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玥气势汹汹冲到余庆楼, 一脚恨不得迈三个台阶,珠珠跟在后面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可来到楼里问清楚房间后,辰玥又开始怂了。
她攥紧衣摆的手指慢慢分开, 双手端在身前拇指抠在一起,犹犹豫豫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不太敢进去。
珠珠可算是追上了她, 扶着三楼栏杆大口喘-息,话都说不匀称, “小姐,您慢些……”
这么几个台阶差点累死她。
辰玥看了眼珠珠,又看向面前的房门, 眸光闪烁, 抿紧了好看的唇瓣。
珠珠示意她, “不是来找长公主的吗,怎么不进去啊?”
辰玥不敢, 她开始莫名害怕自己推开房间的门发现里面有别人, 更怕万一推不开房门怎么办。
爹爹说长公主昨夜是带着那些面首一起来的……
越想辰玥的脸色越不好看,咬着唇气恼地跺了下脚,深呼吸抬手将五指指腹轻轻搭在门缝上。
正要用力一推, 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
辰玥惊诧地缩回手指抱在怀里, 抬眸朝前看,就见长公主朝阳乌黑及腰的长发并未束冠挽起, 而是披散身后, 身上穿着雪白中衣肩头披着紫色长袍外衫, 就这么双手抱怀靠在敞开的一侧门的门框上撩起眼皮歪头看她。
慵懒的神色带着无限困倦不耐,瞧见是辰玥这才忍着没发火, 只是问,“在门口磨磨蹭蹭半天, 到底是进来还是不进来?”
“进,进来。”辰玥连忙缩着肩膀,从朝阳偏身闪开的一点缝隙中小心翼翼挤进去。
跟长公主手肘擦着过去的时候,辰玥提臀收腹呼吸不自觉屏住,脸都憋得有些红。
她还是头回见长公主不挽长发只穿中衣刚睡醒的样子。
进了房间她眼神也不敢乱看,尤其不敢明目张胆乱看,只余光偷偷往床榻的位置瞄过去。
嗳,没有多余的鞋~!
说明床上没有别人只有长公主自己!
辰玥眼睛一亮,扭头就对上朝阳无奈的眼神,顿时脸上一臊,眼神躲闪起来。
她不是那个意思……
朝阳站起身,反手将房门关上,边扯下肩上的外衫随意扔在辰玥头上将她脑袋兜头罩住,边问,“找什么呢?侍寝的面首?还是侍寝的女侍?”
外头不是传她荤素不忌男女都玩吗?朝阳只是懒得解释,又不是心里不清楚。
“要是我屋里有人还会让人进来?”朝阳隔着衣服伸手戳辰玥脑门。
辰玥反手抱脑袋,小声反驳,“我没有怀疑殿下,我是怕旁人趁殿下醉酒占殿下便宜。”
朝阳刚想说她这个身份若是她不愿意谁能占她便宜,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想到昨夜听到的事情,眸光一沉脸上笑意淡去,瞬间没了多余的兴趣再开口。
朝阳的外衫应该是昨夜来的时候穿的,身上还带着长公主府里独有的禅香,以及浓重的酒气。
辰玥一面将外衫慢慢从头上扒拉下来一面皱起鼻子贪婪地嗅了嗅。
上面也没有男人的味道,更没有胭脂水粉的气味,只有干干净净的长公主气息。
辰玥抱着外衫,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了人,“嗯?”
她扭身看了一圈,才发现朝阳褪了鞋子又掀开被褥躺回床上,背对着她,只有满头乌黑秀发搭在床沿边露在被褥外面。
“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只是在府里没带出来,”朝阳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处在随时熟睡的边缘,“你若是好奇,让隔壁房间的印青带你回去取。”
可辰玥又不是冲着礼物来的。
她自小被娇惯宠爱长大,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家里人也会想方设法给她弄到,所以辰玥此生没有什么不可求之物。
礼物是金银玉器她不讨厌,是雪人她喜欢,是糖她也喜欢,就算是地上的石子,只要是捡起来是送给她的她也当作珍宝存放起来。
辰玥早上醒的时候满脑子的确都是去长公主府收礼物,可现在站在余庆楼的房间里,她才发现跟去长公主府看那些物件比起来,她更想赖在这里看长公主殿下。
好像这才是她应该收到的新年贺礼。
辰玥磨磨蹭蹭靠过来,凑头问朝阳,“那殿下呢,什么时候回府?”
“今日不回去,留在这儿睡觉。”朝阳被子拉过头顶将脑袋蒙住,只剩发梢在外面。
她睡觉了,留下辰玥抱着她的外衫茫然的站在房间里。
辰玥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桌上整洁干净,并没有饮酒的痕迹,显然半夜不是在这儿喝的。
辰玥往前挪一步,见朝阳没反应,又大着胆子往前挪一大步,直到站在朝阳床边,才闷闷地问,“殿下昨夜同人喝酒了?”
她这话有些像质问。
朝阳顿了顿,掀开被子扭头看她,微微眯起眼睛,“你是来问罪的?”
“?!”辰玥瞬间蹲下来,抱着她的衣服蹲在她的床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就只是好奇殿下怎么没在府里喝。”
朝阳这才缓慢转过身,屈腿面朝辰玥侧躺着,看了一眼床边乖巧蹲着的人,缓声说,“不想在长公主府里喝,便叫了人出来。”
“啊,人呢?”辰玥直起腰佯装左右看,“好像不在啊。”
朝阳,“……”
辰玥心思浅显根本不会演这些,演技拙劣,瞬间就能看穿。
朝阳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掐了下辰玥脸侧的肉,“我是教了个徒弟还是请了个师父?和谁喝酒都要来管我,还找到了余庆楼房间门口。”
若是她不开门出去把人喊进来,也不知道辰玥在外面能磨蹭到几时,到时候惹得所有人都围着看,那才叫热闹呢。
“疼。”辰玥眼睛看着朝阳,小声说。
朝阳该掐变揉,掌心贴在辰玥脸上摸了摸,又往上摸摸她额头,声线柔软很多,“新年快乐小玥玥,回去吧,待会儿你跟慕慕的礼物我让印青给你们送回去。”
她又在赶她回去。
辰玥的小脸瞬间从满足变成不满,甚至侧身一屁股坐在旁边放鞋的脚踏上,“我不想回去,我都跟家人拜过年了,今日又不能出门找慕慕,我想留在这儿陪你。”
“我睡觉你要怎么陪?”朝阳撩起眼皮看辰玥,见她一脸赖皮,不由伸手拍拍自己旁边空着的床榻,“上来陪我睡?”
朝阳也是心里放松加上神智宿醉未醒,这才随口逗她。
谁知辰玥当真了!
辰玥楞了一下,后知后觉红了脸低下头。
她本来不会往别处想,是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长公主跟面首,这才想到了别处。
现在朝阳一说“陪着睡”,辰玥的小脑瓜就想到了别处。
辰玥本就生得好看,如今一害羞,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欲语还休的咬着下唇,水润的桃花眼含了水一样,看她一眼又娇羞地低下头。
朝阳顿住,搭在床上拍床榻的手指都跟着蜷缩一下,一时间呼吸发紧,后悔自己口无遮拦跟个小丫头开这种大人的玩笑。
朝阳伸手用力揉辰玥额头,咬牙问她,“想哪儿去了!”
辰玥懵懂地抬头,“?”
她摸着自己额头,也是茫然,“不是陪你躺下贴着睡觉吗?”
朝阳愣住,“……哦。”
是她想多了。
仅仅是贴着躺下睡觉就让辰玥红了脸,朝阳看了她一眼,慢慢转过身背对着辰玥睡觉,“那随你待着,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喊印青就行。楼里饭菜都有,饿了就去吃。”
说完她蒙上头继续睡。
按着朝阳往日的习惯,这时候应该把辰玥打发出去才是,毕竟她睡觉最不喜欢身边有人了。
如果房间里有人在,只会让她觉得精神紧绷根本睡不着。
可辰玥抱着她的外衫就坐在脚踏上,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朝阳心一软就把人留在房里了。
这哪里是养了个任打任骂的徒弟,这分明是养了个小祖宗。
怪不得印青已经将辰玥当成长公主府里的第二个小主子,甚至在她醉酒时同她说,“殿下又醉了,还醉在外头,且看着吧,明日一早辰玥小姐就会找过来。”
朝阳当时心道自己还怕她找?
但嘴上虽这么说,人还是有所收敛没喝烂醉,且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睡觉。
今日天光刚亮,朝阳就迷迷糊糊醒来,直到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心里才是一安。
你看,她虽是皇室中人虽一身骂名,可依旧有人是真的惦记着她,会不在乎传言跟着找过来。
像是有根纤细的绳子在拴着她四处漂浮的心。
皇姐离世后,这些年也唯有辰玥陪在身边让她有所慰藉。
以往朝阳揽权是不服气,是故意气那些看不惯她的人,如今细数手头权力,她心里渐渐有了别的目标。
人虽醉着,头脑却越发清醒。
朝阳微微侧头朝身后看,辰玥双臂搭在床板上,下巴搭在小臂上正在看她。
见她看过来,辰玥先是问,“我弄出动静啦?”
是不是她呼吸太大声了?
朝阳摇头,将脸又转回内侧,垂着眼轻声说,“就是还没睡着。”
辰玥犹豫了一下,才伸胳膊将手轻轻搭在她的小臂上,学着母亲拍孩子轻轻拍哄着,“我帮你看着,你安心睡。”
朝阳,“……”
她这样朝阳更睡不踏实。
辰玥拍了好一会儿,见朝阳呼吸平缓,这才将手收回来,自己悄悄甩了甩手臂。
朝阳“睡”着了,辰玥才敢坐直腰背看朝阳。
她自小就喜欢长公主,要不然也不会自找苦吃去学射箭,但是因为长公主身份气场摆在那里,导致辰玥一直以来对朝阳是又爱又敬又不敢太亲近。
她会拉着朝慕的手,挽着朝慕的胳膊喊她慕慕,但她却不敢拉着长公主的手挽着长公主的手臂喊长公主的大名。
像是跟朝慕,辰玥刚才就敢脱了鞋直接爬床上跟朝慕一起补觉,可她不敢爬长公主的床,也不敢搂长公主的腰。
好像碍于身份气场,又好像碍于别的。
辰玥虽这样想,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长公主的腰上。
她侧睡着,被褥搭在身上,可依稀能看出长公主姣好的身型曲线,侧腰细细软软地往下凹陷着,手臂搭上去肯定能环一圈。
辰玥轻手轻脚抬手比划,手指虚空描绘朝阳的身形,眼里不自觉带出笑意,嘴角一直朝上扬起压不下去。
见朝阳动了动,辰玥慌乱地收回手指,直到发现朝阳没有翻身的意思,她才敢明目张胆地再看过去。
辰玥咬着下唇,一脸纠结。
她发现她好喜欢长公主,是想占为己有的那种喜欢,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只想自己拥有殿下的睡姿。
如果说她以前没有不可得之物,那现在似乎是有了。
朝慕跟阿栀跟过来的时候,门口只剩下珠珠跟印青。
印青瞧见朝慕丝毫不意外,只笑着福礼,引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尽量不影响屋里人睡觉,“殿下就说您今日会过来。”
朝阳的原话是:‘我家的小猫啊,长了条大尾巴,真好真好~’
‘至少不会傻傻地走她母亲的旧路。’
只是这话不是印青一个女使该说给朝慕听的。
朝慕余光往紧闭的房门里瞥,轻声问,“姨母昨夜还好吗?”
“情绪藏着,但喝了很多酒,”印青道,怕朝慕听了传言对长公主印象不好,主动解释说,“那些所谓的面首不过是长公主府里的谋士,喝完酒便早早回去了,不在酒楼中。”
他们有自己的家室,怎么可能留在外面过夜。
朝慕心里有些愧疚,叮嘱印青,“迟些送点醒酒汤进去,免得姨母酒后头疼。”
印青福礼,“是。”
朝慕见房门关着,猜到辰玥可能赖在了里面,只得带着阿栀回去。
刚出了酒楼的门,朝慕就一扫脸上的低落,眉眼弯弯同阿栀说,“姨母跟辰玥将来指不定要好好谢我。”
像是办成了一件大事。
阿栀狐疑,但还是顺着她说,“郡主聪慧。”
“对了郡主,”阿栀往远处看了眼,“反正都来了街上,我便顺路去布庄看看,过罢年也该给府中下人们准备春衫了。”
朝慕疑惑,“之前不是跟陈成去谈好了吗?”
阿栀点头,“是谈好了,但面料什么的还是要自己看过才放心,毕竟是第一次合作要仔细些。”
“而且将军夫妇也要回来了,府中应该找人好好置办修葺一番,现在提前联系人,等过罢十五就能开工了。”
“也是,还是阿栀考虑周到~”朝慕梨涡浅浅,“那你早去早回,我等着你回来玩投壶。”
阿栀犹豫了一瞬,没直接走,而是轻声问,“想吃什么,给你带些外食回去。”
没加称呼,这便不是郡主跟大丫鬟在对话。
朝慕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只看着阿栀,杏眼水润,清亮干净的眸子里倒映着阿栀的脸,看的她微微脸红。
昨夜两人吻到了床上,等阿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将小甜糕雪白的里衣带子扯开,将她的粉色荷花肚兜推到了胸口。
阿栀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红着脸给她遮掩系上,朝慕虽害羞,却伸手抱着阿栀的腰,贴在她耳边问她,“好不好吃?”
‘荷花’好不好吃。
阿栀脸冒着热气,用唇堵住她的嘴。
这会儿朝慕见阿栀耳廓微红,就猜到她也是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故意清咳两声,才将双手背在身后勾着,软声道:“甜的就行。”
她正经回答,阿栀松了口气,“嗯。”
阿栀看翠翠。
翠翠无知无觉的睁着小眼睛往这边看,阿栀想了想,让翠翠,“马车后面好像有只猫蹲在那儿,去驱赶一下,别回头马车碰到它。”
翠翠闻言一喜,“哪里有小猫?”
猫有五福,今天刚大年初一就能遇见野猫,说明是出门见福,往后一年都有福气!
翠翠赶紧扭头去马车后面找,朝慕也好奇,水润漂亮的杏眼跟着看过去。
阿栀叹息了一声,抬手捧住她的脸,在朝慕惊诧回头的时候,偏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小声说,“骗她的。”
她怎么也跟着信了。
阿栀就是见朝慕可爱,想亲一下,这才随意寻个理由转移开翠翠的注意力。
两人站在马车背面,一面是马车车厢遮挡,一面是墙,车夫在前面看不到,翠翠在马车后面,阿栀的举动虽大胆却绝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朝慕双手攥着阿栀的腰侧衣服,无声撒娇,“还要~”
阿栀见翠翠还没回过神,便飞快地亲了下朝慕的额头。
朝慕眼睛闭上,满脸满足。
“哪里有猫啊?”翠翠一脸失望地扭身回来,“阿栀你是不是看错了?”
阿栀已经双手端在身前,站在朝慕身侧,一本正经地点头,“许是看错了。”
她叮嘱翠翠,“你陪郡主回去,我去街上看看布。”
“好。”翠翠应。
阿栀抬脚离开,翠翠还惦记着猫呢,低头在车轱辘左右看来看去。
朝慕抬手轻轻摸着额头,示意翠翠,“别找啦,小猫偷完腥跑掉了。”
“啊?”翠翠直起腰,左右看,“跑哪儿去了?”
朝慕只是甜甜的笑,视线从阿栀身上收回,提起衣摆上了马车。
跑她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