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波涛暗涌的海面上,原本正在向船体靠拢的海盗船们纷纷离奇地向四周散开。

  “敌方好像……退了?”

  一直盘旋在海面上空的飞行虫实时汇报道:“报告上将,海盗们让出了位置,时兮阁下正在往回游,请船上及时接应。”

  克里尤斯闻言立刻放下狙击/枪朝甲板奔去,并贴紧喉里麦命令道:“全员准备,出现异象立即击毙。”

  德克森紧随其后,一想到时兮那条大尾巴鱼就内心打鼓,正当他忧虑地看向海面不知所措之际,转角处的沙发给了他一条妙计。

  甲板上海风冷冽,克里尤斯伸出手,时兮刚刚牵住就被狠狠扣紧。

  与此同时一条毛毯从天而降:“接住!”

  克里尤斯接过后反手将时兮裹了个严实从水中抱出,离开水面的剎那,隐藏在毛毯下的鱼尾悄无声息地再次幻化回双腿。

  时兮缩在克里尤斯温热的怀中,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乖顺:“引爆器已经安装好了。”

  克里尤斯眉眼压得很低,他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抱着时兮往前走,手臂将他牢牢箍住,似乎在确认失而真的有复得。

  时兮也察觉到了他略显粗重的呼吸,抿了抿唇,在心里暗叫糟糕,自己好像把这位上将大人气得不轻。

  进入主控舱,几名军雌急忙冲上来汇报船体数据以及引爆办法,刚开口却瞥见克里尤斯怀中的雄虫阁下,立马又把视线尴尬地缩了回去。

  这里围绕的雌虫虽然不多,但是被这么抱着时兮还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弱弱道:“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

  克里尤斯低头看他一眼,仅仅一眼,时兮就被瞧得心慌。

  若不是真的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克里尤斯恨不得就这么把时兮就这么永远困在自己臂弯中,他深吸一口气,将时兮暂时安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右手边的座位上,声音低哑地可怕:“呆在这儿,那都不许去。”

  时兮缩在纯色的毛毯中,给他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保证。”

  克里尤斯盯了他片刻才堪堪起身,真是个不让虫省心的家伙!

  时兮嘻嘻笑了下,安稳地朝后靠去,视线越过克里尤斯的脊背落在德克森的脸上,对方果然还沉浸在某种特定的情绪中,迷茫恍惚中对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苦涩表情。

  三分钟后,时兮担心他再不说些什么德克森就要憋坏了,于是开口道:“其实我……”

  “你不必说,”德克森摇摇头,“我懂。”

  时兮挑挑眉,懂?

  今天他意外现出两次真身,一个被吓得抱头鼠窜,一个居然还能给他扔张毛毯,想来也是有趣,时兮忍不住再次看向克里尤斯,只见他银发束起,下颌线坚毅,喉结因为说话微微上下滚动。

  所以,如果他看见了自己的鱼尾,会是什么反应呢?

  原本还在指挥爆破的克里尤斯似有所感,忽然回头,与时兮偷看的眼神撞个正着。

  座位上,时兮裹在绒绒的毛毯里,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脸上,皮肤白得透明,一双眼睛又清又亮,尤其是看见克里尤斯后,眼睫还忍不住弯了弯眼角,漂亮得简直不象话。

  克里尤斯捏了捏拳头,难捱地吐出一口浊气,下令道:“立即返航。”

  爆破成功,船体很快驶离雅克珀海进入安全海域,所有虫都松了口气。

  柳暗花明时,天上竟下起了流星雨,一颗颗璀璨的流行划过夜空,照亮了原本漆黑恐怖的海面。

  时兮裹着毛毯朝船头走去,一手扒在栏杆上,仰头看着这百年难遇的美妙奇观。

  不知何时克里尤斯站在了时兮的身后,他定定地看着时兮的眼睛,由衷觉得天空中的流星远远没有时兮眼中的耀眼。

  “怎么了?”时兮回头看他。

  克里尤斯嗓音干哑,像是极为难耐地才说出了这几个字:“如果你刚才真的出事了,我不知道……”

  时兮转过身,夜风吹起了克里尤斯的银发,宛若飘落凡间的月辉,他伸手帮克里尤斯整理了面前的长发,玉白的手指缓缓抚上对方冰冷的脸颊。

  虽然他知道他在水中不会出事,即使被海盗包围深海也是他的安全主场,可克里尤斯却不知晓,这种不安全感他似乎已经到了他承受的极限。

  如此坚强的军雌,也会有濒临破碎的情绪吗?

  时兮缓缓走近克里尤斯,在无数星光中,轻轻吻上他的薄唇。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时兮咬着他的唇瓣,克里尤斯脊背绷紧,他知道此刻正有无数眼睛正盯着他们,可他什么也不想管了,克里尤斯回扣住时兮的腰,不顾一切地响应着这个令他着迷的吻……

  船尾处,米基斜靠在桅杆上,神色复杂地盯着占据天际的流星雨。

  奥斯汀表情更复杂地看着他:“你跟流星有仇?”

  米基硬、邦邦地回道:“难说,取决于你。”

  “什么?”奥斯汀没听懂。

  “加纳家族说的是真的吗?”米基盯着天空道,“在这场流星雨中定情的虫会相爱终生?”

  一听就是骗鬼的,奥斯汀懒散地瞥了一眼天上的流星,实在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只有傻虫才会痴迷于转瞬即逝的虚空浪漫:“我哪知道。”

  “那你爱他吗?”米基忽然凑近,将奥斯汀圈禁在桅杆处,“肯尼加纳,你还会嫁给他吗?”

  奥斯汀对上米基认真地眼睛,原本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他强压住情绪,试图推开这个身体强壮的家伙:“关你什么事。”

  “我也是这么问我自己的,可是,我的心告诉我……”米基凑近,俊朗的脸上露出不属于他跳脱性格的沉重与茫然,“我忽然很想知道。”

  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奥斯汀按在米基胸肌上的手指都在发软,二者眼神交错,呼吸纠缠,就在奥斯汀已经分不清这悸动的心率到底属于哪一方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米基,停下来。”奥斯汀声音严肃。

  米基一错不错自地盯着他的脸:“停下什么?”

  奥斯汀咬紧后槽牙,两腿忍不住打颤:“该死的,现在是什么场合,你居然在释放信息素?”

  哪知米基反手搂住了他的腰,认真又无辜地问着最涩情的话:“所以,换个场合,就可以吗?”

  -

  终于回到码头,阿什瓦带着虫警在岸边已经恭候多时,船刚靠岸,虫警们就各自有序地将嫌疑犯和改造的雌虫们分别带进车内。

  克里尤斯和时兮走下船,时兮却感觉隐隐不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好难看。”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阵骚乱,只见原本还好端端的嫌疑犯们,一个个全都口吐白沫瘫软倒地。

  “怎么会这样?尤斯?”

  克里尤斯险些摔倒,被时兮连忙扶住。

  “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克里尤斯强忍着难受叮嘱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答应我,你只能相信阿什瓦,我……”

  话未说完,克里尤斯也跟着晕死过去。

  阿什瓦见状立刻大喊:“快,所有虫都送去医院!”

  一小时后,第五军区医院炸开了锅。

  阿什瓦派贴身的军雌保护时兮和米基,并安排他们去了雄虫专属区域抽血检查。

  时兮抽完血道:“克里尤斯应该跟你说过,船上的气味有毒。”

  阿什瓦虽然厌恶雄虫,但是听说了时兮孤身一虫下水安置炸弹,还从海盗的包围中全身而退的事情后,也开始对面前这只恶贯满盈的纨裤子弟雄虫露出了别样心态:“他的确告诉我过我上船的军雌无比配备防毒面罩。”

  米基却不理解了:“按理说雌虫的身体素质比雄虫强悍很多,为什么他们都倒下了,我们却没事?”

  阿什瓦答摩挲着拐杖答道:“目前怀疑这种毒素是专门针对雌虫的,只是一切结果都还得先等检查报告出来之后才能再下结论,我已经给二位阁下安排好了房间,等检查报告出来确认身体无碍后,天亮二位就可以离开了。”

  米基听完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自由还被限制了?”

  阿什瓦只道:“很抱歉,我得对二位阁下的身体健康负责,我会安排两名贴身军雌在门口守卫阁下的安全。”

  显然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但既然克里尤斯说这位军团长是唯一值得信任的,时兮也不想为难他,于是跟米基使了个眼色,便跟着两名军雌离开了。

  安排的房间是个标准间,两张病床,米基率先躺在了靠窗的床上,枕着胳膊微微叹口气:“没想到这一天一夜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儿,真是累死了。”

  时兮松了松领口的扣子,躺在靠门位置的床上,累得眼皮直打架。

  窗外天开始蒙蒙亮了,时兮脑袋却沉重地厉害,朦胧中,他似乎看见有只穿着白大褂的虫推开门进来,难道是检查报告接过出来了?这么快?

  白大褂雄虫缓缓走到床边,时兮微睁着眼,隐隐约约的视线中他看见了朝他袭来的针尖,一根神经忽然绷紧。

  不对,这个时候打什么针?