之前，手持圣剑的人类击败了前来掠夺人类文明的游星尖兵，白色巨人赛法卢。它以文明为食，对人类和星球造成的破坏十分严重，严重到连星球本身的【防护罩】产生了裂缝。”
“而维特肉身的母亲，希腊神话中俄刻阿尼得斯的白杨神女琉刻。”
“琉刻被看中她美貌的冥王哈迪斯强掠而来，与曾经赖以为生的阳光雨露分离，化身成冥界唯一存活的白杨树——她的尸身圣树就植于地表之下，深处的冥府之中。”
“这份被迫衰弱的「根系/怨恨」实在是扎得太深了。以至于在千年之后，那白杨树的根系，顺着之前被赛法卢撕开的【防护罩】裂缝，挣脱尚且虚弱的星球抑制力「盖亚」，接触到了名为「根源」的一部分——”
“那一部分，是被活着的生命所能理解的、最深处的终极废弃孔。在希腊神话里，将这一处称为世界之外的最底层、五大创世神之一的深渊本质，塔尔塔罗斯。”
“然而这定义的本质上，应该是被称作第四法的歧义之路，或者说，就是第四法本身的具现化方式……？”
说到这里，罗玛尼的表情已经陷入了学者们科研般的沉思中，而不像是在为人说明着什么。
「根源」「废弃孔」「第四法」，大量毫无向从未接触过神秘之侧的太宰治解释之意的生僻词汇，也证明了目前的这种说法，也只是他自己内心正在论证某一点。
但即使如此，毋庸置疑的，曾经作为冠位术阶、智慧与魔术之王所罗门的他，已经是人类在现有理论上，最能够接近真相的那一位了。
直到太宰治敲了敲桌子，强行中断了他的自言自语，粉毛医生才恍然惊醒般，他吞了一口唾沫，有点歉意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对不起，我尽量用可以理解的词汇来说明，”
“那位名为哈迪斯的神明，实际上并不具备生育的能力。而那位白杨神女也是，在接触到塔尔塔罗斯的一瞬间就彻底死去了。”
“所以，维特并不是他们两位的孩子。”
“准确来说，他根本不属于那些需要信仰才能延续力量的神明，只是维特他自己这么以为而已。”
罗玛尼写出了“Twelve Olympians”，然后用笔尖点了点，
“然而事实上，当时的希腊诸神，刚被无差别轰击的游星尖兵击溃过一轮，根本就无力对抗这新生的第四法灾难。只能派出当时最怀柔的美神阿佛洛狄忒，试图将维特引诱成自己的同类，好避免被他杀害而集体陨落的命运。”
“而当维特懵懂地认可了自己身为神明的身份之后，他的危害级别就被降低了。”
“这时候，诸神再用当时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去笼络维特的杀戮欲：美神为他开启了能够体验诸多欲望的味觉，而被他「品尝」的这份祭品，就是人类。”
太宰治看着他把那个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的全称圈了起来，直接用一根线划掉，然后重新写下了“Human”的单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吗？你是说人类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眼带讥诮，“那个时代混乱野蛮，我没记错的话，古人类之间甚至还留有同类相食的习俗吧，用这种东西当祭品，真的能算是笼络吗？”
太宰治有些冷淡地抬眼望向海天交际之处，
“而且据我所知，那孩子可没有在人类手中讨到过什么好处。一直以来，都是被折磨……不。”
他倏然回想起了维特在第一次约会，以及在南极击退奈亚拉托提普之后，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大多数的人类都很美好……是那种会让你为自己居然能够守护这个种族，而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的美好。」
「这是我的荣幸。就是因为害怕太宰/人类会受到伤害，我才会留下来。」
被骗了。
绝对是被骗了。
“啊啊……居然合起伙来，用带毒的糖果欺负小孩子么。真是卑劣的行为啊，神明大人们。”
太宰治若有似无地喟叹着。
他这句话，也许是心疼自己的恋人所遭遇到的欺骗，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就事感慨一句。旁人也一如既往的，看不透那双如溺死般鸢眸之下的所思所想。
“在第三者的角度看来，的确如此，”罗玛尼平静地说道，“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现在都不可能出现了。而且，维特自己恐怕也不觉得被欺负了。尤其是——”
尤其是他现在遇到了你——这来自「阿赖耶识」的、用来降服Beast的甜蜜毒饵——怕不知道都要开心成什么样子了。
莫名就自己给自己喂了一口狗粮的罗玛尼，在太宰治有些奇怪的眼神下，艰难地把这些可能导致自己被沉水泥的话咽回去，再次翻过一页纸。
这一次，他没有画那些奇形怪状的形状和单词，而是简单地在页面中央，写下了一个阿拉伯数字。
【4】
“从魔法与魔术的源头讲起就太遥远了，这里就只是简单地说一下维特的本质——第四法吧，”
能将魔术师们用数代子嗣不停传承追求的“根源魔法”，用“简单”这个词形容出来的，恐怕除了曾经身为魔术之王的所罗门、现在的罗玛尼·阿其曼以外，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启后的第四隐藏了身形*」「存在，但是无人证明，却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一切正是维特造成的本质：小到在地上爬行的蝼蚁，大到这颗天体的星球意志「盖亚」本身，诸如万古万生万物，都会被他一视同仁。”
“空之境界、无……这个意义，魔术和文学上都有很多种推测和形容，但是我个人认为，在最适应普生大众的通俗泛义上来说，第四法也就是——”
罗玛尼轻声道，“死亡。”
太宰治的呼吸停滞了。
死亡……？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追求着的东西。
他忽然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居然会给「死亡」取名「等待」，仔细一想，居然也很符合希腊文学里的注定悲剧的凄凉风格呢。
“这就是他能够把我从第一宝具「诀别之时已至，以此舍弃世界（Ars Nova）」中救出来的原因。就连我，也是在确认自己居然真的被拯救了之后，才意识到维特与第四法之间的关联。”
“但是，凭借维特现在的肉～体去连接第四法，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做到吗？还是说他已经……？”
罗玛尼再次开始了那种陷入自言自语的学者研究状态，在那个【4】的周围写下了许多奇怪而深奥难懂的理论。
太宰治趁他不注意探头瞄了一眼……啧，满纸的古希伯来文。
就算是他，也没有博学到能够通读这种失传已久的文字。
甚至，要不是最近有和维特学“塔尔塔罗斯口音的古希腊文”，他估计也不会接触到这些平日里几乎用不太上的古代文字学目。
太宰治把那些符号用拍照式的模式默记下来，然后才再一次敲了敲桌子，“医生，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维特还在等着我们过去呢。”
“啊！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别人面前写这些东西，罗玛尼急急忙忙地翻了一页。
他抬起头，谨慎地看了一眼表现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太宰治，又想到自己写下来的东西都是失传已久的古希伯来文……
所以，应该没问题的吧？
“第四法、维特他可以‘消除一切’的死亡特性，令万物恐惧，就连两大抑制力也不例外。”
“太宰君，你和维特在南极旅行的时候，应该也有所感触吧？”
“感触？”
“那里可是南极深处的内陆，一年之中拥有完美晴天的概率非常低。而当你们游览风景的时候就艳阳高照，需要独处的时候就暴雪连天——这也是「盖亚」的体现。”
“……”
虽然本质上还是很严肃的事件，但是一提到关于约会的回忆，太宰治的思路就忍不住跟着一起飘远了。
……这算什么。
他今年明明才十八岁，难道就要体会那种被长辈们催着谈恋爱的感觉了吗？
这些所谓的「抑制力」都是怎么回事，难道就不怕激起这边的逆反心理么……
还是说他这边的心情，都已经被那个人类的意识集合体，「阿赖耶识」提前算好了？
但是他自己也是人类，所以「阿赖耶识」中，也算是包含来自自己的想法？
……这种分割不开的、黏黏糊糊的感觉，真叫人不爽啊。
要不要等一下就去和维特提分手试试？
又准备要开始踩着蛛丝在BE边缘跳舞的太宰治，忍不住提前预想了一下自己的恋人在听到“分手”之后会有的反应——
……嗯。（吞咽口水的声音）
还是算了，毕竟维特都已经被骗得这么可怜了，为什么他还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去惹自己的恋人生气呢。
“至于那位邪神奈亚拉托提普，我有思考过祂是否清楚维特的本质……”
这一次，在被墨水浸染的白纸上，被那支钢笔画出的并不是代表地球的圆形，而是九大行星的太阳系、四悬臂的银河、甚至无数妖艳不祥的万古群星。
罗玛尼……或者说所罗门，非常慎重地，在上面写下了一个符号。
然后，那双已经属于人类的，碧绿而澄澈的双眸，对着这张纸凝视了片刻，忽然伸手把它从本子上撕了下来，当着太宰治的面直接撕成了碎片。
风一扬，这些零碎纸屑，便如雪花般地落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向面无表情的太宰治，有些尴尬地笑着，用手挠了挠自己脸颊，似乎瞬间从高不可攀的魔术王，变回了好脾气也好欺负的粉毛医生，
“那个、至于再后面的这一段，其实已经和我们……和人类基本上没什么关联了。只是某种几百万年、甚至几十亿年后的个人猜想而已啦。除了我本人以外，连来自异星的邪神们也不一定知晓。”
他犹豫了片刻，“嗯……时间与空间的外神，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或许能知道这一部分禁忌的知识？”
“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一点奈亚拉托提普绝不知情。”
“祂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对维特避而远之。”
“毕竟，就算是本体居住在外星系的邪神，也不想死吧？”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小可爱们都说看不懂。考虑到的确有点太硬核了，中二月味太重（捂脸）于是甜甜星添上一段前传简析。向大家谢罪（深鞠躬】
【一万四千年前】
受到了来自游星尖兵（就是那么大一个外星巨人）的攻击，星球本身和人类文明的两种抑制力（可想象成免疫力）都大幅度下降【Fate背景考据
遭到哈迪斯绑架和囚禁的大洋神女琉刻因为不适应环境，太过衰弱，化身白杨树【希腊神话考据
她的怨恨化成树根，趁着防护层虚弱往下钻，一千年后接触到了“塔尔塔罗斯”，也就是象征着虚无、死亡、抹除的第四法，然后就被“虚无”在那里了【从这里开始都是甜甜星私设
【一万三千年前】
第四法的身体凝结成型，现世。
希腊诸神慌了，然后想办法用「你是我们的一员」「人类很可爱呀」给维宝洗脑，还给他安上了「品尝」
【一万一千五百年前】
洗脑成功。
两大抑制力用【保护星球和人类的使命】把他按住，维特老老实实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清洁工，开始敌视乐子人奈亚拉托提普。
神代消退，诸神赶快忙不迭地跑路了，怎么可能会把维特带上，又不是亲生的（怜爱）
【三千七百年前】
前后认识了闪闪和所罗门这两个让神代消退的家伙，喜欢无欲的所罗门，讨厌暴欲的闪闪。
然后这样那样的打打闹闹之后，他被阿玛莉莉丝救了出来，开始结伴而行。
【两千四百年前】
雅典沦陷，阿玛莉莉丝转信奈亚（妹子想不开，唉）开始反复献祭维特，等于把前面诸神的安排全打乱了，Beast的爱憎反转开始。
【几个月前】
在准备毁灭世界的前一天，维特看到了正在上吊的宰，于是开始DokiDoki
【现在】
维特看表：离和罗玛尼见面还差半个小时，太宰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电话又打不通，哼（嘟嘴）
*
据医生说，这一部分是维特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吗？
【第一个伏笔在订立冥河契约的时候】
【第二个伏笔在他坦白自己身世的时候】
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回去翻一下～
*
医生说的，带*的那两句话，出自魔法使之夜原文和蘑菇对于第四法的访谈，第四法其实还没有出来，是……是甜甜星根据考据自己脑补的QAQ
【空之境界】——也就是式姐，而式姐最拿手的就是切死线（贴贴）
【无】——这里我要奶一把！喜欢医生的小伙伴们快看我！（拼命挥手）
*
仔细看一下Caster所罗门的个人资料，你就会发现医生陷入了「无」的境界，而不是真正的便当。
来自FGO剧情原文
【此宝具发动后，所罗门创造的所有一切都会失去价值。不是对生命的抛弃，而是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存在[3] ——包括所罗门王的身体、生命、造物、功绩、伟业，甚至是身为英灵的存在方式，最终从英灵座消失，抵达人类从未到达的“无”】
*
同时，再让我们看一下迷之女主角XX酱的个人卡面技能。
【止境的正义：A
来自宇宙最尖端且位于尽头的『边界』之力。既是撕破『无』的力量，又是扩大宇宙的真理。
是甚至能击退其他宇宙上位存在的『维持宇宙平衡』之力，但XX对此并不了解。】
*
XX酱你倒是快去了解一下啊！我不管蘑菇吃不吃书！也不管从者宇宙和FGO本传是不是一个世界观——反正医生就是会回来呜哇（满地打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